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认真地看着梵卓的亲王,只见他将那根从不离身的手杖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伸到外套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团软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放到路易面前,张开手指,于是路易看到了一只酣睡着的小猫仔。
梵卓亲王看到国王抬起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
“咳,请拿着,陛下。”梵卓亲王说:“这是我……我的一部分。”
“您的一部分?”国王重复道,他的确知道并亲眼见到过吸血鬼变成一群蝙蝠飞走,但他从未想到过着一群蝙蝠居然还能分出一只猫仔来他难以控制地上下打量梵卓亲王,想要看看他缺少了哪一部分提奥德里克被这种微妙的眼神看的浑身不适,就抬起手来,让路易看他的左手,那里缺了一根无名指,想必就是化身为那只猫仔的部位了。
“虽然它应该是只蝙蝠,但显然猫仔要比蝙蝠更适合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关于猫仔和蝙蝠的问题,要从十一世纪或是更早的时候说起,比起古罗马时期猫所拥有的崇高位置,在整个欧罗巴被天主统治之后,猫就和蜥蜴、蝙蝠和蟾蜍一起被视作女巫才会豢养的动物,也许是因为它们过于敏捷,难以琢磨的关系,人们把它们和邪恶的征兆联系在了一起,他们说:猫会和女巫一起骑在扫把上飞过天空来寻找有毒的药草,又说女巫会化身成猫进入家中袭击婴儿,或是猫跳过死者,会将死者变成僵尸。
但比起始终无法被人们认可的蝙蝠,猫在十三世纪的大浩劫(对于猫来说)教皇命令人们烧死所有的猫之后,从1347年黑死病卷土重来之后,人们也逐渐意识到猫能够遏制老鼠的泛滥,而老鼠的泛滥得到遏制,也就意味着瘟疫能够被消弭,但那时候猫还是会被人们警惕与忌惮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猫再次被人们真正地接受,大概就是欧罗巴的人们进入了大航海时期,为了消灭鼠害,每只船上都有一只或是更多只猫,它们也慢慢地变成了吉利的象征,尤其是那些经过海难却侥幸生还的猫。
现在在一些乡村和城镇里也能看到有人养猫,人们见了猫也不再大惊小怪,除了纯黑色的猫。
“这样难道不会妨碍您的行动吗?”路易问:“我以为您会给我一个后裔。”
“我没有后裔。”提奥德里克说。
“你的臣子呢?”
提奥德里克摇了摇头,路易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就算是在里世界里,吸血鬼也是最为诡秘与自我的种族,而且作为一个凡人,路易并不能确定提奥德里克的想法是否能够被自己理解,所以何必呢?
“它能做些什么?”
“你可以把它看成一个小的我,”提奥德里克说:“大部分我能够做的事情它也能做,除了需要借助外物或是需要足够魔力的法术,它可以代替您承受如同阿蒙等阶的全力一击。”
路易捏了捏那只小猫仔。
“还有,”提奥德里克说:“也正是因为它也是我,所以您若是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就最好不要带着它。”
“我会的。”路易说,提奥德里克的话外音是,他可以借出他的力量来保证国王的安全,但他也不愿让国王借此一窥那些本不该让他知晓的东西,甚至步入不应被他接触的险境。
“它会被觉察出来吗?”国王问,他现在身边可是有着宗教裁判所的教士,虽然那位大审判长以拉略似乎并不在意国王身边有什么,但他至少要确定提奥德里克的一部分若是留在自己身边,会不会出现什么令人烦恼的问题。
“只要不动用力量,别直接暴露在阳光下它会变得衰弱,”提奥德里克说:“那它就是一只普通的猫仔。”
“它需要吃东西吗?”
“如果您愿意,它需要少量的新鲜血液。”
路易点点头。
提奥德里克看了一眼国王,忧伤地叹了口气,提起身后的斗篷,斗篷落下的时候,他也跟着消失了,一缕灰色的烟雾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出去,风吹着它,它很快就消失在了国王的视野里。
国王抓着这只猫仔离开了房间,在看到邦唐的时候,他就提着猫仔的爪子把它放在邦唐手里,邦唐起初还没能发现这是什么,当他意识到这是一只猫仔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它是从哪儿来的?”
“从刚才的那个房间,”路易说:“我想大概是我打搅了它的好睡。”
“您要把它放走吗?”
“找个鸟笼把它装起来,”路易说:“然后把它挂在我的房间里。”
第二天宫廷中的人就都知道国王养了一只猫仔,一股毛茸茸的小旋风由此在达官贵人之间吹了起来,对此国王乐见其成,毕竟比起老鼠,猫要可爱与安全得多了。
第一次前来拜访这只小猫的是玛利.曼奇尼,不过很难说她是来看猫仔还是来看国王的。看到她国王才想起来,他好像没在曼奇尼身边看到过猫。
“都留在拉齐奥了。”玛利懒洋洋地坐在国王的脚边,头靠着他的膝盖,那只猫仔在她的裙子睡着,肚子一起一伏,邦唐早上给了它一只新鲜的鹌鹑,它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似乎也挺满意的,这让路易安心了不少-在光线明亮的地方,猫仔是皮毛是蓝灰色的,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身体与脑袋就是两个圆球,从外表上看与它的本体完全不相符。
“我还养了好几只蜥蜴呢,”玛利说:“但父亲不允许我把它们带过来。”
“侍女们见了蜥蜴会大喊大叫的。”路易说,他被玛利靠着的地方暖呼呼的,国王伸手摸了摸玛利的卷发,她就像是一只猫仔那样轻柔地呼噜了起来,路易的眼神也跟着温和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玛利,对他来说这很容易,但他必须承认,他也在被玛利吸引着。
“不过我让费利佩给我带来了,我是说我的猫,”玛利说:“据说现在宫廷里有很多人都在养猫,所以舅舅也答应我了。”
“你是什么猫?”
“安哥拉猫,来自于土耳其。”玛利说,“你这只是夏洛特蓝猫,”她举起猫仔看了看,在它不安的叫声中给国王一个答案:“有铃铛,公的。”
国王心想这肯定的,他捏住猫仔的脖子把它从玛利手里提出来,希望梵卓亲王和它之间的联系不要太紧密他把猫仔放在抽屉里,为了转移玛利的注意力,他问:“费利佩是谁?”
“我的哥哥。”玛利说,“最讨厌的那个。”
“那么说也是一个曼奇尼。”路易说,他好像听主教先生提起过这个名字,据说主教先生有意为他谋求一个公爵的爵位,“为什么说是最讨厌的?”
“见到过臭鼬吗?”玛利说,“乘以十。”
费利佩.朱尔斯.曼奇尼事实上并没有玛利说的那样可恶,曼奇尼家族出美人,玛利如此,即将要嫁给孔蒂亲王的玛利的姐姐安也是如此,费利佩也不例外,比起玛利,他已经是个成年人,深灰色的眼睛与棕褐色的长发,他的眼尾和玛利一模一样,都是向上微微翘起,带着笑意的那种,他的嘴唇红润饱满,胜过任何一个贵女,若说有什么地方确实令人厌恶,也是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波光氤氲的眼睛,当它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时候值得人们怜惜,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时候就令人至少对路易来说令人感到不适。
他的装扮丝毫不比安茹公爵,王弟菲利普来得朴素,意大利人的风流与跋扈在他的身上显露无疑,他散发着一股馥郁浓厚的香气,就像是一朵处于最盛时的玫瑰,深红色的丝绒与绸缎映衬着珍珠与钻石,让他从手指到脚尖都在熠熠生辉。
不可否认的,费利佩获得了绝大多数贵女的喜爱,王太后更是允许他在晚餐的时候为自己斟酒,对于一个没有爵位的年轻人,这显然是一份殊荣,他的脾气也不像是玛利说的那样坏,无论对于赞美还是咒骂都一视同仁不是因为心胸宽阔,而是因为毫不在乎。他确实生性轻浮,又善于取巧生事,来到巴黎之后没几个月,他在宫廷内外都有了好几处甜蜜的巢穴,连有着不下三个贵女青睐的达达尼昂伯爵都难以与之相比。
不过除了这些此人就只能说是一无是处,国王见了他几次后就把他彻底地搁置了起来,他确实可以给他一个公爵的爵位,但就算是为了褒奖马扎然主教,他也不想这么做,他不想让他认可的那些人以为,一个无能的浪荡子弟也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也许,在局面彻底地平定下来之后,他会另作处置,但现在,不。
费利佩在数次请求觐见未果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并不得国王的欢心,后来路易经常在王太后身边看到他,这很正常,很多人在国王这里碰壁后就会走走王太后或是主教先生的门路,而费利佩在女人这方面确实得天独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