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灵御协会的。”
周越迟疑着道。
事实上他压了许多关于灵御协会的问题，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去问。
聂远风微笑道：“没事，不着急。”
周越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我想知道，灵御协会究竟是依据什么，来指定灵道之战的日期？”
聂远风眼中浮起一阵波澜：“你看出来了。”
周越点头：“任何比试都有规律，要么每年都举办，要么隔年或是每四年举办一次。可只有灵道之战，根本没有规律可循，全凭灵御协会来指定举行日期。这明显有古怪。”
聂远风沉吟片刻，道：“你想要弄明白这个问题，首先得知道，灵御协会的宗旨是什么。”
周越问：“那是什么？”
聂远风道：“是监督。位面战争的胜利证明了一个道理，世间最强大的存在，是灵御和灵宠的组合，强如灵主大宗师，可正面战神魔。
而灵御协会创办宗旨，就是监督联邦议会，自由城邦，以及外域的混种人栖息地，维护各方稳定。
沧海学城上方，隐于云端的巨舰，便隶属于灵御协会。
之所以要监察全球……”
说到这，聂远风突然停顿下来，眼中露出考究之色。
周越道：“因为地球位面并不安全，神魔未死，怪兽仍在隐蛰。”
聂远风道：“昔日进入地球的异位面神魔，有善意者，也有恶意者，恶意的一方，统称为影魔，幽影组织所信奉的便是影魔。
位面战争结束，留下了诸多谜团，其中之一，便是影魔和怪兽会不会重临地球。
灵道之战最初的目的在于‘演武’，震慑幽影及入侵者。
可后来却发现，每一次灵道之战，由于场地、灵食、供给品等资源消耗，会造成巨大的经济负担，影响全球民生。
于是改成两年一次、三年一次、四年一次……直到最后，灵御协会决定，不再有固定的举办时间，而将根据监测到的全球动态来决定。”
听到这，周越依稀明白了些什么。
今年的确有些不太寻常：神魔后裔的小圣女失踪，次空间中发现怪兽，甚至包括仙人组织的问世……这一系列事件，都在无形之中推动了灵道之战的举行。
当然，并非最重要的因素。
周越抬起头：“这么说，灵御协会一定是发现了影魔和怪兽重临的迹象……是次空间的那头怪兽吗？”
“仙人组织在次空间发现的那头怪兽，只是迹象之一。”
聂远风顿了顿，道：“位面战争后，在三大联邦和自由城邦之外，新衍生出了一片原始苍茫的地界，被称为外域。据说近期监测到，在外域发生了许多不同寻常之事。你很讨厌的那位聂远风聂主任，也将代表中陆，前往探秘。”
说话间，聂远风深深了眼周越，却见周越再度低下头，不知思索着什么。
聂远风轻叹口气，语气加重：“外域深处，乃是九死一生之地，哪怕宗师，也难过关啊。”
周越恍若未闻，依旧低着头，似乎想着事情。
聂远风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尴尬，轻咳声道：“周越，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周越抬起头，目光澄澈：“大叔，我没有其它问题了。”
聂远风一怔：“真的？”
周越笑道：“当然。不知大叔究竟准备了什么样的渠道，帮我出售‘大宗师遗产’？”
聂远风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此番远征外域，生死难料，自己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本想趁着今天，和周越将话说开，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聂远风。
可孰料周越这么不“配合”，自己强行表明身份，只会让气氛变得尴尬。
也罢，他日后总会知道。
聂远风也不纠结，笑着问：“周越，你觉得白衍前辈遗产，价值几何？”
周越不假思索道：“无价。”
聂远风微微点头：“你真的愿意将这些堪称无价之宝的‘资产’，卖给我中陆精英？”
“嗯，只要价格合理，不过……”
周越语气迟疑，倒不是舍不得。
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周越对白衍大宗师留下的日记手札，已经有了全新的认知。
不再觉得那些只是空有情怀的陈旧知识。
相反，白衍大宗师留下的一些创意、见解、猜想，都拥有跨时代的前瞻性。
并且一下跨过了几个时代，包括如今。
周越不太确定，这些超前的知识是否能被接受。
周越将自己的疑虑道出。
聂远风笑了：“所以我得提醒你，你售卖的‘遗产’，必须是你掌握，并且已经融会贯通的知识点。只有这样，你才能对他们讲解。”
周越心中升起一丝古怪：“我来讲解？大叔，到底是什么样的售卖渠道？”
聂远风微微一笑：“还猜不到？呵呵，就是当老师啊。”
周越一愣：“啥？”
聂远风道：“你惊讶什么？在学院，唯一能出售知识的渠道，就只有上传教学视频。当老师好啊，地位高，待遇好，收入丰厚，受人尊重。这个世界，哪里还有比遗境学院老师更有前途的职业？”
晨风翻山越岭吹来，未能在覆满红色植被的沼泽里留下半丝涟漪，却让周越心湖卷起一阵接一阵的波澜。
当老师？
以后大家见面都喊我周老师吗？
记得自己在南河市时曾经暗下决心，以后做什么也不会做老师。
这么快就要打脸了吗？
还有，自己已经是整个遗境学院历史上，年纪最轻的助教。
这才刚开学一个多月，自己就再度摇身变成遗境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老师。
这已经不是高不高调的问题了，简直将要刷爆所有人的三观！
周越脑海中浮现出一身黑色风衣的史阎王一边阴阳怪气地喊着周老师，一边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的画面。
“呵呵呵。”周越干笑：“大叔，还有什么其它方法吗？”
聂远风莞尔：“怎么，成为学院老师，让你很不自在？”
周越连连点头：“我才十八岁啊，刚踏上念修之路，怎么当得起老师呢。”
聂远风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念修一道，不问年龄。”
周越挠头：“话虽如此，可是……总之就是很荒谬啊。你就不觉得吗？”
聂远风微微摇头：“我早猜到你会有这样的反应。可如果，你同时拥有两个身份呢？”
不等周越开口，聂远风摊开手掌。
在他掌上，平躺着一张身份卡。
周越喃喃：“这是……”
聂远风微笑：“我专程为你制作的身份信息卡，也就是你的另一个身份。它将帮助你，扮演一名谁也找不到的神秘老师。”
嗡！
从身份卡中涌出一幅全息投影。
画面中是一道纤长的人影，朦胧模糊，似虚似幻，看不清面庞。
这人有些像周越，可比周越还要瘦。
纤柔高挑，竟有些像女子。
聂远风道：“你应该购买过学院的基础念修教程？”
周越答道：“当然。”
聂远风道：“那你应当知道，学院对学员出售的念修课程，几乎都是通过全息投影的形式进行授课。为了避免没有意义的个人崇拜，授课老师会被统一打上‘玄影’。”
玄影，就是念修界的马赛克。
周越明白过来：“这道玄影就是……”
聂远风微笑：“就是你今后视频授课时所展现出来的形象。”
周越张大嘴巴：“怎么像一名女子？”
聂远风笑容不减：“这重要吗？”
周越默默点头。
聂远风直接无视：“别磨叽了。输入念力，将这身份信息卡激活。”
周越接过身份信息牌，一边翻看，一边喃喃：“我记得好像有规定，每名念修者只能拥有一张身份信息卡，联邦和学城对此监察力度十分严格。可这张身份信息卡……也太像了点吧？和真的简直一模一样啊。大叔，你以前一定是制做假证界的顶尖高手吧？”
聂远风表情一僵，眼神古怪。
叮！
随着周越输入念力。
身份信息卡上浮起一圈光波，代表正式被激活。
全息投影中出现一段全新信息。
名称：月老师。
性别：保密。
年龄：保密。
境界：保密。
职称级别：高级教授。
所教课程：特殊课程《白学》，注：白衍大宗师研究学。
……
“月老师？”
周越盯着名字发愣。
在他身后，聂远风嘴角浮起一丝促狭。
周越转过头，聂远风又恢复了风大叔一贯的云淡风轻，问：“怎么了？”
周越问：“为何姓月？”
聂远风道：“取你名之谐音，是不是很好听啊？”
“这……”周越语塞，半晌幽幽道：“可月老师这个称呼，包括玄影的形象，怎么看都像是一位女性啊。”
聂远风问：“这重要吗？”
“这个的确挺重要的……还能改吧？”
“抱歉不能。”
“大叔，你们做假证的随便修改下根本不费事吧？”
“很费事。”
聂远风看着皱着眉头唉声叹气的少年，眼角绽放出一丝极不易察觉的笑纹。
这个小子，先是把自己误认为扫地工，如今又给自己按了一个假证贩子的头衔。
实在气人。
好在自己终于也让这个混世魔王般的小家伙吃瘪了一回。
这张有着特殊意义的身份信息卡，也终于可以现世了。
聂远风正想着，周越已经恢复了平静。
‘也罢。为了挣钱养家，就算当一回大佬又何妨。再说又不用真穿女装。’
‘用这位月老师的身份传授白衍遗产，既低调，又能省去许多麻烦，何乐而不为？’
周越暗想，心平气和问：“风大叔，请问接下来，我具体该怎么做呢？”
聂远风看着眼前目光澄澈的年轻修者，心情微妙，既有赞赏，也有一丝说不清的惋惜。
如此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偏偏属于那个神秘的幕后组织。
不过话说回来，白衍遗产落在他手上，总比烂在那些宗师后裔的手上来得好。
或许也只有超然如仙人组织的成员，才能有如此胸襟，假借变卖之名，将其传授天下。
神秘古老的幕后组织成员难道真会缺钱吗？呵呵。
聂远风自嘲一笑。
很快，他的心境也恢复了无尘无垢。
聂远风从袖中取出一叠信笺。
离开南河市后，周越已经很少见到白纸信笺。
学城里处处全息投影、面板传信，既方便又安全。
可周越明白，用这个时代不多见的纸笔书信，代表着郑重。
他用双手接过那叠信笺。
翻开。
纸上写着如何运用“月老师”的身份卡完成第一次教学视频录制的程序和步骤。
聂远风的声音响起：“此计划，你知，我知。”
周越面露郑重：“你知，我知。”
聂远风欣然笑道：“今日一别，我也要闭关一段时日，不知何时才能再会。周越，你去吧。”
周越深深看了眼面前的幽魂塔守护者，随后低头一笑：“风大叔，多谢你为我谋划此事，我也有礼物要送你。稍等。”
说完，周越取出魂铃，转身走进幽魂塔墙壁上那间属于白衍大宗师的“次空间房间”。
“礼物？”
九层幽魂塔上，聂远风看向塔壁中的那扇“门”，莞尔一笑：“你已经送给了我一份厚礼，那就是我中陆乃至华亚的世代千秋啊。今日播下这颗种子，也不知日后会收获怎样的果实。真希望还能亲眼看到。”
没过多久，周越走了出来，手上同样多出了一封信笺，递给了在门外等候他的中年人。
“风大叔，周越就此别过。”
“不送。”
哗！
翻山越岭的晚风拂过已经走下幽魂塔的聂远风。
又走了不到十步，他的双腿仿佛陷入烈焰中的废纸，从脚底直到膝盖都化作灰烬，在风中飞散。
“大宗师境，当真这么难以企及吗……”
聂远风飘浮在风中，低叹道：“此番外域之行，既是危机，也是机缘……我这算是在安慰自己吗？呵……”
他望向周越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向薄薄一纸的信笺，想了想，还是打开。
一行墨迹未干的文字映入眼帘。
字字珠玑，宛如神文。
聂远风面色平静，心境却已随风起伏，低声喃喃：“白衍前辈突破灵主大宗师的心得？周越，你倒是有心了。”
聂远风脸上浮起笑意。
纸张背面似乎还有字。
聂远风顺手翻开，目光所及，眼神陡然一凝。
在纸张背面，竟是一段关于外域的游记摘要。
山海之势，险隘之地，包括一些属性灵植的区域分布，都在其中。
聂远风的手轻轻抖动了一下。
外域，那是属于神魔后裔的地盘。
早在位面战争结束后，就按照战时协议，划分给了神魔的后裔们。
对外则宣称是受到辐射而变异的“混种人”聚居地。
人类强者的足迹仅限于外域边缘，对于外域深处所知甚少，这也是外域凶险的原因之一。
周越信笺中的内容虽也并不算多，可很多提示，却足以成为自己关键时候保命的倚杖。
当看到最后一段文字时，聂远风突然怔住。
就见那里写道——‘此行外域，千万保重，若遭遇险情，可向对方提起仙人组织。’
聂远风沉默片刻，哂笑：“我好歹也是八转巅峰双灵御。怎么，这是在替仙人组织招揽我？”
“……这小子，果然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
山坡下，周越回头望了眼黄昏下那座形单影只的孤塔。
“守”塔的中年男子已经消失不见。
周越心情略微复杂。
进入中陆学院后，他与风大叔阴差阳错的相遇，成为忘年之交。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只不过风大叔完好无损的双腿，打消了他的猜疑。
直到今早与严列侯、宋学叔交手时，感应到了一股隐藏于侧的熟悉念息，后又听到了严局长和宋部长对“风大叔”的称谓，自己那时才知道，风大叔竟然就是沧海学城第一人，聂远风。
“聂远风，风大叔……看来这幽魂塔不仅镇压着背叛者们的意念球，还能暂时恢复双腿。”
“此行外域，但愿大叔你一切顺利。”
天色渐暮，周越没有立即离开学院。
他径直向学院东侧的教学区域行去。
既然已经获得了“月老师”的身份，那就事不宜迟，赶紧去发布教学视频，挖掘仙人组织的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