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通天河畔的一处荒山,有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浮现在虚空中。只是闪过了一丝光影,裂缝随即消失不在。
再看时,在刚才裂缝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伟岸挺拔的身影。此人留着三寸长髯,眉眼之间颇有威严,最让人侧目的则是他身上若有似无的一种气质,让人一看之下便生出亲近的心思,但是他看起来又似乎离得很远。这个人便是陈广亮的授业恩师,白阳山三代首席大弟子,郜枫。
如果有炼神尊者看到此种景象的话,肯定会先行恭贺,称呼对方一声“郜真君”。
没错!在几年前,郜枫在因缘际会之下,踏入了生死玄关,寻到了那一线天机,成就了长生之道。本来,他应该是再闭关一段时间,等境界稳定之后,再示之以人。不过,白阳山最近实在是太缺人了,只能将新晋真君请了出来。
郜枫一出来,只是往下方轻轻一扫,就发觉到荒山中的异常。也没见他如何动手,他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之前陈咏诺闯进来的琉璃宝塔第七层中。
那一座四阶护山阵法,丝毫拦阻不了对方的步伐,形同无物一般。
他看着眼前这座传送阵,微微皱着眉头。
他考虑了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一个方形铜鉴,将它隐藏在虚空之中。
随后,他往前跨了一步,直接进入到传送阵中。它上面闪烁出一阵清光,只一刹那,郜枫便不见了身影,看来是经传送阵传到对面去了。
他走后,这里又恢复到往日的宁静。
与此同时,在云罗山的一处闭关密室门前,陈广彦搓着双手,正在焦急地走来走去,一旁的广璐看得直摇头。
“广彦,你别再晃来晃去了,把我人都快晃晕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家娘子在里面生孩子呢?”一同在外面守护的广璐打趣道:“而且,青云不是兑换了一枚二阶开窍丹,这种丹药定能保护她周全,你无需担心的。”
被对方这么一说,广彦老脸一红,这都被说成是哪儿跟哪儿呢!他们二人连个一撇都还没有,说什么生孩子。再说了,他担心自家娘子,不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五姐,你说青云要多久才能出来呢?对了,你当初用了几天才晋级成功?”广彦不敢再走来走去了,返身问道。
“每个人晋级突破之事,各有不同。所以,这种事情我也没法跟你说。你就耐心等着就是了。你要是待不下去了,要不你去休息一下,事后我再通知你。”广璐看着一脸担忧的广彦,便觉得好笑。
“五姐,你就别开玩笑了。这种时候,我哪里能够休息得了。”广彦苦着一张脸,无奈地说道。
“我偷偷跟你说吧,以三叔的预计,青云这一次晋级,应该能够筑就中三品道体。若不是她根骨实在太一般了,以她的道基来说,她应该是有一丝机会到上三品道体的。”广璐说完之后,似乎想到了自身的七品道体。她跟六品就差这么一品而已,就只能位居下三品道体之列,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
不过,道基无悔,并不是一句空话。既然她筑就的是下三品道体,那么她几乎就是前路无望了。
……
云罗山中,陈咏诺将一个储物袋递给了广欢,说道:“幸亏你拿到手之后,并没有傻乎乎地直接打开它,而是用禁制将它禁锢起来。我在这里面,足足找到了三处带有瘟癀疫气的暗手。不过,我已经将它们全都清理干净了,你可以放心了。
对了,你有没有调查一下,为何熊峡跟随他师叔这么久,他反而没有被瘟癀疫气沾染到?”
广欢沉默了一下,这件事情他之前也怀疑过。不过,熊峡这人看起来没多少心机,在闲谈之中,他倒也套出了一些话,回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了二十几年,表面上是师叔师侄的关系,实际上比师徒还要更亲近一些。若不是他们这一次是被大荒山的凶禽胁迫,他们也不会落入这步田地。也许这是他认为能够为快要断了传承的师门,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留下的最后一点香火。”
“难怪这里面熊峡的法器都被装在这个储物袋,被他师叔带着,他本人反倒是空着手。看来他师叔早就有所准备了。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陈咏诺由他们想到了自身,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三叔,你真的要走这一遭吗?”广欢想到了三叔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的神情带着一些担忧之色。他记得,上一次上官雨鹤因勘测护山阵法的需要,就带着广亮上去了一次,就算他乃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也没走到山巅就被迫折回了。
虽然他一直对三叔陈咏诺的实力极有信心,但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一些不安。现如今,陈咏诺已经是云罗山的主心骨,不可或缺。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一大家子的老小要怎么办呢?
“以后的形势,肯定是瞬息万变,没有最坏的状况,只有更坏的。山巅之上的隐忧,乃是横亘在我们心头上的一根刺,必须要对它多了解一些才行。而且我们也不放心将它交给别人来做,只能是我们慢慢来了。为今之计,只能是先行对它试探一番,对它多一些了解,才能找到对付它的方法。所以,必须要有人走这第一步才行。”
陈咏诺并不是死脑筋之人,实际上他极为惜命。他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碰到不该做的,就是有再大的诱惑放在他面前,他也毫不动摇;要是碰到该做的,他会做足了准备再去,绝不会退缩不去。
很显然,探查山巅之上的事情,便是他觉得现阶段该做的。他也确实做了一番准备,并不是脑袋一热,就想着去做了,完全不考虑后果和代价。
“你们好好在山下待着。若是听到了什么声响,或者是看到了什么,千万不要不自量力地往上冲。如果我发现自己力所不及,肯定不会再逞强的,自然会赶紧下来。”陈咏诺说完之后,先是打开阵法上的一道小口子,一个五行雷遁过后,整个人就已经遁出了山门。
他没有丝毫停留,两三个纵身之后,人已经来到了半山腰处。这里便是五阶天风衍地阵的界限之地。
光是站在这个地方,就能感受到从山巅之上吹下来的罡风,猎猎作响。不仅仅是如此,这罡风之中还带着一股冷彻入骨的寒冷。纵然陈咏诺早已是丹成无漏的道体,他依然觉得身子像是要被冻僵了一样。
他略微适应了一下,就将天雷宝衣唤了出来。此件宝衣,乍看之下,只是一片电光雷影的样式。但是,不管罡风如何猛烈地吹着,尽皆被它分散到两边,无法吹进去这道防护线之内。
随后,陈咏诺开始拾步而上。他并不敢直接发动遁光,而是缓慢而坚定地往上走去。他环视了一周,所见之处尽皆是土石山岩,只有在一些山岩掩盖之下才能看到一抹绿色,它们坚强地在罡风中苟活着。除此之外,有一些土石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只要轻轻一碰,它们铁定就化为粉末。
奇妙的是,在这种荒芜之地,竟然还是有灵兽的痕迹。较为常见的,是一种类似穿山兽的灵兽。它成年之后,基本上是相当于虚形中期的实力。甚至还有个别的一两只,达到了三阶,也就是虚形后期。而且,它们的本命神通大多是土遁一类,视觉听觉极为灵敏。只要一听到声响,它们就直接远遁而去。
虽然陈咏诺的实力远比它们要高明,但要是想活捉它们的话,也非得费一番苦功不可。说实话,陈咏诺还挺想拿它们来试一下张致敬与他交易的聚兽灵香,说不定还真的有奇效呢。不过,此时的陈咏诺有要事在身,只能是暂且压下这个念头,留待以后再来了。
于是,他又继续往上走了几十丈远。这时候,他的眼中只有白茫茫一片,再不见其他颜色。刚才的土石山岩也已经被覆盖在一层薄冰里。这些薄冰看起来薄薄一片,但是不管陈咏诺如何使力,它们依然坚挺不碎裂。要知道此时的陈咏诺早已今非昔比,他看起来随随便便的一脚,很可能就是上万斤的重量。别说一块薄冰了,就是一块同样厚度的钢铁,也能被踩变形了。
此处的罡风更厉害了几分,而且它似乎有灵智一般,流淌而下的痕迹竟然带有一种难言的道韵。即使有天雷宝衣隔着,陈咏诺依然觉得脸上生疼。不过,他还是咬牙挺住,此地距离山巅已经不远了。
终于,在穿过一层云雾之后,陈咏诺进入到最后的几十丈距离。由于这里的山体接近顶峰,能够让人活动的范围已经越来越小了。同时,他察觉到自己能扩散出去的神识之力被局限在身周十丈距离。可以说,这里的环境是比他在青幽地界的地缝中还要恶劣得多。
所以,他丝毫不敢随时将神识扩散出去。因为这里的寒意,已经可以将无形的神识也冻住了。就连他脑中的念头或者是元神的反应,都好像被延缓了一样。
这时候,往往陈咏诺走上三步,就会被罡风逼退两步。可以看出,他在走这一段路程时,走得极为艰难。除了他全力运转天雷宝衣在外面御寒之外,他还得时不时就叠上一层防御灵符。从外面看过去,他的身前至少有四五层不同颜色的符光在闪耀着微弱的光芒。不过,只要一阵罡风吹过来,至少有两三层符光得被吹熄。
为了这一次的试探,陈咏诺特意准备了二三十张的三四阶防御灵符,其价值几乎等同于一件五阶法器。本来,他还以为这一些兴许还能有留存,按照这种形势去看的话,恐怕还真的不够用。他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可怕的是,陈咏诺已经可以感受到他的身体外面,在慢慢聚拢着一层寒冰,随着他往上攀爬,它的厚度在不断地增加。他要是不继续走动的话,只要在原地停上五六息时间,铁定会变成一座冰雕,跟这上面的寒冰再也不分彼此了。
为了不被冻住,他需要不断地用剑光去将这一些刚形成的寒冰打碎,不让它们连成一片。
其实,这种时候,陈咏诺在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他要是再往上攀爬的话,铁定是受不了的。能够走到这里,距离山巅只有几十丈远,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有这种恶劣环境作为云罗山的天然屏障,他们的这个后花园还是很不容易起火的。
就在他决定要退回去时,距离他上百丈距离的虚空中,竟有一道神光照射而下。这道神光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行动极其缓慢。陈咏诺不敢探出神识,只能用一对肉眼观看。
极目仰望之下,他看到神光之中似乎有一道门户,它上面萦绕着七彩神光,似有仙禽走兽在走动。门户之上,金光闪闪,看起来像是有字,不过距离太远了,他看不到是什么字。隐约之间,陈咏诺好像还看到门户的后面,有一座通体黑色的宝塔。不过这个画面只是一闪而逝,他自己也不大敢确定,或许它只是光线折射的虚影,又或者是他自己产生的幻觉,做不得真。
就在他停下来三四息的时间,刚才的那道神光竟然只是往下衍生了不到一丈距离。若是要让它从上面贯通而下,还不得要半个时辰以上的准备时间。
以陈咏诺的猜测来看,这道神光应该是感应到他的气息,想要接引他往天门而去。不过,就这么一丁点时间,陈咏诺就觉得整个人好似要被冰封起来,哪里忍受得了那么长时间。
此时,恰好也达到了他的极限。再待下去的话,他的道体非得受损伤不可。陈咏诺不敢冒这种风险,只能是牙根一咬,挥出一道剑光,将外层的寒冰打碎,然后急急忙忙地回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