“可以了?”
当林意和原道人在车厢里谈话时,白月露一直在车队外围的道畔安静的走着,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一直等到林意从车厢里走出,她才迎了上去。
林意点了点头,“现在就走?”
白月露有些讶异的看着他,道:“原本就已经比较赶。”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意看了一眼前方那些白马军的将领,轻声道:“只是先来这里,原本就是为了造成我们一直在这里的假象,现在我们便当着他们的面,直接了当的离开?”
白月露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马上说话,然后她抬头看向前方道畔。
她目光落处,有一片很秀美的林地。
“我在那里准备了些马车,除了我们的那辆,其余都会跟着去洛水城。”在林意依旧不解时,她轻声解释道。
林意微微蹙眉,他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这些白马军是肯定不愿再和你有纠葛,他们不会特意来看看这些马车里有没有你,只要你在洛水城时还能从那些马车里走出来,你这一路便是一直在这些马车里。容意一直和你形影不离,他偶尔在这列车队里出现,那些人也会下意识的觉得你就在这列车队里。毕竟你返回洛水城之后,便要面对倪云珊的挑战,按照正常人的想法,你必定要乘着这段时间,多和这些剑阁的老人学习。”
白月露转头看着林意,道:“现在唯一可能的破绽,是返回洛水城的路上,还有人来找麻烦,甚至有些场合一定要逼你出来。所以我需要你去和他再交待一句,若是道上有人想要来找麻烦,在对方来找麻烦之前,便将麻烦直接解决掉。”
“不早说。”
林意皱结的眉头松开,他当然知道此时白月露所说的就是原道人,此时他清楚原道人的真正修为之后,便知道白月露所说的这件事不是问题,只是白月露在此之前就难道已经可以确定原道人是如此强大的存在?所以他忍不住看着白月露,道:“你怎么知道原道人这么强?”
“神念境的修行者我见得多了,不要以为我偷听了你们的对话。”白月露淡淡的一笑,“神念境巅峰的修行者我也见过,但给我的感觉,却未必有他强大。”
林意顿时无语。
他有些明白齐珠玑被他教育要多读书时是什么感觉了。
这见知有时候和多读书一样,的确很重要。
所以有些愤世嫉俗的出身贫寒的年轻修行者的想法很容易太过偏激,在那些人的眼睛里,很多权贵子弟都太过懒散,根本不如他们勤勉,根本不如他们优秀,但往往依靠家中势力占据高位。以偏概全的看法便会让他们觉得所有权贵门阀家的子弟都是这样。
然而事实便是,那些真正权贵门阀的子弟面对的敌人和争斗的对象,也往往比他们所要面对的强大的多。
在很多方面,这些权贵门阀的子弟的确可以走捷径,但他们自幼形成的特质,也远非这些出生贫寒的年轻修行者所能相比。
所以在过往所有的朝代,那种真正出生贫寒的年轻人能够走到顶尖权贵一流的,并非没有,但是很稀少。
一列马车从林地中走出,跟在剑阁所在的这列车队之后。
林意只是和原道人交待清楚,他和白月露便没有和任何人解释,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极为简单,行进不过盏茶的时间,官道便有一处大的拐口,林意和白月露很寻常的下了这辆马车,前方的所有人已经拐过拐口,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到他们下了马车。
白月露带着林意转过数个土丘,便上了已经等候着的一辆马车。
“这”
林意再次有些目瞪口呆。
他已经见惯了白月露的手笔,但这辆马车,却是比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所有马车都大。
建康城里的权贵都有些特殊的车马,独特的马车有些华贵到了极点,有些更是像他现在在铁策军中所用的那辆马车一样,本身便是用特殊的材料制成,甚至带着法阵。
但所有那些马车,和眼前这辆相比,却都显得很小气。
眼前这辆马车足有寻常马车的一倍大,车厢分外的宽阔,甚至给人一种内里都能装得下一辆马车的感觉。
只是和马车的外观庞大相比,马车内里的东西,却更是让林意震惊。
马车很大,但是他和白月露进了马车车厢之后,内里却很狭小。
因为这马车车厢内里,安放着两具真元重铠。
“”
林意很震惊的看着车厢内里的两具真元重铠,被两具真元重铠上闪耀的寒气逼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某个马车车厢里,而是在南朝某个要塞的兵器库里。
“这是龙曳车?”
他有些反应了过来,问道。
龙曳车是军方专门用于拖曳重型军械的马车,这种大型马车的车轮和车身也都有法阵布置,在行驶途中,便需要车夫贯注真元激发法阵,否则因为太过庞大和太沉重的原因,很多路途便无法通过。
他先前所见的龙曳车一般都没有这样的密闭车厢,只是车轮上面架着车板,装载重物之后,再外覆毛毡谈遮盖。
“在运送货物上面,厉害的马帮比绝大多数军队还要有办法,尤其是货物的数量不多的情况下。”白月露看着震惊难言的林意,道:“你应该听说过前朝七宝大佛失窃案,那尊大佛重三千余斤,却被神不知鬼不觉的运送到了党项,这就是当时马帮的最大手笔。”
“我以为那是瞎编乱造出来的故事。”林意一阵无语。
在前朝永明三年,当时七宝寺的一尊大佛离奇被窃,按照林意看过的一些记载,缘由是最初在塑那尊大佛时,是有一些党项的僧人带来了一些党项的宝物。
据说当时党项境内的僧人基于对佛经教义的理解不同,渐渐演变成了水火不容的两派,其中一派便愤而离开党项,越过一些艰险的雪山,到了北方王朝和南方王朝的境内建立佛寺。
到了七宝寺的,便是其中一支。
后来七宝寺大佛被窃,按照南朝的诸多笔记推断,便是因为塑那尊大佛时,不仅在大佛腹内放置有党项佛门的数件至宝,而且涂抹金身时,都在金粉之中混杂有无数细小的影舍利。所以当时党项人是乘着富春门阀起兵叛乱的那几年,将这大佛整体窃了。
在林意的理解之中,将一尊数千斤的大佛整体运回去,还要翻越高山峻岭,这简直可以用荒谬来形容。
若是破碎了送走,那还有可能。
其实当时他看到这种记载时,觉得最有可能的,反而便是觉得有人应该是偷偷损毁了这大佛,将其中的一些宝物带走,甚至是有些权贵门阀假借了党项之名,根本不是党项人做的。
“现在那大佛就在党项密宗雪山寺的大殿之中,你若是有机会便可以去看一看。诺大的一尊佛搬运数千里,经历高山不知多少座,却是连一丝裂缝都没有。”白月露微微一笑,道:“不过现在我们没有过多的时间来闲聊,我们有半天的时间,来熟悉这两套重铠的战斗之法。”
“什么意思?”林意有些不能理解。
白月露看着他说道:“按照确切的讯息,我们恐怕会和一名神念境的修行者交手。”
林意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他看着那两具铠甲,那两具铠甲看上去一具纤秀,一具魁梧,都不是寻常常见的军中铠甲式样,而且他对这些军械之前虽然了解不多,其实也没有太大兴趣,但光是看着两具重铠上的细密符文,他便可以断定这是真正的真元重铠。
“除非像腾蛇重铠那种正常的真元重铠对我根本没有用处,而且哪怕是两件真元重铠,我们也不可能是神念境修行者的对手。”他看着白月露,心情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因为他知道白月露当然不可能也愚蠢的想不到这层,让他陪着她一起送死。
“你无法动用真元,但是我可以。”白月露安静的说道。
这句话令林意更加吃惊。
他的目光甚至完全从拥挤空间里的两具重铠身上挪开,他看着白月露在森冷的金属光芒照映下发出瓷样光芒的脸庞,皱着眉头道:“我有些更加不明白你的意思了,难道说,你的真元可以给我用?”
“有些真元重铠比较特殊,但道理很简单。”
白月露知道他的不解在哪里,她也很清楚林意如何能够最简单快捷的明白,“你可以将其中一具铠甲看成是飞剑。”
林意果然瞬间懂了。
飞剑能够在空中不断急剧飞行,便是修行者的真元能够不断和它剑身上的符文沟通,能够持续不断的灌入力量。若是这件重铠的符文特殊,那和飞剑相比,便只是大小的问题。
白月露也不想浪费过多的时间,她看着林意接着说了下去:“每个朝代都有许多匠师有天才的构想,有些构想军方不感兴趣,但有些门阀却感兴趣,有些构想甚至军方感兴趣,出资让匠师制造出来,但制造出来之后,后继试用或者投入实战之后便会发现很多的问题,所以每个朝代都会有许多构思独特,但最终被束之高阁的重铠和其它军械产生。”
“这些重铠虽然可以看成是失败的试制品,但其中大部分也蕴含着一些独特的符道理念,其中许多构件也是代表着当时那些最强的匠师的顶尖水准,所以一般都不会流传在外,甚至不会有详细记载,记载功用和出处。”
“这两件铠甲其中一件的构思便是最好穿戴者是肉身力量极为惊人的修行者,这种修行者本身的力量加上外界再传递给这件重铠的真元力量,两者叠加,便可发挥出远超这名修行者原本力量的战力。”
白月露看着一直在严肃的听着的林意,却是笑了起来,“只是让这名大匠师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炼制出来之后,最大的问题却不是在这名肉身力量惊人的修行者。”
林意原本听得越来越明白,但听到这里,他却是骤然不解,顿时一愣,忍不住插嘴道:“什么意思?”
“虽然要找你这样的怪物难,但是各朝各代,要找些天生神力的修行者或者武者,还不算希望渺茫,但关键在于,这具重铠上的符文比起飞剑上简单的符文繁复得多最终的结果便是,这具重铠就像是一柄分外难以控制的飞剑,炼制完成之后,很少有修行者能够很好的控制。控制不好,何来互相增强之说?”
白月露笑了笑,道:“能够完美驾驭这具重铠符文的修行者,天赋一般极高,那些权贵门阀,又如何能够舍得让这种天赋极高的修行者,不练自己的飞剑,而去花大量的时间在这具重铠上?恐怕那些天赋极高的修行者,也不太会有人愿意却花无数的时间在这种重铠上,然后去增强别人的力量。”
林意完全听明白了,越是听明白,他看着白月露的目光便越是有些不同。
“但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这么做了,你可以完美的控制这具重铠?”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白月露点了点头,她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然后淡淡的说道:“有些人的人生,一开始是自由的,但有些人的人生,从一开始,便已经被决定。这些人最终的命运,只在于遇到的那名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庆幸的是,我比较幸运。”
“那你觉得,我穿上这具重铠,再加上你的真元力量贯注,应该可以和神念境修行者一战?”林意的目光落在了那具相对魁梧的真元重铠之上
这具真元重铠虽然分拆着整齐的堆放着,但依旧可以在脑海之中拼凑出它完整时的样子。
这是一具手持双刀的重铠,看上去线条很有力,但没有太过特别之处。
“因为从未出现过,所以任何人都会错估它的力量。”
白月露点了点头,“神念境的修行者都不会太过浪费自己的真元,等到发觉错误的时间便已来不及。”
“你的重铠又有何特殊之处?”林意想了想,忍不住又道:“若只是对付一名神念境为何要想这么复杂的手段。”
他这抱怨听上去口气很大。
只是一名神念境,这听上去口气的确有些不对。
然而若是真正知道他此时可以动用的力量的人,便应该不会觉得他的口气太大。
白月露看了他一眼,没有先回答另外一具重铠的问题,只是先道:“因为重铠可以遮掩面目,可以隐匿身影,而且可以让人无法判断你原有的战斗方式。神念之上的出手,太过容易被看出是何种手段。”
顿了顿之后,她接着认真说道:“而且今后,我觉得我们应该迟早会面对在别人不一定能够帮忙的情况下,对敌比我们强许多的修行者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