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空旷,就像是普通夜晚的丛林。
但是在苏醒的第一时间,封不平就已经明白了眼前的一切依然是梦境。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一次成功。
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想要分辨出什么是梦境,其实已经非常简单。
第一,他有灵眼,有灵觉,两者相辅相成,任何一些细微的线索,都无法瞒过他的感官。
第二,摩云村灵异是槐树,且不论槐树控制的灵异有没有存在鬼蜮的,但是很明显,槐树自己的鬼蜮,更像是一种梦境,也只有梦境之中才会生效,在现世中是不可能笼罩整个一方世界的。
第三,他和鬼将军的感应。
鬼将军和他有着神秘联系,鬼将军以特殊的方法进入了梦境世界,而如果他成功逃脱了梦境世界,那么细微之处的差别,必然能够感觉得出才对。
还有很多分方面,都足以让他判断真假。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赴死。
一次又一次。
虽然接连不断,但封不平却显得非常谨慎。
他不得不谨慎。
因为梦境和真实之间,只有一线之隔,或许某一次醒来就可能是真实,而如果他无法分辨出这是真实,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又是一次苏醒。
上一次的死亡让封不平心有余悸,不得不说,并不是什么人都有勇气自杀的,死亡的痛苦让人记忆深刻,甚至于会形成一种阴影,哪怕明知道死亡并不是结束。
而这一次苏醒,封不平豁然察觉到了什么。
“真实?亦或许是介于真实和虚假之间的欺骗?”
接连数次,封不平已经发现自己有些迷失了。
槐树造成的梦境越来越真实,或者说,他每一次死亡后,梦境世界都会发生一些变化,让人越发看不透真假的变化。
别的不说,没有封不平的这种能力,他毫不怀疑,花主等人已经迷失在了无穷梦境世界中。
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仔细观察。
天空隐约有星辰光辉。
丛林中也有虫鸣,偶尔风吹过唰唰作响。
看不见白伏尸,感受不到那层朦胧的迷雾遮挡视线。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
然而很快,封不平心下就是一惊。
不对!
非常不对劲!
他豁然抬头,虽然天穹之上有着星辰,但是和他所熟悉的星辰有着非常细微的差别,他所熟悉的几颗星辰不知所踪。
还有丛林之中的白伏尸。
尸鬼是真实存在的,哪怕同样被关进了梦境世界,但是尸鬼造成的影响必然不会一丝痕迹都不留,一只白伏尸都没有,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还有所谓的鬼蜮迷雾。
迷雾呈现的形态且不说,迷雾本身,本就是梦境的一部分,是可以被槐树灵异轻易改变的一种力量。
综上所述。
他第一时间判断出这一切依然是虚假。
当然了,最主要的一点,他没有看见其他人!
所谓梦境,如果说他们是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的话,哪怕是被吞噬入梦境世界,周围再怎么说也该有一些痕迹才对,而他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除了他自己。
他拿起旁边的一根树枝,仔细观察,叹息一声:“不愧是妖,而且应该是成了气候的妖,智慧已经不下于成年人,它在学习。”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很明显,槐树在学习。
或许是他和花主等人的行动造成了什么影响,它形成的梦境越来越真实。
但再真实,也终究有极限。
它的致命弱点,就是范围。
它想要完美模仿出一个如真实世界的梦境世界,但是殊不知,其太贪心,它想要尽善尽美,如果只是摩云村,或许还真有可能做到,但是它的能力模仿的却并不止摩云村一个地方,所以它做不到完全化为真实。
细节决定成败,对于槐树诡异如此,对于他们亦是如此。
槐树诡异想方设法想要困住他们,想要杀死他们,想要吃掉他们。
但是他们也在想尽一切办法逃避。
不知道多少次之后,封不平都懒得去计算了。
虽然死亡很痛苦,但是一旦苏醒,痛苦只会留下一层模糊的记忆,却也无法影响到他,而且他也不能去回忆,那种痛苦越是回忆越是清晰,很容易影响到人的心智。
封不平唯一能够维持的,只是初心,逃出梦境的初心。
梦境世界越来越真实,他不得不全力以赴的寻找每一处可能存在的漏洞。
到了此时,每一次赴死,需要的勇气已经是翻了无数倍。
因为哪怕是封不平自己,也已经渐渐无法判断到底这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假。
那种感觉,就像是每一次死亡,都是真的在赴死,饶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再次苏醒。
星辰,几乎相差无几……
丛林之中的细节也开始越发完善……
迷雾再次出现,但那似乎只是普通的迷雾……
一次次的,原本很明显就能够发现的细节,完全消失。
直到最后,封不平沉默了。
“这一次,是真实还是虚假?”
他无法判断了。
独属于丛林之中的各种气味扑鼻而来,腐蚀的枯叶,夹杂清晨的露水散发出来的泥土气息。
视野似乎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丛林依然安静,但是这种安静,却又有些诡异,似乎除了大自然本身的声音,没有任何虫鸟之声。
他能够感知到周围隐藏着一些白伏尸,但数量并不是很多。
他能够以灵眼偶尔看见一些特殊的场域,那种场域封不平非常熟悉,那是槐树的场域。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是告诉封不平,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而且封不平自己,也很难想象,槐树诡异能够做到如此真实。
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梦境,而只要是梦境,必然会有破绽,这是他一次次死过来的发现。
因为就算是槐树诡异,也无法看透他的内心,自然也无法完全杜绝他的观察方向。
没有急着做什么。
封不平仔细观察了很久,足足一个小时。
既然粗略观察无法看破真实和虚假。
那么就以时间来判断好了。
渐渐的,周围气温略有升高。
天边似乎有一轮皓日升空,照亮了阴暗的丛林。
然而就在这时,封不平却是眼睛微微一眯:“果然如此……”
封不平露出笑容,紧接着毫不犹豫自杀,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透着愤怒,透着不甘。
死亡之时,封不平一直捏着手腕,而也是如此,让他发现了真实和虚假。
的确,槐树诡异已经变得非常难缠,几乎将一切细节都做到了堪称以假乱真的程度,而朝阳初升的画面更是非常震撼人心,让封不平一度自我怀疑,但是这一切,假的依然是假的。
他的确无法判断时间。
自然也无法分辨这其中真假。
但是,体温却不会骗人,或者说,暂时来说,槐树诡异还没有发现这方面的问题。
他刚刚一直捏着手腕,然而他却发现,无论过去多久,不管是被捏着的手腕,还是自己的手掌,温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这岂不是明摆着的事情?
如此这般,你来我往。
又是不知道多久过去。
这一次,封不平再次被难住了。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方法。
他找到了当初和尸鬼大战的地方,然后,亦然赴死。
虽然那一战是在梦境世界,但是封不平却非常清楚,梦境基于现实,那处地方他非常熟悉,而记忆深刻,然而他找到那处地方的时候,却发现,那地方居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然了,没有发生也并不是意外,万一那地方现实的确如此呢?
但是封不平却完全不做他想。
因为他当时就已经察觉到了,那地方,之所以光秃秃的原因,那地方,根本不可能长出植被……
又有很多次,为了辨别真假,封不平掏出手机查看,居然发现了信号,然后拨通了电话,亦然赴死。
开什么玩笑。
摩云山本就地处偏僻之地,信号就算是在山下,都是偶尔有偶尔无,更何况深山?
他可是记得的,在这鬼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信号,除非是卫星电话,而他手中的那一部,可不是卫星电话,只是一部普普通通的千元机。
一次次抉择,这个过程,就不继续表述了。
反正足以让人疯狂。
然而,这就是灵异,这就是妖。
任何的灵异,任何的妖物,哪怕最弱小的,也有着其可怕之处。
而越是强大的诡异,其掌控的力量就越是诡秘和危险。
普通人,面对诡异,基本九死一生。
哪怕是经常接触,对它们有着一定了解的捕灵人,明白如何规避危险,如何对付诡异,在面对诡异之时,依然无法避免不断出现的死亡危险。
“呼哧!~呼哧!~”
丛林中,一道身影猛然坐起来!
苍白的脸庞,湿漉漉的满是腐烂泥土的身体。
手机信号没有。
周围,一层淡淡的迷雾笼罩。
时间,大概是凌晨,天光蒙蒙。
感知中,鬼将军在山中某处游荡,似乎迷失在了那方世界。
很冷,但是不断搓手,会感觉到明显的温度。
再向着旁边望去。
陈镇国等人的身影映入眼帘,身后就是一颗树,树上有着一个若隐若现的,不知道用什么刻画的诡异图案,是诡树图案,但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种记号,似乎是为了避免迷失故意留下的记号。
封不平眼睛微微闪烁。
感知体内的灵力,一夜的恢复,灵力几乎恢复一半。
“这一次,应该没问题了……”
喃喃着,封不平艰难的爬了起来。
就像是被谁暴打了一顿般,浑身酸|软无力,但是这却是封不平认为最正常的反应。
毕竟他可是一天一夜没有吃饭的,而且躺在这荒郊野外,沾染了很久的地气,哪怕身体再好,如此这般也是会让身体垮掉,君不见陈镇国等人早已经奄奄一息。
他从周围找来一些树枝枯叶,小心翼翼的使用法术点燃,将众人搬到了一起,当然了,谢明等人就算了,因为他们早已经失去了气息,已经是一具具尸体。
这个过程封不平不忘记将万邪不侵使用出来,他怀疑当时自己之所以中招,很可能就是和事发突然,没有任何准备有关。
在传送过来的瞬间,完全不设防的情况下,被袭击,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就被影响。
要知道,再怎么说,他也是封灵师,如果是有准备的情况下,怎么可能那么轻易中招?
诡异这种存在可怕,那也是有限度的,最少魔云村诡异,还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感觉身体暖和了一些后,封不平便将陈镇国等人搬到了树下,靠在一起,以此维持他们的温度,而自己,则是灭掉了余火,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咳咳。”
不断咳嗽着,感觉头昏眼花,但是封不平却不能停下。
要知道,现在可是还有数百人被困梦境之中。
以陈镇国他们的情况来推断,这些人已经坚持不了太久,而陈镇国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逃出来。
而且,就算能,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没有封不平这种程度的体魄,也根本无济于事。
他一步步前进,遁寻着鬼将军的指引。
很快,他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那是一颗歪脖子树,树下,一具早已经化作枯骨的尸体极为显眼。
而此时,鬼将军就在歪脖子树下,不断的徘徊在歪脖子树周围。
“难怪能够死而复生,看来,诡老人的情况,并不止是单纯的受到了槐树诡异的影响……”
转身,看向了一旁,依稀可见,那是一条长满杂草的路径。
顺着路径,封不平再一次回到了摩云村。
和梦境世界中的摩云村完全不同。
入眼的,是一片片荒草,村口的那棵树已经完全干枯,其上的灯笼更是完全的失去了光亮,只余下了一节朽木。
再看村子,房屋早已经坍塌大半,木质的房屋透着荒凉和破败。
一步步走进村子,遁寻记忆,向着某个方向靠近。
终于,他来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场坝。
那是一颗无比茂密的槐树,高度足足三十多米,而在槐树之上,乃至于周围,则是一具具尸体,没有腐烂的尸体。
尚不及行动。
突然,那些尸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