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走廊的窗户中渗透进来,洒在地上形成一片一片的光斑。
阿莫自走廊的那一头缓缓而来,她的身体在阴影和光亮中交错,衬得她一半像是天使,一半像是恶魔。
她抬头,看见光的那一端站着洛安。
洛安穿着白日的衣服,看样子有些疲惫,她靠在门一侧的墙壁上,望着阿莫走来的方向。
阿莫脚步一顿,但很快地,她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抬腿朝前走去。
“怎么出来了。”阿莫声音淡淡的。
“很晚了,我见你不在,有些担心,所以出来等你。”洛安说。
阿莫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确认洛安不像是在撒谎之后,没再多问。
“好了,我们进去吧。”阿莫抬手要碰门口的把手。
一只胳膊拦在她身前。
阿莫睨了洛安一眼,看见洛安嘴边漾起浅笑。
洛安说:“乌苏睡熟了,我们别打扰她,去大厅聊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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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大厅依旧灯火通明,几名服务员规规矩矩地站在前台,朝她们微微颔首,弯腰的弧度完全一致。
洛安和阿莫在沙发上坐下,阿莫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将右腿搭在左腿上,一只胳膊倚着脑袋,偏头看向大厅的角落。
“说吧,什么事。”阿莫说,“别再跟我讲什么‘奇怪不奇怪’,我没时间听你犯疑心病。”
“阿喵是谁?”
大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如果洛安此刻回头,就能看到那些服务员正保持着极其诡异的角度弯着腰,瞧着她们两人,嘴角带着弯弯的笑。
阿莫坐正了身子,眯起眼睛看着洛安,她双手放在沙发上,整个人似是在往外散发一股股的冷气。
“不认识。”阿莫盯着她,“你如果不困就在大厅待着吧,我要上去休息了。”
“她也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吧。”洛安坐得板正,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同样盯着阿莫,分毫不让,“短头发,爱笑,有时候发神经,过分善良。”
洛安顿了顿,又加了句:“是你的亲妹妹。”
“腾”。
阿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很不好看,她眼角余光上下扫视了一圈洛安,口中道:“洛安,你觉得现在这样不好吗?”
洛安怔了怔,没听明白阿莫的意思。
“和大家一起上学、参加竞赛,和大家一起讨论问题,在一个屋子里嬉戏、休息,这样不好吗?”
不好吗?
这个问句扣在洛安心上,她抿住唇,微微垂下头。她从没有觉得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她是个平凡的普通人,过着平凡的日子,向往着平凡的生活,喜欢太阳透过窗子打在身上的暖意。
但她更喜欢那个天真女孩儿的笑脸。
她记得的,那个女孩子笑起来就像一丛丛花开,比阳光还要温暖。可是,在她脑海深处,那女孩儿挣扎、哭泣,在黑暗中独自一人无所归去,这让她坐立难安。女孩儿一声声哭喊着“洛安”,她却连伸出援手都做不到。
只有她还记得她,她怎么能不去救她呢?
“在见你之前,我用过电梯。”洛安瞧着她,也站起身来,“这里到底怎么回事,除了我们住的12层,只有1,2,8三层的电梯能被按亮。”
阿莫闭了闭眼:“洛安,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太敏锐。”
洛安沉默,她记得一条长长的隧道,在那条隧道里,有人背着她往前走,他和她说……
“洛安,相信你的直觉。”
就在这时,阿莫突然毫无预料地往后退了一步,洛安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瞬间蜂拥而上的服务员按住了手脚,她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阿莫。
“超直感?洛安,你偏偏是个执着的性子,早晚有一天你的直觉会害死你。”
说完,阿莫再没有看洛安一眼,朝着电梯走去。然后她登上电梯,在电梯门缓缓闭合之前,朝洛安说了一句话。
“洛安,你的朋友,从来都没有真正存在过。”
洛安瞪大了眼睛,看着阿莫就那样离开了。然后她再一扭头,身旁的服务员都变成了一个个带着锁链的机器人,他们的身上有齿轮转动的咔嚓声,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喀拉拉!”
窗外一声惊雷闪过,大厅的灯光灭了,在电闪雷鸣之间,电梯口再度打开又关闭,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洛安眼前。
——是叶文。
洛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抖,她下意识地想要求救,却在看到叶文的表情时顿住了。
叶文在笑。
洛安浑身僵硬,自己的胳膊和腿都被锁链束缚,而叶文就那样闲庭信步地朝她走了过来,然后……伸出手,他的手上带了白手套。
他抚摸了她的脸颊。
“洛安。”他喊了她的名字,“我不是说这几天还要碰面的吗,这不是你期望的生活么?你为什么要跑出来,又为什么要提起那个人的事情呢?”
洛安瞳孔瞬间紧缩,她几乎是咬着牙朝他道:“你记得!你也是记得阿喵的!”
叶文笑容的弧度上扬了。
“你只记得阿喵吗?”他问。
洛安一怔,叶文的这句问话像根闷棍敲在她脑袋上。那些不经意间察觉到的奇怪之处,那只有特定楼层才能点亮的电梯,还有……阿莫离开时的那句话。
手和脚不能动弹分毫,屋外有着“轰隆隆”的雷声,她的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层次鲜明的画面。
白屋子……被束缚的手脚……刺入胸口的剑……鲜血……
三石碑……音乐的号角……神音……阿玛蒂之琴……
烈火之地……燃烧的山谷……黑色漩涡……叶文……以及
洛安想到了什么,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的目光中逐渐凝聚了清明之色,呆愣愣地看着眼前微笑着的少年。
“你是……KING。”
面前的少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紧跟着,整个大厅都开始震动起来,所有的砖块瓦砾都在旋转着溶解,包括束缚着洛安的机器人服务员,唯一在这震动间纹丝不受影响的只有两个人。
洛安,还有KING。
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旋风,所有的尘埃和妨碍都被清空,她面前的少年也从她熟知的模样变成了KING应当有的样子。
木屐,随着旋风飞起的衣袍,还有那张和叶文相似的脸,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双目是白色的。
还是那间熟悉无比的白屋子,墙壁仿佛不存在一样,随处都漾着水纹清波。洛安跪坐在白屋子的地上,身上没有了锁链的束缚,而KING站在她面前,不知何处传来嘀嗒的水声。她想起了这间屋子,当时叶文让她从那扇门后穿过隧道离开,隧道的尽头就是这间白屋,她推开门就失去了意识。
“又是你干的好事吗?”洛安的声音在发抖,她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到了极点。她双目通红,盯着KING,咬着后槽牙:“一次次的制作幻境,一次次地把我们当成玩偶来耍!很有意思吗!是,我们的命是捏在你手上,可我们也不会任凭你这般折辱!你干脆现在就杀了我。”
她的声音在白屋子里回荡着,而KING丝毫不为所动,整间屋子里只能听见洛安因为激动而加重的呼吸声。
“不是我制造的幻境。”KING今天显得格外有耐心,“洛安,你看不到你眼前吗?”
这句提醒过后,洛安这才注意到自己额头的上方有一个东西在旋转。
是幻之纹章。
它在发光。
KING轻轻往前走了一步,地面随着他木屐踏上来泛出清波。他单膝跪地,拿起那枚纹章,放到了洛安手心,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又伸手摸了摸洛安的脑袋。
“恭喜你,超直感已经突破了你和叶文共同建立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