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下坠的身影在苏长风的瞳孔中越来越清晰,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反击的好机会。
心跳之声不断响动,鲜血卷入之势毫无一丝停止,这一刻苏长风心脏就如同一台高速运转机器,庞大力量不断涌动间,惊慌也减弱了许多。
江山入画,斩!
手中流萤之上红芒缠绕,迎接上方的刑天,直接轰击而去!
似乎有一副万分美妙的画卷缓缓展开,带着强烈的吸引力,要将所有的一切完全包裹进去。
轰!
剧烈震动之声骤然爆发,刑天一拳死死与苏长风手中的长刀碰撞到了一起,实质化的气浪当场卷起,将四面八方烟尘飞雾尽数搅碎。
流萤稍稍经历了一丝阻碍,便如热刀切牛油一样切进了刑天的手臂之中。
虽说是同样的力量,但是却有着本质的差别,一击之下,天壤之别。
双手紧握的长刀用力向右一撇,带着三根手指的半条右臂就被切了下来,令人惊异的是,虽说受了这么重的伤,但是刑天身上却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尚且还未来得及惊喜,苏长风就发现刑天的左臂又挥来了势大力沉的一拳,猝不及防之下,苏长风被一拳打中胸口,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他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就像破抹布一样被抛到了远处,重重的落到地上。
“咳咳,噗……”
双手用力撑起身体,猝不及防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将地面染成殷红,但是胸部的烦闷之感也减轻了很多。
肋骨断了三根。
将脱手的长刀捡起,苏长风踉踉跄跄地站稳,却发现那刑天并未趁机攻击自己,而是走向自己兵器的地方。
他试图用右臂去捡起斧头,但是右臂已经被苏长风斩成两段,又哪里捡的起来,踟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用左手将巨斧捡起,慢慢的走向苏长风。
“广亮贼秃,给本王死出来!”
一声大吼响彻云霄,带着浓浓的恨意,不断地爆裂声从外响起,但是却被一层黑白两色的光膜牢牢抵御。
光膜上,一黑一白两朵曼荼罗花妖艳的绽放着,又像是两条阴阳鱼,不断地互相追逐着。
光暗曼荼罗大阵,佛教赫赫有名的大阵之一,虽然在声名上比不过截教的万仙阵和九曲黄河阵,但是在威能上却丝毫不逊色半分。
当然这也是看对比的对象的,别的不说,诛仙阵就远远不是它可以媲美的。
光暗曼荼罗大阵外,一只羊身人面的怪物被一层黑云托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在场的一切。
《山海经·北山经》有云:“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此处“狍鸮”即饕餮。
这是一种传说中的贪食恶兽,是“贪婪”这个概念的具象化之物。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让人们对其有些概念的除了文字描述之外,或许更加直观的就是形态各异的各种饕餮纹了。
饕餮纹是青铜器上常见的花纹,被认为是描绘饕餮的兽面。这种纹饰出现于长江下游地区的良渚文化玉器上,但更常见于青铜器上,尤其是鼎上,早在夏文化的青铜器上便有。
而在如今这个副本中,饕餮却是一种真实存在的怪物。
出现在苏长风眼前的,就是这么一头怪物。
以苏长风的敏锐视力,哪怕是距离如此远他也可以清晰分辨这头怪物的细节。
基本就是文字传说和饕餮纹饰的结合体。
怪物四肢着地的身高差不多一米五左右,身长不算尾巴也有接近四米,对于人类来说妥妥的就是一头身形巨大的恶兽了,什么狮虎之流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它拥有一张长满内外几层尖牙的大嘴,有点类似人类骷髅头的脸面,自然生长着饕餮纹的额头。
背上长着一些层叠甲片和延伸至尾部的鬃毛,四肢稍显修长,看起来颇为灵活,在四肢的衬托下,身躯显得尤为粗壮。
一双巨大的眼球长在身躯两侧肩膀靠前的位置,反而是脸面之上形似眼眶的凹陷里却并没有眼球的存在。
在苏长风看来,倒是觉得饕餮那看似脑袋的部位也许只不过是一个突出的口器罢了,或许它的真正脑袋反而是在那显得显得比例失调的身躯之内。
是否真是如此,大概很快就能验证了。
“饕餮,你来干什么?”
广亮一步步踏出阵外,随着他的出现,刑天傀儡的双目也失去了光芒,静静的站在原地,仿佛一件不会动的盔甲。
“广亮,我为什么来这里你应该明白。”
饕餮低沉的声音传遍四野,一双猩红的双目注视着广亮,“我们应该合作。”
合作?合作什么?
苏长风心中悚然一惊,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能知晓的秘密。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这般重大的秘密绝非现在的自己有资格知晓的,贸然得知必然有杀身之祸。
但是出乎苏长风的意料,对于苏长风的存在,在场的两位似乎都没有丝毫的在意,他们依旧是那般淡漠的述说着。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广亮抬起头,双目之中冷光闪烁,但是最终还是化作一声佛号,冰冷而又无情。
张大了嘴巴,露出尖锐的牙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饕餮站在黑云顶端,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说道:“广亮,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却也是公平的,但是归根究底,对我们这般存在来说还是不公平的。
所谓的人上人,所谓的仙佛,所谓的大成就者,他们自己……或者他们的某一辈祖先,也曾经都和你一样,不值一提,没有人会去特意记住他们的名字,他们也是经过了艰苦卓绝的奋斗、拼搏、努力,肮脏下作的算计、坑害、杀戮,才有了后来的地位,且让他们的后世子孙,蒙受荫庇,福享荣华。
而那些已经获得了身份和地位的人,是绝不甘心,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一切,所以他们会相互勾结,组成版块,将那些想要往上爬的家伙,全都给狠狠的踩下去。
你若不出头还好,若是稍微出头,有了点可能,那么明枪暗箭少不了,各种真假夹杂的流言蜚语,也会让你痛苦,针对你而来的各种阴谋,更会让你难以抵御。
但是现如今,你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么你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和我们合作,你至少会多一个盟友,多一份抵御的力量,但是若是你固执己见,那么等待你的只有灭亡一途!”
饕餮话语之中充斥着引诱,但是同样也陈明了利弊,然后他就在那里静静的站着,等待广亮的选择。
“此事休得再提,我……自有计较。”
良久,广亮还是艰涩的开了口。
“自有计较?好一个自有计较!”饕餮说着,面上却没有什么愤怒之色,只是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广亮,“我等着你来找我们。”
…………
饕餮离开,战斗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广亮沉吟着,来到了苏长风面前,伸手将刑天傀儡收入袖中,看了看苏长风,示意他跟过来。
“有些事情,已经可以告诉你了。”
他说着,不禁有些唏嘘。
“你可知,滚滚红尘之中,寻常人当然活不了千年,但是你我皆非寻常人,已然都得了武道精髓,走的是上古气血之路,莫说是千年,若能练就一身不灭,可达滴血重生,血肉自衍的层次,到那时,便是武道之神,长生久视,也不在话下。”
广亮吐了一口浊气,然后说道。
苏长风闻言,眼神有些发愣。
他很想开口反驳。
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再加上这个真正有着仙神、圣人存在的世界,那么所谓的长生倒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至少他现在的手段,放在过往来看,岂不是与传说中的仙神一般?若是现在的他,在第一次的副本之中,和仙神又有什么区别?
“天地之间,有灵气、浊气、煞气,若能借用,假公济私,蕴养自身,便可以真正达到武意通神,直问苍生的境界,只是这天下间,习武之人多如牛毛,有资格问鼎真正武道者,却寥寥无几。”广亮接着解释道。
苏长风想到这不同副本世界中不同的灵气浓度,心中不禁生出了些许感触。
只是这和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你可还知,踏入修行第一步是什么?”
第一步?
自然是打牢基础,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基础那就是空中楼阁,什么都不是。
“打牢固基础···这谁都知道说。”广亮笑着说,”但是往往在修行中,会困扰于两个问题。
首先,基础叠加是有上限的,如何突破这个上限,继续下去···这很成问题。
练气一亿层,凡人练气轻屠仙,锻体千万遍,武者只手破云天。
但是寻常修士,练气九层,就按耐不住突破筑基,哪怕是许多武者也是在一次锻体之后就开始了下一步路,这既是自身原因,也是自身修为无法压制,自行的一种转化。
即便是特殊功法,底蕴深厚,肉身超凡,也多将自身的后续修为推到十二到十五层,便还是按耐不住突破,无法继续。
其次,如果叠加的太过深厚,积累的太过坚实,就容易定格在一个境界,永远都无法突破了。”
说道这里,广亮摇了摇头,不禁有些叹息。
别的不说,卧佛寺之内就有这么一个例子。
在百年前,卧佛寺曾经有一个僧人,天生是镇灵神体,任何狂暴、强横的灵气,只要属于能量一流,入了他的身体,就会被镇压。
虽然不善攻伐,但是修行上却极有益处。
这个僧人既然有有此天赋,自然要多加利用,故而在没有合适功法的前提下,修炼了一共三千多种锻体类的不同功法,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或高明或普遍的功法,也等于淬体三千多次。
体内气血之强大,聚合成的力量之浑厚,便是凝血抱丹的修士,也不敢直面。
不过他却死了···死于寿元枯竭。
因为他的积累太浑厚了,所以他无法将这所有的气血扭成一股,达到下一个境界从而延长寿命。
所谓锻体千万遍,那不单单是重复的枯燥训练。
更是在锻体的同时,兼顾了炼血如汞、凝血抱丹、丹成舍利、乃至于血肉衍生等等阶段,会具备的特性,甚至以自身特殊性,放大了这特性。
所谓的不突破,其实就是换了一种方式突破。
诸天万界修炼之道,最古之时,各种修行法门千奇百怪,各种修行路线,也是层出不穷,虽然殊途同归,但是也不免有许多疏漏、谬误之处。
是经过了无数年的演化,才最终得出了最普及,也最具可行性的路线。
这路线未必是最强大的,却一定是最适应大部分修行者的。
但是谁又能知道这被抛出来的路线其实是那些上层人物为了控制下层的修炼者做出的削弱手段?
“那些仙神们为了自己的地位不被动摇,不断地修改功法,讲那些快速的、没有任何危害的功法削除,只留下那些弊端大的,修炼缓慢的功法下来,然后再多加总结,留下所谓平稳无危害的说法,哄骗修炼者去修炼,但是对于他们的子孙后代,则又是另一种修炼法。
所以,向前的路其实已经被堵死了,不破除那些人的阻挠,我们根本没有可能更进一步。”
“可是为什么呢?哪怕是我们修炼成仙,对于他们那些大神通的存在也没有什么威胁吧?”
苏长风皱着眉头,他是有些相信广亮的话的,毕竟之前没有他的帮助自己也绝不可能到达这个境界,而且他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是的,我们对他们是没有丝毫的威胁,但是你别忘了仙人们也有子女后代,他们的后代也是良莠不齐,我们的出现必然会分薄他们后代的资源,这就是罪过。”
看着苏长风面上毫不掩饰的震惊,他点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支持你前去支持人争夺大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