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泷州城外,一片静悄悄的,远道而来的平南军似乎也没有多大动静,军营之中的篝火星星点点,让原本一片漆黑的泷水城外,多了几分生气,却也让城楼上的守军瞪大了眼睛。在程宝带回来的消息传来之后,所有人对于平南军都怀有一种恐惧的心理,王定保除了命令所有兵马全力防守城池之外,还趁着平南军尚未围城,紧急派人出城向附近州郡求援,甚至于还朝新州和端州等地派去了信使,希望各州郡能够同时出兵救援泷州。毕竟泷州地处要害之所,一旦被平南军拿下,其他各州郡就会被打开缺口,形成各个击破之局势,而且平南军还能凭此一举深入岭南道西南腹地,威胁那些远离海岸线的州郡。
“李将军,来巡视城墙啊?”泷水城内的五千多兵马,其中有一千多人是李守墉的本部,在如此关键时刻,王定保也顾不得其他,将其直接从刘彦身边调开,让其驻守南城,和其他各部混编在一起,如此一来刘彦身边没了兵马他也能安心,而且守城之时也需要倚重李守墉。
“城外有什么动静吗?”李守墉看了看夜色,转而朝着身边的士兵问道,那一双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周,随即皱眉道:“怎么就你们这些人?其他各部呢?”
“都被调到了东城,城外平南军有一部在傍晚时分被移到了东城,都统说平南军有可能夜袭东城,所以兄弟们都去了东城。”兵士在旁边的回答让李守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是要好好防守,你们去巡逻吧,我去看看城门有没有关好,我部已经全都过来了,放心好了,南城由本将亲自坐镇,不用担心。”他不经意的转身之后,身边的亲卫手中的火把也跟着空中划了个半圈,随后左右摇晃了几次,直到外间若有若无的传来了几声“咕咕”的叫声之后才离开。
而伴随着他来到城门口,那原本寥寥几个士兵此时也快速朝他而来,在彼此对视一眼之后,涌到了城门附近,将原本的撑杆全部拿走,然后几人悄然将那厚重的城门一点一点扒开。
“将军,您怎么打开城门,啊”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之后半晌,忽然有一队人手从远处走了过来,见到李守墉的举动大吃一惊,但是一句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李守墉身边的亲卫手起刀落,迅速将其斩杀。
“兄弟们,快放吊桥,放二将军进来。”见到被人发现,李守墉也不再隐藏,一声厉喝之后,趁着巡逻的机会在城楼上的士兵开始快速将吊桥拉锁给放了下来,与此同时开始迅速朝着身边的其他人杀了过去,那一瞬间整个南城城墙上一片大乱,厮杀声开始大作。
“冲!”城门和吊桥被双双放下,李守墉也松了口气,当下不再迟疑,直接率领本部开始朝着各处冲杀,并且趁着原本南城守军减少,王定保将注意力放到了东城的机会,一举抢占了瓮城的内城门,如此一来,整个南城全部的关隘几乎被他全部拿下,伴随着城外的喊杀声传入城中之后,这股洪流就变得再也无法阻拦。
“快,二将军,随我去救大公子。”李守墉在人群中见到刘的旗号之后不顾一切的大喊,随后主动上前与其合流,带着对方直奔刺史府方向而去,如此一来整个泷水城东门的争斗就分成了两股,一部以他和刘为核心,拼命朝刺史府方向冲杀,一部则是林大成带来的第九都主力兵马,在入城之后迅速抢占城关,然后以东城门为中心,逐次往东城附近扫荡。黑夜之中的泷水城到处都是厮杀的战场,无数平南军将士手举火把,一手持刀在黑暗之中往来纵横,将沿途所遇到的所有泷州守军迅速击杀,然后犹如洪流一般往前冲锋。
“三公子,不好了,平南军打进来了。”而此时刺史府内,刘彦被人叫醒之后,慌里慌张的他根本没有多加思索,连身边的家眷都顾不得了,直接仓促朝着刘隐所在的院落而去。此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拿住刘隐,唯有如此才能保自己一命。
而此时无独有偶的是,从东城方向,王定保那边也有一支兵马朝着刘隐而来。在东城传来厮杀和混乱之声后,他就迅速反应过来自己被平南军的调虎离山之计给迷惑住了,对方要突袭的是南城。所以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后者甚至于连东城都没心思防守了,直接带着自己的心腹直奔刺史府而来。
“大兄,大事不好了,平南军入城了,快跟我去避兵祸吧。”刘彦的速度最快,直接不由分说就冲进了刘隐的屋子,拉着对方就要往外走。
“平南军又不会对付我,我去避什么兵祸?”刘隐看着对方冷笑道:“倒是三弟你自己还是多想想吧,你怎么才能保住一命。”
“那不还得靠大兄吗?”刘彦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对方道:“我若投诚,不知平南军能否饶过我一次?”
“可以啊,随我去会会王定保,只要拿下他,不但可保性命,而且还是大功一件。”刘隐看着对方道:“你自己决断吧,是跟着我,还是打算继续跟着他。三弟,这可是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了,想好了再说。”
“我!”刘彦脸色一白,看着刘隐的脸色嘴角蠕动半晌,却忽然苦笑道:“投靠平南军之后,我还能再任这泷州刺史吗?”
“只怕是不能了。”刘隐直接摇头道:“你若此前就随我投诚,不用平南军劳师远征,说不得就算不能在泷州任职,那也能去往其他州郡,但是如今,你也只能保得一命了。”
“那大兄还是随我走吧,您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必会保大兄一日周全。”刘彦算是下定了决心,叹息一声之后就要拉着刘隐起身,却忽然发现对方身边不知何时间多了几名自己不认识的士兵,对方的眼睛全都盯着自己,顿时吃了一惊,呐呐道:“大兄你这是”
“平南军怕我在城内会有变故,所以特意派了几个人前来。”刘隐转身看着对方似笑非笑道:“三弟,你还是跟我回去吧,好好面壁反省,想想你自己到底错在哪了,给我拿下。”他一声令下,这几人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接将刘彦按倒在地。
刘彦带来的那些护卫和士兵见此一阵大乱,就要上前,却见刘隐直接冷笑道:“怎么?在我面前你们还敢动手不成?想造反吗?”他一句话直接逼得这些人连退好几步,昔日的积威之下,竟是让这些刘彦的心腹都被强行逼退。
“大公子,你就这几个人,还是别乱动了,末将在此就是护卫大公子周全的。”刘隐一句话逼退这些人之后,当即就要带着刘彦离开,而此时,一众人马从外面冲了进来,为首的王定保一句话让这些人重新将院子围了起来。
“呵呵,来得真不慢啊!”刘隐看着对方冷笑道:“怎么?守不住城池就准备拿我当人质吗?王定保,我刘家对你可不薄,当年你本是一个路边快要饿死的孩童,那是先父怜悯,你早就饿死了,如今翅膀硬了?敢对我下手了?你当真是长本事了!我倒要看看,今夜你能拿我如何?”
刘隐的这一番话说的王定保面红耳赤,一时之间甚至于不敢再说话了。当年刘谦初到冈州,在入城的时候发现路边快要饿死的王定保,将其救起,传授其武艺兵马,教授其做人道理,算是将其当成了自家子侄培养,才让其一路从饿殍之人走到了如今执掌一州兵权的高级将领。正是因为如此,在刘谦在世之时,王定保作为刘家在冈州等地扩充地盘的急先锋,数次征战,勇猛绝伦,不仅仅攻城略地,连克州郡,还给他带来了岭南第一勇将的名声。童年的记忆让他成了外人眼中刘氏一族最忠心的部下。也因为如此,刘谦在安排后事的时候让其来泷州坐镇,就是为了给刘氏子孙留下一条退路。只不过如今,这条退路却成了阻挠刘隐最大的障碍。
“哼,大公子,不是我背叛刘家,而是你背叛了老主公。”王定保面色青红不定,随即咬了咬牙怒吼道:“冈州一片大好基业,本是我等这些人跟着老主公披荆斩棘一路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可你呢,身为刘氏大公子,老主公钦定的继承者,你却拱手将其让给了平南军,你对得起老主公吗?你都成了刘氏的不肖子孙了,那我还对你有什么旧情可念?这老主公打下来的江山你不要那可就不要怪我了。我王定保只认老主公,你们这群纨绔子弟,败光了冈州基业,难不成还要败光这泷州吗?”
“放肆!”刘隐看着对方怒斥道:“这天下州郡本就是大唐所有,我刘家也是大唐之臣,为君王牧守地方,不是要妄图割据。如今南平郡王奉命收复南境,消除隔阂,归附南境江山,名正言顺,尚有唐皇圣旨,下能安抚万民,这就是乱世明主之相!你还想要干什么?难道你自己都忘了你以前过得的是什么日子吗?难道这天下百姓还能承受多久的战乱?”
“我不管!我王定保只知道,谁想从我手中抢占泷州,那就要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王定保此时脸色扭曲,看着刘隐怒喝道:“我只知道老主公一点一滴打下来的疆土,不能让你这个败家子给败光了。今日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得逞。来人,给我把大公子带走!”
“找死!”王定保的护卫当即就要上前,却忽然见到空中刀光一闪,两颗人头迅疾落地,刘隐身边,两名暗卫一左一右,将其护在了身边,其中一人冷笑道:“有我等在,任何人都休想伤害刘将军。我家主公有令,谁若想伤害刘将军,我平南军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好啊,我泷水城内,居然都有平南军的探子摸进来了,看起来我这个都统主将是真的当到头了。”王定保看着两人冷笑一声,怒喝道:“在本将面前,你们还敢动武,不觉得愚蠢吗?”他手中长刀一挥,就要上前动手,但是一如他此前进来一般,此时的外面喧哗声也开始猛然间大作,在对方一愣神的功夫,外面一队人马直接强势之极的冲了进来,将王定保带来的人给硬生生的冲散了。
“是吗?王定保,你觉得谁愚蠢?”伴随着这些人的进入,中间两人联袂而出,一人身穿平南军甲胄,而另外一人却让所有人眼前一亮,正是刘。
“二公子来了,谁敢动手!王定保,还不放下兵器。”刘身边李守墉一阵怒喝,当即就要出手,被刘一把拉住了,后者盯着王定保冷笑道:“我刘家养了个白眼狼,真是长本事了,敢对我大兄动手!当初要不是大兄对你提携有加,一路带着你,为你请功,为你受过,为你挡住别人的白眼,为你战场狼烟,将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你何曾有今日?却没想到你个叛家子,敢对他动手?你良心何在?你忠心何在?”
刘的这些话直接让王定保原本举起来的鬼头刀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脸色也一下子震住了,而也就在这一刻,旁边和刘一起进来的林大成一挥手,直接无数平南军将士冲了上去,将此刻失神的王定保迅速拿下。
“二兄,救我啊!”平南军这边直接将刘彦也给押了过来,对方拼命挣脱了平南军的束缚,一扒拉着刘哀求不止。
“你个混账,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兄!”刘一脚将其踹翻之后,深吸一口气之后朝着林大成道:“将军,把他带走吧,我刘家没有这样吃里扒外,不识大义,只顾私利的小人。”
“带走吧!”刘隐走了过来,朝林大成行礼之后道:“我以刘氏族长的名义宣布,将你逐出族籍,往后你不再是我兄弟,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