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百丈距离,愣是让广亮走了快一个时辰。他看起来神色如常,丝毫没异样,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后背已经是湿漉漉一片。
不过,他穿着玄色锦袍,汗水根本穿透不过来,别人也就无从得知了。让他行动不便的并不是这件锦袍,而是他头上戴着的三阳冠。它上面有三枚圆珠,分别是纯白,金色和紫色三种颜色。它们对应着的是白阳、金阳、紫阳三种状态。
广亮并不清楚这三种状态代表的是什么,只觉得它们重于万钧,快要把他的背都压弯了。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晋级至金丹境,道体的力量提升了数十倍之多,些许重物还真的不被他放在眼里。然而,他还是只能勉强招架头上的三阳冠,这才走得小心翼翼。
随着他越来越接近祖师殿,他发觉他丹田内的大玄玉尺似乎在沿着某种轨迹在缓缓转动,与三阳冠遥遥相对。在他的感应中,三阳冠上代表白阳的那枚圆珠,透过他的道体,洒落下一层薄薄的神光。当他的神识沐浴在这种神光下,觉得极为舒服。但是,神光并未在他的经脉和灵窍中停留,而是往他本命灵器所在位置飞去。
这件玉尺乃是他的本命灵器,早已经达到了三阶顶峰,暂未晋级四阶。不过,随着它缓缓吸收这种神光,玉尺上的灵性在逐渐增强,并且很快就晋级到四阶的水平了。
就这么短暂的一会儿,就省去了他一两年温养本命灵器的时间。当然了,三阳冠带给广亮的变化,不只是这样而已。它的影响是极为深远的,只不过暂时能够表现出来的只有本命灵器的变化而已。
等到他来到祖师殿的前方,站在正中间的巨木真人轻吒一声,一道星光从他的脑后浮现而出。
星光一出,如银河倒挂,光彩夺目,就连祖师殿的光芒也被它暂时掩盖下去了。悬浮在半空中的宾客们,全都被这样的场景惊呆了。
像是七凰仙鸟这种功行精深的高阶修士,透过这道星光,可以略微看到星光中似有山川河流,还有城郭人烟。但是,他们也仅能看到这些而已,再想深入进去,就会被一层屏障挡住。
此道星光便是星河福地的投影。它的真身被隐藏在虚空中,除非是元神真君级别,斩破了生死虚妄,要不然是无法窥探到它的具体方位的。
巨木真人看上去比几年前虚幻了一些,这说明它炼出阴神之日已近在咫尺了。他单手一指,这道星光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吹过一样,刹那间就要崩散开。
站在他身旁的十一位金丹真人,一察觉到对方将自己的神识印记收回去后,纷纷出手。在他们的努力下,散成一团的星光重新被聚拢起来。
“时机已到。再不出手,更待何时。”广亮的耳中响起了巨木真人的声音。
他一听到对方的号令,立马透射出一道神识,往这团星光绕过去。但是,这团星光就好像在跟他捉迷藏一样,不住地闪躲,愣是不让对方接近。
广亮只能耐住性子,不断地尝试。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初步祭炼星河福地,还是勉强了一些。
所以,白阳山才安排了十二位金丹真人在这里助他一臂之力。他的这些师叔、师叔祖等长辈皆是清一色积年金丹真人,功行深厚。若不是他们修为精深,这道星光早就隐藏起来了。
但是,广亮毕竟才刚刚晋级一年时间,不管是哪个方面都稍显稚嫩一些。反而,他越是着急,越想急于求成,就越是无法奈何对方。
这时候,站在他前方的十二位金丹真人,有几位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些汗珠。若是广亮再拖下去的话,他们可能就撑不住了。
“沉着,冷静。”郜枫的声音,自不知何处而来,像是直接穿透虚空,进入到广亮的耳中。
听到师父的谆谆教诲,广亮逐渐冷静下来。
当他完全冷静时,他听不到外面嘈杂的声响,也看不到丝毫光线,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在这里,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突然,在无尽黑暗中,出现了一道亮光。
说时迟那时快,广亮心念一动,一道神识往那个亮光穿透而过,一击即中。
……
这几日,飞云岭这边总是阴云密布,时不时就会下几场大雨。
雨水一多,山路就变得更陡滑,走个几步就得跌跤一次。别说这里各大山寨的百姓了,就连山中的一些野兽也都在等着这种阴雨天气尽快过去。
一头硕大的老虎,耷拉着脑袋,冒着大雨在山林中踱步。它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两边的肚子干瘪得很。
突然,它好像嗅到了一些气味。这个发现,让它欣喜若狂。若是它没猜错的话,前方不远处肯定会有山羊。
它小心地潜行着,慢慢往前方靠近。
在它前方一百丈远的地方,刚好就是那条深不见底的地缝。此时,正有一条小河流,汇聚着周围的雨水,往地缝里流下去。
那只老虎太饿了,丝毫未察觉它已经越来越靠近那条地缝。
它继续小心地往前方靠近,恍若未觉。就在它以为过一会儿就能饱餐一顿时,它踏入了那一条流往地缝的小溪里。在它前方不远处,几只肥美的山羊,正在小溪旁的一棵大树下躲雨。
溪水很浑浊,带着从山上冲刷下来的泥沙。隐隐约约中,可以看到在溪水里,似乎还有一些黑色的丝线。它在水中时隐时现,看起来像极了头发。
就在老虎刚要一跃而起,发动最后的攻击时,两三条丝线勾到了它的后脚。它们一闪而过,直接进入到它的体内。
那边的山羊,一看到欺身而来的老虎,也立马反应过来。它们争先恐后的往旁边跑,有一两只踩入了溪流中。尽管它们马上跑开,但是依然有丝线被它们带了起来。
老虎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往那边扑了过去。就在它以为肯定能逮住一只山羊时,一道阴风从空中飞驰而下,竟然将这只大老虎叼走了。
阴风席卷而上,赫然是一只二阶大雕。它的双翼一撑开,足有十六七米长。此时,它的口中叼着一只奄奄一息的老虎。大雕伸长脖子,三两口就将这只老虎连皮带骨吞了下去。
随后,它继续盘旋在空中,寻找下一只猎物。就在老虎被吞掉之前,它本来灰白无神的双眼,突然像是蒙上了一层红光。
那些山羊被大雕的气势所摄,吓得四肢酸软,纷纷跌倒在地。那股狂风一扫,它们中有的被扫到了地缝里,有的被扫下了山。
……
自从陈咏诺将灵潭下地窍灵穴的禁制弄好后,他总算可以彻底安心下来了。
广欢几人去参加广亮的金丹庆典已经好几天了。他们至少还要待好几天才能回来。所以,这段时间,陈咏诺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山中。
咏晶还待在密室中,估计没那么快出来。毕竟,她的体内被异种灵光侵染,必须把它们彻底炼化一空才行。
广铭也被他赶去闭关了。本来,虚形中期也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过渡而已,要不然也不会被划到二阶。这小子炼化地煞精英好几年了,竟然还没晋级至虚形后期,这让陈咏诺很是恼火。
真正耗费时间,需要慢慢磨练下来的,就是虚形后期。若是他在前面花费的时间太长了,哪里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洗炼道体呢。况且,广铭好像只是中品道体,他想要达到道体无垢的状态,更得花费无数的心力不可。
除了他们这两个闭关的,再扣除去白阳山的那三个,留在云罗山的虚形修士就只剩下广洛和吴越而已。
此时的吴越,正捧着那几本阵法书在自己的住处研读。若不是陈咏诺将他拉出来商议灵穴禁制的事情,他估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而广洛,则是泡在了藏经阁里。他这段时间就窝在那里了,正在比较几门木系功法的优劣,想要确定他接下来要修行的方向。只不过他现在是看花了眼,一直决定不下来。陈咏诺估摸着,他过几天还得来请教自己。到时候,陈咏诺非得再敲打他一番不可。
百无聊赖之下,陈咏诺刚想静坐一会儿,顺便参悟一下雷祖法身第六道符纹金轮飞天绫时,他察觉到外面的情况有异。
在距离云罗山一百五十里远的地方,竟然有两只妖兽在厮杀。
通常来说,妖兽厮杀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争斗,没什么好奇怪的。之所以这一次会引起陈咏诺的注意,是因为它们的争斗看起来很不寻常。
争斗的双方是一只二阶地精鼠和一只三阶两尾豹。
照理说,那只三阶两尾豹可以直接碾压对方,将它撕成几块碎肉,再一口吃下去。因为,暂且不说二阶和三阶的差距,单单是体型上,地精鼠根本就不是两尾豹的对手。
但是,真实的情况,却是刚好相反。这只二阶地精鼠不晓得是吃错了药,还是怎么的,竟然跟对方打得有来有回的。
陈咏诺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两尾豹身上的伤口还更多一些。
若是再继续下去的话,两尾豹很大可能会凶多吉少。
就在这个时候,两尾豹的身形陡然增大,一爪将悍勇的地精鼠打死。随后,它急不可耐地将对方吞下去。
看来,刚才是这只两尾豹在戏耍对方。知道真相的陈咏诺,只能哑然一笑。
严格来说,老鼠肯定是斗不过猫的,除非是猫放水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只两尾豹竟然还有这种玩性,跟对方玩累了,才一口将它吃掉。
就在陈咏诺打算将神识收回去时,他发现这只两尾豹身上的气息竟然一下子暴涨了一大截。而且,随着它实力的增加,地方身上的伤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
这个发现,让他不禁疑惑起来。若非是他亲眼所见,他肯定是不相信的。
虽然说,妖兽的自愈能力远比人类要强大许多,可也不会有如此神奇的治愈能力。在吞食地精鼠之前,这只两尾豹的伤势算是不轻,在未服食灵药或者灵丹的情况下,至少需要静养半个月才能痊愈。
陈咏诺几乎是一路看下来的,对方除了吞食地精鼠,再无食用其他东西。所以,他才会如此疑惑。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这只两尾豹又开始行动了。
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情,陈咏诺只能跟在它的后面,看看能不能揭开对方身上的秘密。
仅仅半天过去,陈咏诺更加惊讶了。
在这段时间里,这只两尾豹又相继吞食了三只妖兽,其中有一只的实力跟它不相上下,另外两只仅仅是一阶妖兽。
不说别的,它最大的变化是,它身上的气势比起之前,足足增长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它的实力在一下午的时间里,就提升了三分之一。
若是按照这样子的进度,可能再过一个月的时间,甚至不需要这么长,它就有相当于四阶的实力了。
一只三阶妖兽,想要晋级到四阶,不说几百年时间,那也是几十上百年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妖兽的进阶相当于吃饭喝水这么简单了?
这时候的陈咏诺觉得,他是不是落伍了,跟不上时代的变化。
如果它们真是如此简单就能提升实力的话,修行界恐怕早就被妖兽统领了,哪里会有人族的立足之处呢。
在这一刻,陈咏诺有一种预感,恐怕白阳山又摊上大事了。以如今白阳地界到处分布着低阶妖兽来看,若是每一只妖兽都具备这种能力的话,只要它们互相吞噬,那么短时间内就有成百上千只四阶以上的妖兽出现。
这个数量级,远不是白阳山可以抗衡的。
难不成大荒山妖神殿要破开三十六天罡降魔阵,就是要使用这一招?
那么,白阳山有没有察觉此事了?
一时之间,陈咏诺的心里百转千回,想到了诸多可能。而且,他越想,就越觉得这个问题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