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很高兴收到你的回信!我把你回信的事告诉了母亲,并在晚餐后和她一起读了你的信。
父亲还在生你的气,至少还在假装生气,但我认为他也很想念你。因为有时他会露出落寞的表情,就在他以为我们没注意到的时候。
他和我提过一次你母亲的事,还说你长大之后越来越像她了——于是我对你母亲的样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可惜家里没有她的画像,一幅也没有。
母亲说我不该拿这些小事烦你,她怕影响到你的工作和生活。我想她说得有道理,毕竟你几个月前才寄了一大笔钱回来。那可是你一整年的积蓄!我是说……」
“希琳!”门外突然传来枯叶的声音,还有敲门声。
希琳下意识地叠起了手中的信:“怎么了?”
“我要去厨房里拿点柠檬水,你要喝吗?”
“……呃,不用了,谢谢!”
“好吧,知道了!”枯叶回答。
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希琳暗暗松了口气,再次展开手中的信。
「……我是说,你在火印城肯定过得不太顺利,对不对?当然,我很高兴你能在那里找到一份工作,但你没必要强迫自己忍受穷困潦倒的生活。如果你愿意回来,咱们肯定能想办法说服父亲。他会原谅你的,毕竟你是他女儿。
母亲一直不明白你就职的那家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说起来,其实我也不明白。我真希望镇上的图书馆里能有一本魔法灾害保险指南,那样我就不用胡乱猜测,更不用在她问起时胡乱解释了。
母亲还说,既然家里已经度过了难关,如果你需要用钱,我们可以把你之前寄来的钱再寄回给你。当然,如果你不急着用,我们也可以帮你保管起来,等你回家后再交给你。
好吧,我又写了一封不知所云的信,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回家吧,希尔,我真的很想你。我们都很想你,即使父亲不肯承认这一点。
你的艾瑞娜」
真是典型的艾瑞娜风格,希琳放下信,心想。她总是想到什么写什么,执着于那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而且一有机会就要劝她回家。
但这次的信只是含糊其辞地提到了家里遇到的难关,所以希琳依然不知道那个“难关”究竟是什么……
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真希望自己能够停止胡思乱想,然而艾瑞娜接二连三的来信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可疑,她自己的回信则让一切变得更糟……
希琳现在非常后悔。她不该在信里假装一切安好,因为那样只会让艾瑞娜更加不敢向她求助。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艾瑞娜,拜托,只有你和我知道。不要告诉母亲,也不要告诉父亲。尤其不要告诉他。」
希琳急匆匆地写好回信,然后快速将它塞进了信封里,并且在自己后悔之前写上了收件人和收件地址。
艾瑞娜有一点说得很对,胡乱猜测毫无益处。
所以她必须知道真相。
哪怕最终得知,所有的一切都是艾瑞娜为了骗她回家编造出来的,希琳也能接受。
她把来信和回信收进抽屉里,接着打开了第二封。
这封信是帕维尔·塞杜寄来的。
不知为何,他用了个异常朴素的信封,而且还没有署名。但他的笔迹出卖了他,因为希琳之前收到过他的一封邀请函。
「日安,玛尔伦小姐,或者也许我该说,晚安,玛尔伦小姐。当然,我不可能知道你在读这封信时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但我想一句恰当的问候总是有必要的,因为我听说你们东部人非常注重问候礼节。」
真该让他看看艾瑞娜写给我的信是如何开头的,希琳心想。
「首先我要向你表示感谢,你和雷纳迪小姐出席了塞杜庄园的晚宴,对我而言,这真是无上的荣幸。
我希望能找个机会好好回报你们。考虑到咱们上一次见面是在贫民区暴乱的夜里,而且身边则是惨死的暴民和一头发狂的龙蜥,那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重逢,更不适合表达感谢。
所以请给我这个机会,给我一个在正式而又体面的场合向你表示感谢的机会。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赏光和我共进晚餐。我知道你不太习惯篝火区,所以咱们可以去上城区,我听说有家金蔷薇餐厅离你公司不远。
如果你同意的话,今晚六点,我会在艾·冯保险公司门外等你。
你忠实的,帕维尔·塞杜」
希琳放下信,回想起自己下班时见到的塞杜勋爵……他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突然有了一种纨绔子弟的感觉。
但在这封信里,他的语气又好像很正常。
也许他的审美很糟糕,希琳心想。除了穿成冒险者的样子之外,他不知道该如何穿搭正常的衣服。
嗯……虽然和已有婚约在身的年轻贵族共进晚餐似乎不是件得体的行为,但帕维尔·塞杜不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他和希琳印象中的贵族不一样,和小说里描绘的那些贵族更是完全不同。
给他一次机会又有什么坏处呢?
毕竟他救过你的命,也救过莫伊拉的命。
第三封信是埃斯波的来信,经由迅羽信使公司送到她的手中。希琳摩挲着那封信,心中忐忑了起来。
信里的内容肯定和克拉克斯的案子有关,多半是最新进展的汇报……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坏消息。
「玛尔伦小姐,由于我正在忙着安排各种会面,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通知你费尔·克拉克斯案件的最新进展。
咱们在听证会上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成就,但虽然克拉克斯得到了保释,但庭审依然无法避免。
不过我向你保证,我正在全心全意地为这个案子奔走。目前人证问题已解决,不过我仍需要更多的物证。
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为我和克拉克斯安排一次会面。据我所知,他还没有公开过自己那天晚上究竟是如何被烧伤的。
我必须弄清楚检方律师可能掌握的证据,以便能对即将到来的进攻做好准备。
我对这个案子依然很有信心,但你也知道,再优秀的律师也需要他的委托人配合才能打赢官司。所以请你想办法说服克拉克斯和我谈一谈,此事至关重要,而且刻不容缓。
期待你的回信。
你忠实的利奥波德·埃斯波」
希琳最怕事情变成这样。她知道克拉克斯对那晚发生的事有所隐瞒,虽然他显然不可能是爆炸事件的罪魁祸首,但面对他人的指控,他甚至没有站出来替自己辩护。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样的人会在不实的指控面前保持沉默?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看来她必须找个机会和克拉克斯谈一谈,如果他依然不愿开口,或许……可以试试他妻子。
总有会办法的,希琳告诉自己。给埃斯波写一封回信,然后安排他和克拉克斯见一面……而且要尽快。
“希琳!”枯叶再次敲响了房门。
“怎么了?”
“你在忙吗?”
希琳连忙把所有信聚拢起来收进抽屉里,接着起身去开门。“我没事,怎么了?”她问。
枯叶还是从外面回来时的那副打扮,这让希琳有些意外。通常来说,在这么晚的时候,枯叶应该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女式睡衣,可能还贴着黄瓜片。
“海鸥来了。”枯叶回答,“如果你有空的话,最好来我房间一趟。除非事情真的很紧急,否则他是不会在这么晚来找我的。”
“发生什么了?”希琳问,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暂时还不知道,但肯定和荆棘团有关……当然,你不能穿着睡衣去见海鸥,否则他就没法好好说话了。换件正常点的衣服再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