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隐藏在山谷中的一间宅院内,房间摆着几口大铁锅,一伙人正用铲子搅拌着锅里的苹果。一直到煮透了,再抬出去滤成果汁,发酵完成后倒进铜锅,渗入大烟膏,搅拌均匀,熬成黑色的糊糊,捞出晾干,就是“福.寿.膏”了。
松本一郎正志得意满的看向下头。
他大半生都在四处游历,远在大晏商人登上大和国的时候,他就曾来过大晏。
那时,大晏十分普通,他只逗留了几日,便又回到了海上。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时隔十年,当他再次来到大晏的时候,眼前看到的,是他完全想像不到的情形!
路面平滑宽阔、百姓安居乐业,大街上走过的许多东西,是他见都没见过的……甚至还有一次,他见到了一头疯狂飞驰的钢铁巨兽!
他起初只是惊骇,渐渐的,这眼前的一切,好像化成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
但要做什么生意才能无本万利日进斗金?他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想到了天竺国的一种东西。天竺及不列颠很多地方种着这个,他将其制炼之后,改名换姓,卖给了大晏人。
他不是大晏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给他们一点蝇头小利,他们就会乐颠颠的帮他卖出去。
他时常会站在药店门口,每当看到一些愚蠢的百姓如获至宝的捧着那个盒子,他心中都十分怜悯。
经常服用这些的,无不形如骷髅,目光呆滞,像个活死人……他们却真的把这个当成了良药!只要开了头,就一辈子也离不开,他又怎么可能不赚银子?
而当所有人都被它吸引,这个国家便成了一团烂泥!
用他们大晏人的话来说,这也算是兵不血刃大获全胜了吧!
松本一郎志得意满的想着。
就在这时,有人急匆匆进来,道:“松家郎君!有个外地来的富商要见你,说想买很多的福.寿.膏!”
松本一郎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不管他说多少次,这里的人永远以为他姓松。
但是他却和颜悦色的笑了笑:“外地的富商?”
“是啊!”那个人道:“看着很有钱的!”
松本一郎含笑道:“好。”
很快,他就见到了这位富商。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却是锦衣华服,意气风发。
松本一郎在大晏来往数次,前后待了几年时间,汉话说的极为流利,眼力也练了出来,一眼就看出这位气度不凡,态度便更加和蔼。
少年郎却始终懒洋洋的,一副老子不差钱的样子,一张口就道:“怎么也得要个一两万盒吧!”
一两万盒!?松本一郎急笑道:“霍小郎真会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他道:“不过是一万盒,区区二十万两,你以为我掏不出来吗?”
松本一郎急恭惟道:“霍小郎财大气粗,不知你什么时候要?”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霍誉新一脸嚣张的道:“我在这边待不了多久,你三天之内能给我么?”
“这个……”松本一郎道:“三天只怕有些困难,这样如何,我给你这个数一盒……”他比了个手势:“我十天之内给你可好?”
霍誉新故作不满,两人来回的拉锯。
最终商议妥了,霍誉新爽快的交了订金,签了契书,然后霍誉新问道:“这东西吃多了不会死人吧?”
“怎么会!”松本一郎道:“这可是添福添寿的神药!”
霍誉新微微一笑,送走了松本一郎。
他一转身就去了隔壁。
太子正静静的坐着。
霍誉新道:“看来他在本地,只有那一处工坊,在外头也没有其它的了。”他顿了一顿:“换句话说,这个生意只有他一头!”
太子点了点头:“很好!幸好发现及时!那我们收拾起来也容易了!”
他站起身,直接吩咐:“今晚就动手!”
松本一郎前脚刚回到藏匿在山谷中的工坊,后脚就被官兵给围了,所有制成未制成的,全都被秘密运走。
与此同时,各个与松本一郎合作的药房,也都被连夜抄了,到处都是提着灯的人们,被叫起来的人,尚懵懂不知发生了什么。
而松本一郎再次回到了当初见面的宅邸。
一见到霍誉新,松本一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想吞了他的货,不由愤怒道:“你们怎么可以不讲诚信!我是来你们大晏做生意的!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不怕我回去告诉神武天皇,不与你们大晏做生意了么?”
“呵!”霍誉新冷笑道:“我怎么了?我只是想请你尝尝你自己造出来的东西啊!”他叫人取了一盒过来:“你多吃一点,我请你吃,不收钱。”
松本一郎脸色一变,猛然往后一退:“我不吃!不吃!唔!”
他闷哼了一声,已经被霍誉新一脚踹到了地上。
霍誉新冷冷的道:“不是添福添寿的神仙药么!为什么你自己倒不吃?”
他强行塞进他嘴里,松本一郎拼命往外吐着,霍誉新直接把他翻了个个儿,一脚踩在穴位上,松本一郎受惊张口,已经一下子把那口福.寿.膏吞了下去。
松本一郎目眦尽裂:“你竟敢如此!我是你们大晏的客人!”
霍誉新又是一脚:“你哪来的脸自称大晏的客人?给主人下毒的客人!?我们大晏礼仪上邦,对来做生意的客人,一向礼数周全,但对你这种丧尽天良的豺狼,也绝不会客气!”
徐景熙从外头进来:“大兄,我来审,你去帮殿下。”
霍誉新点了点头,这才收了脚,徐景熙蹲下了身,又打开了福.寿.膏的盒盖。
霍誉新急匆匆去了前头。他身份压的住,处理起事情比徐景熙方便。
此时已经有数人被带了过来,黑暗中,不时响起一声哀嚎:“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再没人性,也不敢做这种事啊!”
太子在廊下负手而立,静静的听着。
太子的长相与气质,看起来都很像承圣帝,其实性情远比乃父要强硬有棱角,做事倒有三分像晏时玥,有几分嫉恶如仇的味儿。
霍誉新劝道:“这些人知道的只怕当真不多,而且……也不宜处置太过。”
“孤知道。”太子道:“但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霍誉新问:“外头的人?”
“也不必急,”太子道:“孤是故意让他们把声势闹大的,这样他们才会记住。”
霍誉新点了点头,也不再劝。
外头人心惶惶,闹了整整一晚上,直到天亮,才有数人骑着马从刺史府出来,随走随背着圣旨。
朝廷新增了针对福.寿.膏的一系列律法,例如:
自即日起,各港口戒严,禁止福.寿.膏流入、疏忽职守导致此物流入者,立刻罢免官职并追责。
禁止种植、贩卖,违者立即处死。私下服用此物者,抄家并监禁三年,三代不得科举。
官吏及家人有服用者,立即戒断,半年为期,若不能戒断者,立刻免职。隐瞒不报者一经发现,立刻流放。皇族宗亲有服用者,一经发现,立刻族谱除名……
同时还有一系列奖励举报的措施。
不止百姓,连官吏都惊的目瞪口呆,这真的是明延朝、承圣朝以来最重的典了。
数骑马儿,在大街小巷来来回回的奔了数次,确保大家都听到了,都听清楚了。
然后又换了一批人,开始宣讲此物的危害,也是来来回回的奔驰了数次。
百姓之中,其实真有不少服过此物的,有人惊骇,有人惶惶,也有人觉得是危言耸听。
但再下一刻,到处有人拿了一笼老鼠过来,找了高处,然后当众做实验……
什么都不如亲眼所见,亲眼看到的,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幕了。
外头忙碌的同时,徐景熙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审完了松本一郎。
然后他与太子他们商议了一下,就拿了一个瓷罐进来:“你自认为对我们大晏极为了解,那么,你也一定听过蛊了。”
松本一郎脸色骤变!
他当然听过蛊,这是传说中极为可怕的东西!
济世堂花了几年时间研究这东西,这应该属于科研用蛊了,是太子离开都城时特意派人取的,就是用于这非常之时。
徐景熙不由分说的把蛊给他灌了下去,然后给他演示了一下母蛊和子蛊的感应,松本一郎痛的满地打滚,嚎叫的嗓子都哑了。
然后徐景熙冷冷的道:“你的东西,我们都还你,我们还给你派人帮忙……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既然是大和商人,那你就把这东西,请你们大和人自己尝尝罢!”
松本一郎起初不从,但母蛊一动,他也就从了。
他们给他派了几个影卫,当天就打发上了船。
既然松本一郎这么会做生意,无师自通的发明了这害人的玩意儿,那就去祸祸你们自家人好了!
要知道,松本一郎在大和国是一个成功人士,他游历多国,见识广博,大和又是他的故土,要在他的故土发展业务,比异国他乡,当然要容易的多。
于是几年之后,大和国遍地都是行尸走肉。
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可以说,国民经济倒退了二百年。
晏时玥事后得知,只觉得……虽然此举不符合礼仪上邦的行事规则,但,真的好爽啊!
但太子在事后,也派出了人手,悄悄潜去天竺和不列颠,破坏这种植物,争取将这些后世遗害无穷的东西,整个人类的毒瘤,全都扼杀在摇篮里……永不会有噩梦重演,大爱无疆,“为万世开太平”!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太子一行,花了两个月才处理完后续工作,赶回长安。
徐景熙整整往万年园送了四大车的东西,以及一大包信。
因为此事几人有功,承圣帝放了他们半个月的假,他日日来万年园求见,从清晨等到日暮。
在江南忙忙碌碌,但是他一有空就给她写信,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全都写在了纸上。霍誉初从第一封,看到最后一封,感觉好像陪着他走了这一遭。
霍誉新进来,咳了一声:“糕糕,其实我觉得这个人还不错,你再好好想想。”
霍誉初叹了口气,把手压在信上,半晌才道:“让他进来吧。”
而不远处的亭子上,晏时玥看着下头一脸喜色,小跑进去的徐景熙,不由叹了口气:“可怜的成蹊!看来还是这个傻小子修成了成果!”
霍祈旌含笑握着她手,晏时玥往下看了看,恰好看到三寸丁的小七,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总算解决了一个了……其它的,还有的等呢!”
“急什么,”霍祈旌带笑道:“一家人在一起不好么?”
“我不急啊!”晏时玥笑着抱住他胳膊,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不管去哪里,反正有你陪着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