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陶合晋的话,高易淮心里五味杂陈,陶合晋这种死犟的人还能有幡然醒悟的一天?看来季千嵩给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可高易淮并没有和季千嵩结仇结怨,而且由于他强硬的政./界背景,季千嵩不敢对他造次。他的利益不会受此次事件的影响。他如果把股票有偿转让给喻湛,就是纯做好事!
问题是他是一个好人么?
高易淮的手指不自觉的在桌上敲了敲,他感到很棘手。他又想到一些过去的事,他和前妻离婚的时候,为了宋君哲的抚养权再次发生激烈的争执,孩子只有一个,而他们都不愿意放手。
宋君哲的母亲说,她一分钱都不要,只要儿子。
高易淮依然不同意,他又不是舍不得那点钱,宋君哲从小聪明伶俐,长得也好看,可以预估他将来一定能有出息,高家上下都很喜欢他,如果他跟随母亲去香港,他们就很难再见到面了。
“你带回来的女人肚子里不是还有一个吗?你的基因好,让她再多生几个,就算她肚子不行,你再去找更多美女,一个一个的生,总能生出你满意的,阿哲未必是最好的那个,你也不差他这一个!”最后宋君哲的母亲甩下这一句话,没带一个脏字,却把高易淮羞辱得透透彻彻。高易淮恼羞成怒,一冲动就签下了离婚协议书,等他理智回笼,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宋君哲母亲那番话简直是诅咒,高易淮之后又有了两段婚姻,有两女两子,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宋君哲优秀,尤其是最小的儿子,今年正好也是10岁,和10岁的宋君哲相比,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他在这个儿子身上灌输了大量心血,心很累,另外三个孩子也没少让他操心,而且他后面两任妻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明争暗斗,数不胜数。这么多破事转移他的注意力,渐渐的,他对宋君哲的感情也淡了,但他心底始终认为自己第一个儿子是最出色的。
早几年季千嵩曾经找过他,想高价把他手里的股份全买下来,他没有同意,他说这是他给孩子们留的财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季千嵩也不再强求。实际上,高易淮也是私心的,这些股份,他有全部送给宋君哲的想法,前提是宋君哲还认他这个父亲!
高易淮接电话的时候,喻湛一直在盯着他看,职业使然,高易淮的情绪极少外露,怎么看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等他挂了电话,喻湛并没催促的问他和陶合晋谈了什么。只是面带微笑的说,“您看,我没有骗您吧。”
“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高易淮点头,“你的计划,阿哲那孩子也知道吧?”
“是的,他知道,”喻湛忽然明白了什么,又加了一句,“他现在人也在多伦多。”
果然,高易淮的神情变了。
看来最重要的转机在宋君哲身上!喻湛继续说,“他两天就已经到了加拿大,他也是来找您谈这件事的。”
“那他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他给您的秘书打过电话......”剩下的喻湛不说,让领导自己领会。
高易淮面露怒容,又很快掩饰下来,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秘书是新调任的,才在他身边干了五年,他不认识宋君哲,情有可原。这是他自己的错误,他不能怪罪他人,但他还是对喻湛说,“我的秘书太不称职!”
喻湛笑而不语,领导都是好面子的。
高易淮打开手机通讯录,里面没有宋君哲的名字,到底是谁不称职,他心里很清楚,“你把阿哲的电话发给我吧。”
“好的,”喻湛刚拿出手机,高易淮又说。
“算了算了,你现在能帮我把阿哲约出来吗?”
“也可以。”
喻湛看高易淮的左右为难,又想到何路深纠结的样子,父子俩的关系已经僵到形同陌路的地步,都不想直接跟对方说话,宋君哲是憎恶,高易淮或许是因为羞愧,他不好意思打宋君哲的电话。如果不是自己和何路深的事,宋君哲很有可能和生父老死不相往来。
宋君哲接到喻湛的电话后,只略有迟疑,便下定决心,往见面地点赶。既然他都已经来加拿大了,何必再磨磨叽叽,优柔寡断,坐立不安,浪费时间。
何路深的名誉自由、喻湛的事业,难道不比他那点心结重要?大不了,他把高易淮当成一个普通商人,他是去和他谈合作的!
宋君哲犹如一位冲锋的战士,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餐厅,服务员引领他去座位,喻湛先看到他,对他招手,还有一个男人背对喻湛坐着。
即使十六年没有见过面,宋君哲还是仅凭一个背影,便认出他是他的亲生父亲。这个人也回过头看他,在这一刻,宋君哲脸上扬起虚伪的笑容。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他对高易淮礼貌的颔首,礼仪无可挑剔。高易淮和无数世界各地的大人物会见过,却愣是被亲儿子的态度搞蒙了。他预想过无数和宋君哲再见的场面,孩子可能会很冷漠,对他不理不睬;可能会很愤怒,冲他质问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他们母子。
唯独没有想过,他的孩子还会对他笑,眼睛笑得弯弯的;对他说你好,语态和和气气的。他的心口却仿佛被狠狠剜了一块。他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冷言冷语,或者怒火相对,那证明对方还把自己当回事,而宋君哲的态度,分明是已经完全将他看做陌生人、客人、客户。
他千篇一律的笑容、举止、寒暄用语,都是在无数场合使用过的套路,他只差叫他一声“高先生”了!高易淮也是一个很会逢场作戏的人,却无法也用这一套对待自己的儿子。
“阿哲......”他艰涩的叫出宋君哲的小名。
宋君哲笑容不变,恭敬道,“您请说。”
高易淮感到很无力,就跟一拳头打到棉花上一样,他明白了,他的儿子没有半点要和他叙旧的意思,他是真正来跟他谈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