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嫔上前,便轻轻拉住齐妃的袖子,将她扶起来,见她一双眸子瞪得滚圆,几乎要夺眶而出,神情甚是吓人,赶紧在她耳边低声道:“无凭无据的,娘娘不要自乱了阵脚!更别自个儿胡言乱语,您想想三阿哥——为了三阿哥,您得稳住哪!”
齐妃听见三阿哥三个字,顿时忍住了抽泣,被懋嫔扶了起来,望向皇上,便见皇上眼中神情阴戾不定,并不看自己,又对张贵人冷声喝道:“起来!”
麦冬赶紧上前去,扶起了张贵人。
张贵人托着麦冬的手,站稳了身子,见皇上面上疑云不定,皇后站在旁边,紧皱着眉头,深深盯着齐妃,不发一言。
裕妃与熹嫔、高贵人等人俱是面面相觑,脸色发白,无人敢出一口大气。
便在此时,齐妃身边的大宫女虹茶忽然跪下,泣声禀道:“皇上!皇后娘娘,奴才万死,奴才有事要禀!”
齐妃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响,直如天雷炸开,几乎站不住身子,她踉跄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幸亏懋嫔在后面扶住了她。
齐妃只是浑身僵硬地盯着虹茶看。
她这幅慌乱样子落入众人眼中,胤禛眼中冷意愈浓。
懋嫔压着嗓子,厉声喝问道:“虹茶,你做什么?”
虹茶充耳不闻,只是膝行到胤禛面前,连磕了几个头,才抬起脸来,大声哭道:“求皇上看在奴才将功赎过的份上,救救奴才的家人!”
谦嫔听出话音,立即对虹茶鼓励地道:“你是齐妃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吧?不给皇上说清楚,如何能叫‘将功赎罪’呢?”
胤禛一字一字道:“说,都说出来。”
虹茶又磕了两个头,瞟了一眼齐妃娘娘,才免强忍着抽泣对皇帝道:“五日之前,齐妃娘娘让奴才带着院里的小柱子,趁着夜深无人之时,将上下天光前围栏上的榫卯,用工具松动了,做了手脚,又照原样虚虚地封好!若是光看看湖景,倒也无妨,可若是有人探出身子去看桥下的鱼群,稍微压在这围栏上,栏杆便要松动。
齐妃尖声嘶叫道:“狗奴才!你血口喷人!本宫何曾做过这些事?你……你竟如此胡说八道,陷害本宫!”
她要爬过来扯住胤禛下摆,苏培盛上前便将她拦住了,口中仍是客客气气地道:“齐妃娘娘,您稍安勿躁。”
虹茶哭着道:“奴才开始还没想明白过来,待得后面听了娘娘说三公主喜欢喂鱼,迟早是要来上下天光这儿玩耍的,又想到上一次,齐妃娘娘亲自教了三公主投喂鱼食,种种事情串在一起,想明白过后——奴才差点没吓死!皇上,皇后娘娘,公主才多大的小娃娃?这样骤然落水,轻则生一场大病、重则性命不保,齐妃娘娘这般残害公主,实在是作孽啊!奴才日夜煎熬,待得今日事发,奴才的良心实在不安!”
齐妃拔下头上的簪子,便向虹茶脸上狠狠扔了过去。
虹茶躲避不及,便被那簪子的锐角,在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虹茶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滴,只是哀声哭道:“娘娘!您是猪油蒙了心——疯魔了呀!奴才劝了您多少次,叫您不要盯着宸嫔娘娘,宸嫔娘娘能得皇上独宠,自是她的福气,您嫉妒也嫉妒不过来!再说,宸嫔娘娘又碍着您什么事儿了?三公主更是无辜!您犯下这样的大罪,您自个儿不要命了,难道也不顾着三阿哥了吗?可您非说那围栏风吹雨打,本就容易松动损毁,这事儿做下来定然了无痕迹……“
乌拉那拉氏听到这儿,转头轻声对容答应说了四个字:“愚不可及。”
虹茶擦了一把眼泪,转头给胤禛磕下头去,又道:‘’奴才见劝不动娘娘,心知谋害公主,此举必然闯下大祸,谁知道娘娘居然拿了奴才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奴才见要伤及家人性命,实在是心如刀割,两下权衡,最后才犯了糊涂!
她磕了一个头,哑着嗓子道:“皇上若是不信,奴才家中到现在还有齐妃娘娘派人送来的赏银,皇上只要着人验对银两花纹,一查便知!至于小柱子,原本便是长春宫人,这一此皇上驻跸圆明园,他也是跟着来的,就连松动榫卯的工具也尚在上下天光之处,皇上人证物证一一勘对,便知奴才所言,一字不假!”
她是齐妃的贴身大宫女,口中说出的话自有八九分可信,一时间众人都望向齐妃。
懋嫔低垂着眼睫,一言不发,最后,她终于松开了扶着齐妃的手,缓缓地站了起身,退后了几步,融入到了众妃嫔之中,齐妃哀求地看了她一眼。
懋嫔只是低着头,极沉重缓慢地叹了一口气。
裕妃眼眸深处闪动着几乎兴奋的光芒——齐妃若是坐实了罪名,无疑将是对三阿哥的一拳重击!
熹嫔面色苍白,眸中现出惊惧之意——未曾料到齐妃竟有如此胆大近乎疯狂之举。
变故陡生,皇后乌拉那拉氏一时间脑中也一片混沌,转头望向皇上,便见胤禛眼光中似乎要滴出血来。
他攥紧了手,厉声喝道:“苏培盛!”
苏培盛挺直了腰板,低声道:“奴才在!”
胤禛盯着齐妃,森冷道:“将上下天光,齐妃身边的宫女太监,立刻拘来!”
苏培盛应了,立即转身带了太监去了。
殿中只能听见虹茶不住的啜泣声。
齐妃发鬓上的钗环簪子早就掉了下来,她鬓发蓬松,一声声哭喊道:“臣妾冤枉!”
她想要扑到胤禛脚旁边,早被御前太监一遍遍拦住了。
齐妃只能膝行爬到乌拉那拉氏脚下,却见乌拉那拉氏如避瘟神一般,向后猛地退了一步,齐妃哭道:“皇后娘娘,您倒是说句公道话!臣妾没有做过的事,这奴才定然是不知受了哪个毒妇的指使,才会这样陷害臣妾!臣妾当真是比窦娥还冤哪!”
她一边哭着,一边就扯住了皇后娘娘的袖子,容答应赶紧上前来用力掰开了齐妃娘娘的手指。
齐妃抬头,看着容答应,忽然便凄声道:“皇后娘娘!如何臣妾今日这般遭人构陷,您却不发一言,不肯伸出一点援手?您抬举了容答应,也曾许诺过要帮衬帮衬臣妾……”
乌拉那拉氏勃然大怒,立即喝道:“住嘴!齐妃,你真是失心疯了——满嘴胡言乱语!你自己造下的孽,却要本宫来救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