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诉求吗?”
谢候本想对伯德发出单挑邀请,因为对方方才的装哔行径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训练热情与激情,他有必要对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进行一场震撼教育。
话到嘴边,他没说出来。
亚瑟王想起了他们不久前的单挑,11球定胜负,他与声称好几年不打球的伯德大战一场,对方9比11落败。
上升期的明星对付一个后背不顶用的老头居然只能打出3分的优势?真是奇耻大辱。
伯德就是那种和他打比赛,没打完会被他的垃圾话气死,打完如果赢得不多还会很没面子的存在。
因为他老了,不管输的怎么样,只要用一个“毕竟几十年不打球”这种理由就能让自己心平气和地接受失败。
谢候呢?他要是输了可怎么办?
就像那个关于乔丹和布莱尔的单挑故事。
布莱尔赢了可以对孩子说他战胜过迈克尔乔丹,而乔丹的孩子只会问布莱尔是谁。
伯德的名气自然远非布莱尔可比,但和他的单挑与乔丹和布莱尔之战的意义是一样的。
如果他踩鸟屎运打赢了谢候,他可以对他的孙子说几十年不打球都能打爆当打之年的亚瑟王,你鸟爷仍然是你鸟爷。
谢候难道能在暴打年近五旬的伯德之后回去告诉弟弟妹妹吹牛13吗?
显然不行。
所以谢候叫住了伯德,一时不知道如何讨回颜面。
“如果你不服气,我倒是可以陪你练练投篮。”伯德看见谢候陷入难言的沉默,主动开口为他解围。
谢候暂时放下了“我要和你单挑”这个念头,既然只是练练投篮,那就没关系。
“练练...就练练。”谢候说。
如果伯德提出要比投篮,他会果断拒绝。
两人开始练投篮,基本是你一球,我一球。
伯德弹无虚发,谢候则不稳定,他可以连续投进,也能连续投不进。
“你的投篮手型看起来不错。”伯德的意思是,谢候的投篮不该这么不稳定。
“你以为拥有一双巨人之手只能带来便利吗?”谢候能在场上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动作,正是因为他有一双抓篮球如鸡蛋的巨手。
轮到伯德投球。
伯德根本不跳,只靠手上的力量和多年养成的肌肉记忆,轻巧地投出,又是一记寂静无声的空心落袋。
“手大所以不稳定?”伯德取笑道,“不错的理由,阿泰上次闯祸的时候也说他有一颗焦躁不安的心,所以才会在外面惹是生非。”
这是一码事?谢候的手再怎么影响投篮也不会像阿泰斯特那样把自己搞的上不了场。
再次轮到谢候投篮。
就伯德的位置来看,谢候的手确实很大,完全包住了篮球。
谢候有几个习惯很好,他的姿势稳定,不管比赛还是训练,精力充沛还是筋疲力尽,他的技术动作都不会变形。
这里面有核心力量做支撑,也有多年打下的基础保障。
欧洲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实力偏弱的联赛让谢候没能及时改正一些小毛病,但换过来说,如果他1999年被选中就登录nba,今天会是什么样?
伯德并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
他执教的那三年间,一定会磨练出谢候的投篮。
谢候再次出手,进了,但不是那种舒服的进球。
皮球在篮筐上跳了几下才颠进去。
谢候在伯德的脸上看见了蒙娜丽莎的微笑,谢候的投篮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快乐源泉。
“我不喜欢你这个表情。”谢候说。
“你看起来知道问题在哪,我放心了。”
“问题?”
“什么问题?”
谢候连问。
“昨天晚上我们是怎么输的?”伯德问。
谢候并没指责发挥失常的队友,他把球传给伯德,说道:“如果我的体力能坚持40分钟以上,情况会有很大的不同。”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你坚持不了40分钟?”
伯德的问题让谢候的脑袋乱了。
就好像他说他今天没吃饱,伯德问他为什么没吃饱;他回答今天只吃了一碗半,结果伯德似乎听不到他的解释,重复地问,那,你为什么没吃饱?
“因为我的体能不行。”
“你的体能为什么不行?”
谢候头皮发麻,伯德看向篮筐,出手,再进。
目前他已经投了23球,一球不失,他声称上一次摸球是和谢候的斗牛。那次斗牛后他的背伤有复发迹象,别说打球,一切有氧运动都被医生禁止了。
谢候不相信伯德在这和他练投篮只是为了让他感到烦躁(如果是他就申请交易!!)。
他不想承认,但伯德确实是一个很有见解的前辈。
他就是说话难听、投篮贼准、态度傲慢还热衷于惹人生气罢了,相信谢候,和他相处一点都不难,而且还有助于磨练心性,简直一举多得,谁来谁知道。
“我的体能为什么不行?”谢候反问。
伯德看见亚瑟王被他的问题问得迷糊,连帮他捡球再把球传过来的事情都忘了。
鸟神自好挪动贵足到篮下捡起球,当他弯腰拿球的时候,感觉背部还是不自在,该死的背让他早早离开了篮球,现在连随便投几个球都有这么一大堆“意见”?
“我这天杀的背!”鸟神咬牙切齿,把球丢给了谢候。
“又复发了?”谢候没少听说伯德因为运动导致背伤反复的事情。
这也太夸张了,才投几个球?
伯德后背在谢候面前有多脆弱,也正显出了伯德最后一季的意志力有多么坚强。
如果说伯德现在的后背健康指数是不及格,那么当时恐怕已经脆弱得像玻璃渣似的一碰就碎了。
“没你的事!”伯德步伐稳健地走到三分线外,“我刚才以为你认识到问题所在了,难道我错了?”
谢候投球,命中。
他主动跑过去捡起球传给伯德。
“昨晚的比赛,你确实体力不支,我也同意那是输掉比赛的关键。”伯德接到谢候的传球,继续说,“你的体力确实不怎么样,这是我对你最失望的一点,你在低水平的联赛里出尽风头,却没有利用那珍贵的五年好好磨练体能。”
谢候一阵无言。
“但你仍然能够在比赛中保存体能。”伯德再次出手,仍然投进。
“只要你能命中投篮。”
皮球落到谢候的脚下。
“我说过,投篮是上帝带走你运动能力之时,巅峰期的延续。”
“投篮更是你这个体力不济的自大狂坚持到最后的唯一办法。”伯德缓缓地说,“再没有什么得分比投篮来的更容易更节省体力了。”
这道理谢候自然是懂的,他也有意识地练投篮,这么多年了,他的远投从完全没有练到可以当做武器,付出多少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进入三分线更长的nba,他还需要重新适应。
可是明晚就是东决第二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会努力,但你不能指望人人都有你那样的投篮天赋,你是古往今来最致命的投手。”
为了不继续听伯德念经,谢候冒着被米勒狂喷三天的风险闭着眼睛拍了鸟屁。
“我和你不一样。”谢候还越说越起劲。“试想,魔术师要是拥有你的投篮,那他一定能拿下八十年代的每一个冠军,没有谁是完美的。”
伯德笑道:“你是想说,我很有投篮天赋?”
“没错。”
“天赋?我有(曾经)。”伯德对谢候说,“走近点,仔细看我投篮。”
谢候来到谢候身旁,细细看他出手。
伯德投球,一样的姿势,谢候观摩他的投篮手,彷如钉钉一样稳定。
唰!
“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吧...”
“那就再看。”
说罢,伯德让谢候捡球传球。
第二次出手,谢候看出了伯德的投篮手的怪异之处。
他的右手中指投篮时,并不是典型的90°弯曲。
“有什么问题?”
“你的中指好像有点不对劲。”
“没错,哪里不对劲?”
“拨球时手指的弯曲幅度应该还不到90°。”谢候做出拨球的手势,每个教练都会让人在投球的时候保证稳定的拨球手势。
90°刚刚好,那是投篮时最舒服的一个点。
“不错,还有呢?”
“还有?”
“不知道就继续看。”
谢候第三次传球,再跑到伯德面前,这次,连续命中的鸟神终于投丢,谢候也发现了他的中指的另一秘密。
不能弯曲到90°,也不能伸直。
是的,伯德投球的时候,中指是弯的。
每一个打球的人都该知道中指对投篮的意义。
居中者总是统筹全局,中指对投篮的意义就是控制球的轨迹和弧度,中指出了一丁点差错,投篮指定要完蛋。
然后伯德的投篮手中指是不能伸直也不能弯曲到90°。
“怎么回事?”谢候问。
“想听故事?”伯德笑眯眯地说,“去,把球给我捡回来。”
亚瑟王立刻像条接飞盘的狗跑向皮球。
他把球带回来给伯德,鸟神再投一球。球进了,气也通了。
他开始讲故事。
这个故事需要追溯到...25年前(1979年。那一年后,谢候出生)伯德以第六顺位被选中后拒绝提前加入凯尔特人,因为他想获得大学的文凭。
作为高中的体育兼健康教师以及篮球助教,伯德偶尔参加本地的棒球队比赛。四月初的一天晚上,伯德负责左外野,他的哥哥麦克击出一记直线球向伯德飞去。
伯德的自传里绘声绘色地描写到“那个球一开始是直线飞行,但突然在最后瞬间急剧下坠”,于是伯德单膝跪地伸手接球,但球砸中了他的食指,并令它向后弯折。
伯德顿时感到一阵异样的刺痛,当他捡起球试图扔出去时,他的食指已经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了。变形如此严重,以至于麦克看到后差点吓死。他的女朋友赶紧将他送到急诊室,然后用夹板固定住伤指。
第二天,医生的报告说明指关节破裂,需要接受手术取出碎骨,并植入钢针以固定手指。
“不能恢复吗?”谢候打断了伯德。
“当时不能。”伯德道。
作为一个身体素质平庸,以投篮为主的前锋,手指受损,意味着什么?还用说吗?
伯德一度失去了打球的自信心,红衣主教当时立马将他召来波士顿,让队医做检查。绿军的资深队医席尔瓦博士检查完,认为伯德的中指已经是一件次品了(没有恢复的希望)。
红衣主教仍然不死心,让伯德带着球到球场投篮,结果,鸟神终归没有被伤病击垮,准度依旧。
随着时间的推移,伯德的伤指上堆积了钙沉淀物,变得又粗又难看。甚至在为《体育画报》拍摄封面时,摄影师不得不要求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注:这张封面网上有。还有,本故事源自伯德自传,如有异议,请电话联系鸟神本人)
过去了25年,伯德终于在别人(谢候)面前承认:“我的投篮确实没有在ncaa时期那么出色了。”
谢候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伯德是想说...从1979年之后,他的右手中指无法弯到90度再也无法伸直。也就是说,他的那些投篮的神话传说,都是靠一只伤手指干出来的。
“你的手可能多少限制了你,但我不认为你面对的困难比我大。”伯德这里算谦虚了,他没有继续刺激已经受到冲击的谢候。“我很高兴看到你主动练习投篮,你知道问题在哪,剩下的就是找到手感了。”
伯德不再投了,将场地留给谢候。
这时,谢候的队友们也在训练开始前的几分钟陆续到场。
谢候拿着球,尝试消化伯德带给他的冲击。
如果伯德能够靠一只不健康的手缔造不朽的传奇,那么聪明绝顶,四肢健全的他,有什么理由把事情搞砸?
没理由,更没道理!
“走着瞧。”谢候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