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在小女孩青锋见证了那场西湖之上的天地奇观之后,女孩的心里就种下一颗种子,只待时机到了时候才会发芽。
西湖边。
杨柳岸晓风拂面,迷蒙的水汽自天上水龙落地扑来,倍加清爽。
在南国的四月旖旎风光中,陈俊走出钱塘县,开始了这个世界第一步。
不同于初入江湖的佩剑少年,心中激情万丈,势要作那天下第一,也不同于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的武者,除了辛酸还是心酸,也不同于富家子弟与江湖最拔尖的宗师豪雄,有闲看花开花落心态。
陈俊很简单,只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沉淀自己。
五天后。
同样是钱塘县东门,缓缓走进一对有着倾城容貌的绝色双姝。
四月的钱塘。
原本还是人间四月芳菲尽的山花烂漫景色,这日一场新雨初临,打湿了青石板砖,烟雨朦胧,油纸伞在女子手中握起,她的手指修长细嫩,很白很白。
“姐姐,你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吗?”
“那个书呆子说要和苍天对弈一局呢?”青色衣装的女子咯咯笑着,宛若银铃在风中飘荡。
“钱塘县那个妖精鬼魅,没有听到那一声,他真不愧是个书呆子,竟然敢说出那种话,他以为自己真是豪情万丈的伟丈夫吗?”
小青碎念念地唠叨,喋喋不休。
白素贞摇摇头,柔声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倒反而佩服他。”
“这那叫佩服,用人间的话说,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或许是吧。”女子的脸颊上出现一丝笑意,“去西湖吧,我想去看看。”
“好美,这就是书上说的烟雨江南吧。”
女子目光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西湖美景,眼睛的光芒也宛若西湖般温柔似水,“听百姓说那是断桥?”
只见眼前一座石桥架在西湖两端分水点上,一端跨着北山路,另一端接通白堤,碧绿清澈的湖水没过石桥桥中央,湖面倒影无垠天空。
“我怎么没看出花样出来?”小青嘟囔道。
白素贞无奈道:“你呀,老喜欢和我抬杠,以后回山上看不治你。”
“姐姐还能回山上?”小青揶揄道,“恩公,前世恩果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小青,别走,看我打不死你。”
“哈哈哈...”
姐妹俩玩心正起,在西湖亭中闹了好半响才消停,只是无人得见此有趣画面。
“小青,你没有觉得这西湖好像被人布置成了一座阵法?”
白素贞眯起眼睛,望着西湖每一处格局,“若是看久了,连我都有心惊肉跳感。”
“怎么会?”
小青仔细打量着西湖,忽然脸颊上的笑意消失,呼出一口气,“好像是真的有,有那种上古凶杀阵法的感觉,就是佛门的阵法也没给我这么大的压力。”
“难道是他设立的?”
白素贞点点头,“现在也只有他了。”
“他在西湖布阵做什么?”
“像是他那种强者,已经可以称为人间棋手,非是我们能够揣测。”
“要不我们去问问他?”
“这...”白素贞迟疑道。
“顺便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呗,还有那因果恩情怎么算,我可不愿我的姐姐白白便宜了那个家伙。”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
“知道。”
许家小院,门声轻叩。
“谁呀。”
青锋在门内应了一声,小跑过去开门。
嘎吱~
只是刚刚一开门,青蛇呀的一声大叫,手挡住额头,脚步连连后退,“姐姐,有符咒!”
白素贞当然看到了小院中贴着的符咒。
墙壁上贴着的每一张喜字散发淡金色光芒,原本挂在门楣上的小木剑流转玄青色奇光,嗡嗡震颤,有金铁之气呼啸成风,却引而不发。
“是他留下的手段。”
白素贞轻挥袖子,一团白色的光芒挡在小青的身前,让她举止恢复正常。
“真是偏心,他的符咒怎么对姐姐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是我的仙灵之气。”白素贞摇头无奈,传音入她耳中,“我有功德在身,伤我那反而损他道行,何况以我千年修为也不惧他。”
“平时叫你好好修炼不听,对于妖精,千年为一个门槛,就是碰上他这种人间高手,若有功德在身,他也拿你不能怎样。”
小青面色仍旧不忿。
“你没有被吓到吧。”白素贞问青锋。
女孩摇摇头,看着眼前两个容貌倾城的女子,“你们两个是白素贞,小青姑娘吧。”
“对,怎么了?”白素贞有些奇怪。
“许仙大哥哥有封信留给你们,你们等等。”
“青锋,外面的人是谁?”
“许姐姐,没有谁,是两个路过问路的女子。”
很快女孩从屋子里跑到门外,没有把信交出去,“你们是两个妖精吧。”
小青很吃惊,白素贞却是轻轻一笑,“你是怎么知道的,不怕我们?”
青锋直接道:“许仙大哥哥跟我说的,说有个两个妖精会去找他,叫我把信给她们。”
至于怕?
只要见到五日前,西湖之上的那副天地奇景,再看两个妖精又有什么好怕的,女孩青锋心想。
“姐姐,那个书呆子离开钱塘?”
青白两蛇又来到西湖亭,白素贞点点头,“应该走了吧,而且以测算神通感应不到他所在。”
“那个臭书生,信件上写了什么?”
白素贞打开信件,目光一扫,脸色出现几分怅然。
“姐姐那七个字什么意思?”小青只能认出上面两三个字。
“有缘千里来相会!”
小青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大怒,“这狗屁无良书生,枉我们姐妹不远千里来报恩,可那虚无缥缈的恩情他自己都不当回事,姐姐你就别理他了。”
白素贞摇摇头,她身子迎风而立,三千青丝飞扬,缥缈如仙。
“姐姐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你想到了哪里去了,我若只与他隔空见了几面就喜欢上,这千年道行等于白修了。”白素贞白了小青一眼:
“可我必须去寻他。
因为我距离成仙得道只有一步之遥,我有预感我的成道之机就在他身上,不管我是否与他会有什么红尘纠葛,过了他这一关,我才能证道成功。”
“那我陪姐姐。”
只是两人没想到,一连找了半年时间,还是没有发现陈俊的任何踪迹。
此时陈俊正独自走在一条狭窄的官道上,野草丛中,遮掩住了一块界碑,上方斑驳写着“郭北县”三字。
“郭北县,有意思。”
他随身挎着一个包袱一把黄油纸伞,宛若普通书生的模样。
————
郭北县。
陈俊这个影迷没记错的话,正是倩女幽魂的所在地,也就是《聊斋》中的小倩篇章。
这半年来。
他自钱塘向帝京出发,一路遇妖邪斩妖邪,遇鬼怪斩鬼怪,见识了这个世界许多玄奇。
人间中,鬼怪精魅可谓不可胜数。
即便是战力上,陈俊也碰到几个连他也深感棘手的千年大妖。
既然来了,那便一并除去了。
他打开黄皮葫芦,目视荒凉的官道,黄昏中慢悠悠喝上一口酒再走。
不过这个郭北县,和陈俊想象中渺无人烟,鬼怪横行的郭北县不同。
官道上虽是荒芜,可周边风景秀美,正是秋收农忙时节,农田上农民穿梭打谷,孩子欢快的游玩,甚至有几坨新鲜的牛粪拉在官道上。
“风景倒是不错,有屋舍俨然,良田美池。”
陈俊走的不紧不慢,没有刻意地加快速度。
对他而言,常规的闭门修炼几乎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出来走走,游历自然,体味人间红尘,更容易沉淀自己而后突破。
郭北县很大,走在官道上,陈俊没有看到尽头。
这个时候又是黄昏,农民畅快地喝完一坛大水,旋即收拾农具回家,和陈俊一起走到路上,几个调皮的孩子见到他书生打扮,很好奇问。
“大哥哥,大哥哥,你是书生吗?”
“你们看我像书生吗?”
“当然了,我们老师说过遇到士族打扮,样貌年轻在外行走的一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书生,需要好好尊敬的。”
扛着锄头的农民汉子报以淳朴羞赫的笑容,不敢和陈俊靠的太近。
“那你们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这样才能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陈俊从包袱里拿出几块饴糖,分给几个小孩子。
“好甜,你别抢我的。”
“这糖块真甜,爹爹,你要不要尝尝。”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扛着锄头的中年汉子看着已近黑暗的夜色,“这位书生,你要不要去我们村子里住一宿,晚上山林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走夜路很危险,明天再走也不迟。”
“这...不会叨唠吧?”
“只要你不嫌弃就行,村子里没那么多讲究。”
陈俊没有拒绝,“我叫许仙,敢问兄台大名?”
中年汉子受宠若惊,摸头哈哈笑道,“叫我大牛就行,没啥大名。”
“大牛兄。”
陈俊拱手微笑,“那就麻烦你们,不知道你们郭北县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兰若寺的庙宇。”
“兰若寺?”
大牛摇摇头,“我们附近好像没啥叫做兰若寺的地方,不过老村长应该知道,他年纪大,知道的事情多,去的地方也多,我帮你问问。”
“谢谢大牛兄了。”
“不用跟我客气,你看前面就到了我们刘家村。”
顺着大牛的一指,陈俊遥遥看见前面的村落灯火通明,村子不算偏远,靠近郭北县,有几处地主家,屋子宽敞气派。
“前面那么多人聚在那家院落做什么?”陈俊隐隐闻到了一丝酒味与肉香。
“那是村长家的孙子刘斌娶了新娘子了,据说是城里药材铺的好闺女,嫁了过来,老村长不是小气的人,今晚能喝上一杯喜酒,像是兄弟你这样的读书人,村长一定会奉为宾客的。”
“对,老师说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我也要成为大哥哥一样的读书人。”
“那你们要努力。”
从平坦的官道走到崎岖的乡间小路,绕过村边的田埂,才到村子内院。
“刘大牛,赶快来,要不然村长家就没你的座位了,这里有好酒好肉等着呢。”
前面亮着火光的院子传出扯着嗓子的大喊,刘大牛急忙放下锄头,就带着孩子和陈俊往那边赶。
村长家的院落比刘大牛家的破院要大很多,里面摆了十来桌酒席,院外还延伸摆着二十多桌酒席,差不多把村子的大部分男女老少都宴请到位。
“鄙人刘若文,是这里的村长,敢问相公高姓大名。”
一个年长的老头拄着拐杖过来,他身上穿着长衫,样子看上去近50多岁,身后簇拥刘大牛等村子的中青壮年。
“许仙,字汉文,自钱塘而来。”
老村长感叹道:“钱塘是名城啊,公子举止有礼,气度更非常人,可是有功名在身。”
“过了院试。”
陈俊有点不好意思,作为穿越客,才是一个秀才,不说三元及第的状元,好歹一个举人才勉强拿出手。
可对于连童生都没有的刘家村人来说,这已经是文化贵客。
“这位相公请与我上座。”
老村长对于读书人非常敬重,拉着陈俊与他坐在同一席上。
桌上都是统一的菜肴,鸡,鸭,鱼,肉,还有山上特色的野猪肉片,爆炒兔肉以及新鲜的野菜,对于难得沾荤腥的村民来说,是过年才能吃上一回的菜,堪称豪华。
“这位相公我敬你,我也敬你。”
村民热情好客,纷纷走过来给陈俊敬酒,他并未推辞。
吃吃喝喝闹过后,便听到一阵吹吹打打锣鼓声音,原来是新娘子穿着喜服被媒婆牵着走到院子来,一旁几个调皮捣蛋的孩童跟着后面,赚几个铜板钱。
正在新娘半只脚迈进房间门槛时。
陈俊把酒杯放在桌上,轻轻道:“这门你进不去。”他声音不大,整个院落却仿佛打雷一般嗡嗡震颤。
新娘子停下脚步。
老村长与年轻的孙子目光疑惑不解。
“把那红盖头掀开,你那鬼样子,我看着都恶心。”
老村长的孙子刘斌问道,“相公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村长终究是见多识广之人,拉住孙子的手,看着新娘子,沉声道。“我那未过门的孙媳妇,把你盖头掀开,让村民开眼见见城里的姑娘。”
“公公真的想要见吗?”
声音自从红盖头下传出来,温柔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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