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没有矿城以前,整个朝堂都当做蛮荒之地。加上前朝因为南诏而衰落,朝廷从来没重视过大理。
自从有了矿城,大理的重要性,或者说矿城的重要性是众所周知的。
可矿城是一块飞地,受制于人是肯定的。
如果真的拿下大理了,也就意味着矿城的一切收益,将完全属于国朝了。
官家想什么,前期的所有做法,在这一刻都清楚了。
确实,这时候确实需要让司马君实这样,奉行圣贤王道的君子闭嘴。
接下来是该考虑如何做成这件事了。
至于什么圣贤王道,别说是韩琦和文彦博,就是富弼也知道那就是个说辞,需要是拿出来说说而已。
官家有句话说的对,国朝没有替段氏复国的义务。讨伐高氏,必须得有充分的理由。
突然间都明白了,明白了在群情激昂的情况下,官家仍然没有借势发兵的原因。
这并不是官家改了性子,而是还不到时候。
至于司马君实,官家确实无意贬黜,却是专门让他背锅,好让他能闭嘴,为朝堂议定发兵而清扫障碍。
至于那个所谓的保密法令……顺势而为而已。
格局决定谋划广度。不得不说,官家的谋划无懈可击。
大理内乱之始,国朝就是发兵,也是替段氏平息内乱。
当时的官家轻言发兵,就是清楚会被拦下来,理由跟高氏起事一样,毕竟处于国朝守孝之时。
而替段氏,也就是大理这个藩属国平息内乱,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主动兵伐之事。
那怕是高氏围困了矿城,在实际上并没有对国朝造成伤害。
而随着高氏谋反之事的推进,一直到推翻段氏王权,高氏上位。国朝按兵不动,似乎在给高氏一个信息……国朝还是当初的那个国朝,仍然遵循三年不动兵事的陈例。
那么,就有可能让高氏的气焰更嚣张一些,这也是安南陈兵不动试探的目的。
如果这时候,段氏逃亡,再被矿城收留。就给了高氏攻打矿城的理由,也有了安南趁机混水摸鱼的机会,同时会真正造成国朝在明面上的损失,国朝也就有了发兵的道义。
朝臣议论,司马罢政,虽然都是因为是否对大理出兵,可又不全是因为这一点。
这时候官家适时颁布了保密令,同样司马君实被形势逼回家中待处,这都是顺便的。
这……这时候在整理官家的谋划,才明白,整个朝堂的反应,都是在配合官家一步步推进。
“段氏王室真的逃进了矿城!”
富弼看着成都府的加急奏折……所有的剧情都在按照官家的编排进行。
“富相,若官家真有意置身事外,没有动兵的意图,矿城拒不接纳段氏王室,段氏有进入矿城的可能?”
“甚至我以为,是矿城的守卫兵将段氏王室救援至矿城的。咩城到东川多远?沿途又是经过高氏的传统势力范围,凭段氏王室的能力有可能到达东川?”
“即便是二百人全装备的新军也不可能护着王室长途奔袭,更何况还是大理王室的护卫。”
“同时别忘了,矿城守卫是哪些人,那是国朝原来的军卒,是经过官家全套理念培训出来的,还是全套的新军装备。”
“我甚至认为,官家还是太子时,就是当初南征之时,筹建矿城的当初,官家就已经在谋划大理的改土归流了!”
韩琦越分析,越觉得存在这种可能性。若是这样,官家也太惊人了!
这感觉不仅仅是他,富弼、文彦博等,政事堂的所有人都有种骇人听闻的感觉。
妖孽!这才是妖孽的体现。
这样的官家,大宋中兴是绝对的,但对于臣工……未必是好事。
虽然不至于全部被玩于鼓掌之中,但要是想违官家之令行事,恐怕真的会被玩弄。
值得庆幸的一点,官家并非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切还是以大局为重。
就从处理司马君实的事情上,就能看出官家还是具备容人之量的。
鉴于对官家的熟悉,政事堂已经很谨慎了,看来再谨慎一些也是必要的。
这里面感触最深的怕是文彦博了。
现在想起来,那一次汴梁禁军的裁撤合并,怕是也是一切尽在官家的掌控中,甚至他文彦博所有的想法,官家也很清楚。
“筹备出兵事宜吧……”
确实,这时候的政事堂,好像只是给管家查缺补漏的作用了。
都是精英,却偏偏不得不真正的承担起辅助官家治理国朝的责任。
原本,大宋的文官团体,是想让帝王垂拱而治的,并不认同执宰只是辅助的作用。如今,恐怕真的回归本份了。
官家不是先皇,是堪比太祖太宗的存在。没有一个千古帝王,是被朝臣左右的。这一点,其实在官家年少时,他们就应该觉悟。
“安排兵将吧,就是如此早的暴露国朝意图,不知是否会被高氏或安南知觉?”
“保密法令既然颁布,就必须严格执行!国朝这漏风的集议朝议,也该着整治了,就那这次做个样板吧。”
很显然,政事堂已经对辅助官家达成了一致,最起码在这件事上,没有对抗的理由了。
“主帅由何人担任?文还是武?”
“富相,此言差矣,国朝用兵岂可让武人主帅?这岂不是……”
这是随口的话,可话出口以后,韩琦止住了。
反观官家多年的行事,还真不敢肯定官家会继续遵循这一点。
富弼看韩琦,韩琦看文彦博,文彦博再看回来。三位国朝的中流砥柱,就这么相互对视一番。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无论怎样,在这点上绝不可退让。这一次或许可以轻取大理,也正因为是存在轻取的可能,更不能将主帅让与武将!”
“附议韩相所言!富相,这些年矿城飘然朝堂之外,又处于大理之地。一旦武将主帅,此事有太多的不确定。此事即便是忤了官家,我等也不可退让!”
很不想跟官家对抗,可在文武差别的问题上,真的不可以退让。
富弼这个议题,本来就是想在政事堂达成共识……他是真担心官家在用兵时,直接摒弃国朝文臣做主帅的陈例。
即便是心里明白,文臣主帅有太多的擎肘,依然不能放弃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