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冲,宿松目前的防务就交给你了,在新知县上任之前,以军管的形势暂时代理宿松的县衙事务,同时保证和霍州的官道畅通。”薛洋临走之前朝向冲殷勤叮嘱道,“那边的兵器作坊已经产出了,后续兵器盔甲会源源不断送过来。”在尹世恒跟随他前往县城之后的第二天,陆翊也选中了向冲作为驻扎宿松的统兵将领。
“主公放心,向冲晓得轻重,定会维护好宿松目前的大局,然后完整的移交给新知县。”向冲是第一都当中除了陆翊之外最沉稳的将领,此时更是对薛洋郑重一诺道:“末将也会率领本部日夜操练,不敢有丝毫懈怠,时刻等待主公的将令。”
薛洋和陆翊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纵身上马然后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返回太湖县城。作为目前岳西三县毫无疑义的中心地带,太湖县不仅仅是三县之中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县域,而且也是目前舒州军统治的核心。三县之中宿松人口只有不到五千户,三万人不到,望江因为地域狭小,更是只有三千多户,一万多人,而太湖县本地人口就已经有五千多户,三万多人,而且还有不在户籍之中的两万多外来人口。这一切都让太湖县变成了下一阶段薛洋展开新政的重点区域。
回到太湖县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广明元年七月二十八,向杰在薛洋准备召开新政会议的前夕匆匆送来了最新的情报。
“你是说,黄巢乱军已经渡江北上了?”薛洋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是此时还是看着向杰有些惊疑不定。十三司成立时间短,光是舒州及其周边就耗尽了向杰大量的人手和精力。而黄巢在和州的采石矶渡江北上,距离舒州过于遥远,除了薛洋这等先知先觉的异类之外,向杰就算是在谍报方面有着通天的才情也不可能预测到。
“是陈家商队带回来的消息,他们在采石矶岸边的一队行脚商亲眼见到黄巢乱军渡江北上,杀进了和州城。如果不是他们见机得早,只怕也难以幸存。”向杰面色有些沉重道:“如今和州及其以北的淮南等地已经一片混乱,而且扬州等地也是风声鹤唳,朝不保夕。陈家在这些地方的商路也全部中断,我们的原本一条物资采购通道就这样断了,往后如果需要盐铁这样的紧俏品,只能走大江水路了。”
“那就走水路,让陈家想办法筹备船队,没有船只就看看有没有其他商家合伙,从金陵等地打通一条水上商道,除了满足舒州本地的需要以外,还可以走通黄州和鄂州等地的商路。有了商路你们十三司就能够借助陈家的掩护将眼线布局到这些地方。”薛洋意有所指的划了一块区域,这也让旁边的袁袭等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按照舒州军的惯例,情报历来都是先行,让向杰将十三司的人手提前布局到这些地方绝对不止是协助陈家打开局面,更多的还是透露着薛洋对于舒州军下一阶段的发展规划。
向杰将这一切都记下来之后问道:“主公,十三司关于舒州那边的布局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军师也已经亲自核查过,不知主公是否同意立即启动?”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薛洋点点头道:“十三司的布局谋划我同意,你们可以立即启动,原则只有一条,那就是舒州刺史府和贝翊礼的府兵营两个月之内无法联合起来对付我舒州军,给民政改革腾出足够的时间。”
“请主公放心,向杰必竭尽全力,不让任何人阻挠主公大业和舒州军的壮大。”向杰一拱手道:“我马上去通报刺史府,将林远图的消息发布出去。”
向杰走后,袁袭走过来道:“主公是否有心事?”他的这句话让在旁边原本商议岳西三县统一的新政计划的霍同宇、严明和尹世恒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不解的看着薛洋。目前舒州军刚刚赢得大捷,不仅仅占据着三县之地,而且还因为林远图在手,必然可以逼迫林度让步,到时候可以从刺史府获得名正言顺接管三县的权力。而且经过一系列的战斗,舒州军本身的战力也越来越强,在三县的威望日益增加,只怕等到后勤部的新兵处一开张,舒州军必然会瞬间翻倍。这些三县的年轻人对于这支军队的好感可是一天比一天好。霍同宇甚至走在太湖县城的大街上都能碰到主动上前询问舒州军什么时候招兵的年轻人。霍同宇本身就受爱戴加上得益于舒州军和薛洋一贯的亲民的举动,这些人现如今都已经不再向自己的父辈那样过于惧怕官府了。
“军师以前在庐州供职,对于高骈了解多少?”薛洋沉吟半晌道:“依照目前黄巢的进军路线,一旦往北推进,庐州和北面的徐州等地绝无无幸存之理。而执掌淮南等地最高兵权的高骈只怕未必还有以前的心气吧?”薛洋有句话没说出口,在信州高骈的心腹大将张被黄巢击毙之后,高骈就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积极主动的精气神了,拥兵十余万据守自保,眼睁睁的看着黄巢沿运河北上中原,最后一路打进长安。
薛洋倒是不担心这些,不论是高骈还是黄巢此时都距离舒州太远。他真正担心的是黄巢从长安败走之后被李克用等人围剿,战场就在山东等地。一旦朝廷召令高骈北上参战,依照目前高骈的性子,八成不会动用自己手上的兵马,而是会从周围州郡调集地方军北上。这么一个天策良机,不论是贝翊礼还是林度都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肯定会让自己率兵北上。然后自己一走岳西三县必然群龙无首,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岳西三县,将自己的后路一举端掉。
薛洋可以想办法拒绝,但是却不想得罪此时淮泗地区最大的实力派。深知历史走向的他自然明白,在黄巢起义军被剿灭之后,不仅仅北方各地的大小藩镇会正式崛起,淮泗地区也是一样,作为前期淮泗地区的霸主,甚至历史上杨行密这等牛人都是依附其存在,薛洋可不想这么早就得罪他从而被盯上。再者说北上参战虽然动辄有身死军灭的危险,但是却未必没有好处。自己要想压过林度一头,这里面能做的文章就多了。而且薛洋也想会一会此时尚未崛起的李克用、朱全忠等人,看看自己提前一步布局到底能够占到他们多少便宜。
有鉴于此,薛洋才会问袁袭这个问题。不过袁袭的回答却让薛洋不经意间摇了摇头,高骈前期的表现称之为英明神武都没有半点问题,不论是对待安南、对待南诏还是对待黄巢起义军,他都有不俗的表现,而且连战连胜。不然的话唐王朝也不会在黄巢攻打信州的时候任命其为诸道行营兵马都统,有征集天下兵马的大权。这些光辉的战绩让这一时代的人普遍认为他是一代名臣良将,甚至作为藩镇之主有着其他同时期的节度使无可比拟的优势。但是除了薛洋自己,没有人知道这家伙后期到底有多废。而这个转变现如今已经开始,因为信州已经被黄巢攻下,大将张也已经被击杀,高骈坐守扬州眼睁睁的看着黄巢率兵北上一路朝长安而去却无动于衷。
“我是在想,如果高骈不出兵围剿黄巢,那么扬州一地固然可以保全,但是黄巢乱军却等于冲破了朝廷对他的封堵,窜入中原,此举必然引发全局大变,只怕舒州一隅之地再难保证安宁了。”薛洋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道:“军师,对于向杰的计划要多加关注,此时我不允许任何人干扰到岳西三县的新政实施。”
“主公但请安心施展新政,舒州袭会全力施为,不会让主公分心于此。”袁袭点点头,看着薛洋带着霍同宇三人走到一边商议民政改革,也走出了太湖县衙。按照薛洋的规划,舒州军政事务全部都放到城外,舒州军的办公地点已经在营建,舒州军的主要兵营也移到了城北。
袁袭全力盯着这件事,向杰也在第三天亲自赶到舒州,并让人将林远图随身的佩剑呈送刺史府,报到了林度的面前。得到独子确切消息的林度此时却松了一口气。林远图率兵出击之后根本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带出去的数百名刺史府护卫也是生死不知,让他一度以为林远图已经战死。此时得到这个消息让他瞬间明白,这是薛洋在告诉他,林远图已经在他的手中。所以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当即按照向杰在信件上所言,乔装在八月初三傍晚来到吴明的角奎客栈和向杰见面。
“舒州军十三司营正见过林刺史。”向杰像模像样的朝着对方行了一礼,倒是林度不自然的冷哼了一声走到了角奎客栈专门腾出来的一个独立院落。此时被严格保密的角奎客栈已经是十三司在府城之内的一个秘密据点。但是为了此行计划能够成功,不论是向杰还是此间的主人吴明都做好了暴露的准备。
“本官已经按照要求来见你了,说吧,薛洋到底意欲何为?我儿如今现在何处?”林度见到里间除了自己就只有向杰跟了上来,但是周围几乎所有的角楼和高处都有人影闪现,顿时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昔日的一个稚子,居然能有如此大的能耐,数月之间拉扯出这样一支纪律严明的正军,想来当初他在刺史府所言尽皆不虚啊。”
林度后半句的感叹向杰没有理会,反倒是直接了当道:“大郎君如今正在太湖县城做客,请刺史大人放心,虽然大郎君受了点伤,但却无大碍,我舒州军虽然上不了府城的台面,但是还是能够确保大郎君无虞的。”
“他究竟需要我做什么?”林度道:“本官可以任命他为岳西兵马使,统帅岳西所有军马,其地位和贝翊礼平齐,甚至可以破格授权其监管岳西民政。但是他薛洋也必须保证,舒州军必须听从刺史府调遣。”
“呵呵,刺史大人果然大度。”向杰对于林度话语当中的算计心知肚明,不过林度能够给出岳西兵马使监管民政这样的权力和头衔倒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林度可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此时居然先开口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问题。
向杰微一沉吟,心头马上有了主意,当即点头笑道:“我家主公对于刺史大人的任命和厚爱感激在心,舒州军既然在岳西驻扎,听令于刺史府自是理所应当。只是岳西三县偏僻,民力凋敝,无法养军,所以我舒州军可以听从刺史府调遣,但是刺史府可不能光占便宜吧?这养军的耗费不知刺史府准备承担多少?”
“你这是打算和本官谈条件?”林度双眼一瞪怒道:“别忘了,此刻我林某人还是舒州刺史,朝廷任命的舒州父母官。他薛洋除非想做乱臣贼子,不然的话就必须听从我刺史府调遣,不得有误。这是薛洋的任命状,你若是再得寸进尺,那么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最后他薛洋也终将变成众矢之的,被天下共剿。”
“呵呵,是吗?”向杰看了看林度甩过来的任命状,上面写的和对方说的一样,那个刺史大印也让他点了点头,起身笑道:“既然刺史府不愿意出钱粮养军,那么恕我直言,舒州军对刺史府的乱命会有自己的考量。”
“你!”向杰慢条斯理的拒绝气的林度胡子乱抖,但是却拿对方没有办法,手握林远图这张王牌之后向杰根本就不担心林度会翻脸。再说此刻刺史府虽然外表光鲜,但是也只能骗骗已经是惊弓之鸟的贝翊礼,对于已经将暗线深入到刺史府内部的十三司来说刺史府内根本就没多少秘密。
“我答应你,但是我要立刻看到我儿。”林度见到向杰没有丝毫相让的意思,而且分明是拿住了自己的命门,终究是低下了头道:“舒州军两千人的粮饷刺史府每年可以承担一半。”
向杰本身拿住粮饷这个由头只是想施展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对于刺史府能出多少倒是没在意,在失去了岳西三县之后,舒州除了府城之外就只有北面和东面的同安县和碗口城了,税收收入一下子少了一大截,还需要供养贝翊礼的府兵和江防军,已经没有多少多余的财力了。所以对于林度的要求也没有反驳,只是要求三天以后在自己将林远图交给对方的同时,刺史府必须将今年的粮饷五千石粮食移交给自己。这一点林度倒是没有迟疑,在他看来自己要是不出血光凭那张虚幻的任命状就想将林远图换回来确实不可能。
“吴明,你马上将刺史府打算和舒州军联合的消息透露给贝翊礼,就说舒州军已经和刺史府联合,主公被任命为岳西兵马使,舒州军的粮饷以后也将由刺史府供给。为了表示归顺诚意,舒州军三天后会将林远图交还给林度。”林度走后,向杰一脸阴笑的吩咐吴明去传递这份基本真实的消息之后又招来随从的十三司成员低头密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