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伯给卓展他们安排的客房不大,却干净整洁,各种物件一应俱全,瓜果茶点也妥帖地摆放在铜盘里,肉眼可见的新鲜。
赤妘在壮子的欲言又止中拿起最红的那个苹果,蹑手蹑脚走向端坐于榻上的卓展,轻轻抵住他的唇。
正苦思冥想的卓展被这突然的清凉一惊,抬起头,看见那比苹果还甜的小脸,心里也跟着甜了。
卓展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滑过喉咙,舒爽的要命。
“好甜。”
赤妘开心一笑,顺势坐下,挽起卓展的手臂:“卓展哥哥,半天都不见你说话,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位扶不起的阿斗,估计要倒大霉了。”卓展怅然道。
“你是说,刚刚端伯跟雍门风讲的那件事?”段飞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卓展对面,神情肃穆。
“没错,六国会盟,发难石巢国,雍门风肯定是要去迎战的,只是这太子……怕是要去做质子了?”
“啊?这也太悲催了吧。正经帅哥不是说这太子骄奢淫逸惯了吗,去当质子?呵呵,这哥们有的受了。”壮子幸灾乐祸道。
“那卓展,你打算怎么做?护送这个质子去敌国,然后换取开图石?”段飞觉察出了卓展的意思,却并不愿苟同。
“我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怎么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卓展眉间拧成了个大疙瘩,凝眸沉思道。
段飞猛一击掌,喋喋说出了心里的疑问:“是啊,这当质子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没准就是三年五载,咱们几个可跟他耗不起。撇下他走吧,又实在太无情无义,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
“那就要看怎么跟敌国斡旋了,先迈出一步,打开突破口总没有错,更何况,雍门风信不信得过咱们还两说呢。”卓展忧虑道。
段飞一时语塞,搜肠刮肚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沉沉叹了口气,便不再作声,算是默认。
“骄奢淫逸……纨绔癫狂……”卓展喃喃念叨着,蓦地眸色一亮,将目光转向了桌旁吃点心的壮子:“壮,你这次是不是带了一盒大富翁游戏棋?我上次看你拿出来过,还没拆封呢。”
正在往嘴里塞酥饼的壮子差点儿没噎死,一口酥皮渣渣呛得满脸紫成了猪肝色。
只见他摁着自己的喉咙,忙拎起桌上的茶壶,仰头一灌。
却不想这新沏的茶水却差点儿要了他的半条小命。
“烫……烫烫烫……”壮子像狗子一样伸着舌头,猛劲儿扇着,还不忘破口大骂:“哎我擦卓展,你丫的是要谋杀壮爷我啊!”
卓展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可没动机。”
“赔偿!一顿海底捞!”壮子嘶声大吼着,却看见段越递来的梨子,登时乖巧如鹌鹑,双手捧着就啃了起来。
“壮子,你这可是趁火打劫,卓展哥哥断不会上你的当。”赤妘赶忙帮腔道。
卓展也连连点头:“这种无名锅我是不会背的,不过,壮,说真的呢,大富翁呢?”
“大……”壮子一愣,恍然间,才反应过来,这是差点儿又着了卓展的道,一时间怒不可遏:“哎我说卓展,你是不是要给那个傻逼太子送礼?你咋就惦记壮爷我兜里这点儿东西呢,上次是我的蕾姆手办,这次是大富翁。你不都向我保证了吗,上次是最后一次。我这大富翁可是留到什么时候无聊的时候玩儿的呢。”
“什么大富翁?吃的?喝的?”云婴听得云里雾里,却难掩好奇,细长的凤眼瞄着壮子的背包,晶晶亮亮。
卓展见状扬了扬头:“壮,婴兄还没见识过呢,拿出来给婴兄看看,我知道你在这方面的品味一向很好,让大活儿都瞅瞅,是什么好玩意。”
“哎呀,别想喽,有人可是小气的很呐,婴兄,你是没眼福喽……”段飞拉着长声,很是无奈,转头却偷偷朝卓展和云婴眨了眨眼睛。
卓展和段飞这一捧一踩,是稳稳地拿住了壮子。
只见壮子小眼一竖,立马不干了:“哎段飞,你说谁小气呢?壮爷我可是侠骨柔肠、高义薄云,别忘了爷可是叫乐正云扬!怎么说都得对得起这个大侠的名字不是?区区一盒大富翁,拿去拿去,壮爷我又不是非玩儿不可。”
壮子挥了挥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过漂亮的话虽说得爽快,但说完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总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套路了……
就在壮子即将留下悔恨的眼泪之际,卓展那句“谢谢了壮大侠”却已响亮地说喊出,段飞那双修长的大手一一把拎过壮子的背包开始翻起来,云婴也满脸好奇地凑过来看,只有壮子像傻子一样呆呆地瞅着三人一顿神忙活。
壮子的大手往脸上一捂,生无可恋。
妈的,自己怎么就这么蠢。
不过就在段飞手忙脚乱地掏出那盒气派的大富翁之际,门口却传来了侍女的柔声细语。
“几位华国贵客,太子殿下有请。”
几人面面相觑。
卓展冁然而笑:“看来,不用咱们上赶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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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朝阳宫中,熏香袅袅,酒香萦然。
一众鲜衣罗裳的婀娜美人,柔弱无骨地卧靠在巨大的织锦毡毯上,团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白胖子。
一种美人莺声燕语,妩媚非常。
见卓展他们进来,那百花丛中的白胖子很是兴奋,霍然起身,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推倒了靠在他身上的美人们,连靴子都没穿,一双雪白的绢袜踩在石砖上,圆球一般滚来。
“哎呀呀,华国人?江老爹的徒孙?”白胖子兴奋得两眼放光,一脸油亮的横肉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
“哦,正是,见过太子殿下。”
众人恭敬一拱手,却不想太子那雪白的小手挥舞的飞快,激动中又带着些许不耐烦:“免礼免礼免礼!快说说,你们这次来,带来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了?”
卓展一愣,瞬间黑线。看来江老之前是没少拿东西糊弄这个傻太子玩儿,这样一来,自己带来的这盒大富翁,似乎满足不了这已经吊起来的胃口了。
于是卓展只能先浇盆冷水灭灭他旺盛的欲火:“太子殿下,我等此番来的匆忙,并未带太多东西,下次,下次一定都给太子殿下补上。”
太子一听这话,登时从吹起来的气球变成了打了霜的秋草,万念俱灰,连声音都变得羸弱无力:“啊?那合着我白高兴一场了,什么都没有?”
看着太子那双绝望中带着乞求的眼睛,卓展的目的达到了,随即奉上了这足以能糊住他嘴巴的糖:“不过我们还是随身带了一件特别的宝物,虽不名贵,却有趣的很,太子殿下,请过目。”
“哦?快快呈上!”
当那个镭射包装闪亮亮的大富翁出现在废物太子面前的时候,那双不大的鼠眼直接弯成了一条鱼钩,生生化进了脸上堆起的褶子:“这是什么好宝贝,快跟本太子说道说道!快快!”
雪白肥嫩的小手灵活熟练地拆开塑封包装,却被里面复杂的棋盘和棋子骇住了,求救般地望向卓展。
卓展微微一笑:“那就让深谙这件宝物的技师给您指点一二吧。”说着便回头朝壮子使了个眼色。
壮子一愣:“技师?我?啊……啊,那个,对对,我是技师,我是技师!呃,太子殿下,这边请这边请,就让本技师给您好好掩饰一番这大富翁游戏棋的奥妙所在,您可看仔细喽……”
壮子说着便随着太子爬上了满是美人的硕大毡毯上,将那五颜六色的棋盘缓缓展开,开始神秘兮兮往罗盘里掷骰子,看得那废物太子一愣一愣的。
段飞则兴致勃勃地将头偏向卓展,窃窃道:“晚上可得让这位技师给咱按按足底……”
“要按你按,不怕脚心被挠出血啊?”卓展不耐烦道,眼睛盯着太子十分投入的那张脸,真替他的未来感到悲哀。
云婴也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卓展,咱们这就算搭上太子了?”
卓展微微点头:“算是吧,接下来,就要借着这位太子殿下的口,让他亲自去求辅国大人,让咱们几个当他的护卫。”
“哦,一盒大富翁换来了主动权,卓展,你可是一点儿都不纯良。”云婴揶揄道。
一旁听着的赤妘不乐意了,挤到卓展和云婴中间,一脸正色:“我的卓展哥哥可是十分纯良的,云婴兄,不懂可不要乱说话。”
云婴却一脸正经地错愕道:“怎么,妘姑娘,你这是体验过?”
“要你管!”赤妘前一秒还旺盛的气焰登时被灭火了,圆圆的脸蛋像个烧红的小灯笼,躲也不是,硬撑着也不是,别扭的很。
在云婴这个随时随地可能开车的情场老司机面前,她这只小雏鸟,可是稍有不慎就掉进深坑了。
就在这气氛微妙之际,废物太子那尖锐的声音却打破了尴尬:“喂,那个谁,小四,赶紧去给我和技师拿点儿果茶、糕点、毛榛子,玩儿这个太费脑,真是饿得慌。”
不一会儿功夫,小阉寺便把太子要求的这几样一一摆在他和壮子的手边。又拿来一块拳头大的小石头,跪在旁边的地上,仔细砸着那榛子。
只不过这早秋的榛子有点儿硬,小阉寺砸了好半天竟一个都没砸开,急得他额角上的汗细细密密的一层。
喝了口果茶的废物太子就等着这口浓香的榛仁来中和嘴里的酸苦呢,他一边忙着走棋,一边瞅着那小阉寺,实在急得心火烧。干脆一个探身,抓过了小桌案上端端正正摆放着的狮钮铜印玺,“哐啷”丢给小阉寺,没好气道:
“用本太子的大印砸,快点儿,等着呢!”
小阉寺心中一惊,手中一瑟,赶忙丢了手中的石头,去捡那铜印,乖巧地跪在那里,真真用它去砸那硬榛子。
卓展几人真是大跌眼镜,这个废物太子的荒诞程度,真的可以写入史书了。
“咯……”
坚硬敦实的黄铜印玺果然好使,没几下,那顽强的榛壳便应声而开。
然而随着这脆生的开壳声,一阵急促却稳健的脚步声爷随之而来。
这平稳的脚步声仿佛一记猛鞭,前一秒还兴致勃勃的废物太子登时呆若木鸡,那满是横肉的大脸从白里透红到铁青发紫。
卓展正色,倏然回头。
只见辅国雍门风正站在门口,一张不怒自威的脸上,没有半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