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有点小遗憾……”朱慈烺收起笑容。
“请殿下示下。”焦勖和赵仲紧张起来。
“镇虏厂太小了,已经不堪使用,所以本宫想扩建厂区,照现在的规模,扩建一倍以上。”
焦勖和赵仲相互一看,都是吃惊,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工部尚书魏藻德。
扩建建虏厂是大事,他们两个小吏可做不了主。
魏藻德皱起眉头,心想扩建镇虏厂可不是小事,太子怎么事先也不跟我这个工部尚书商量一下?看来真没把我当在眼里啊,心里颇为不快,对焦勖赵仲的探询目光假装没看见。
见尚书大人没反应,焦勖只好自己回答,他拱手道:“殿下,镇虏厂的产能并不缺乏,甚至是绰绰有余,如果朝廷急需用炮,只要钱粮铁料充足,我镇虏厂的产能翻一倍不是问题。”
镇虏厂的设计原本是两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停火的,最初的两年也的确是这样生产的,但近几年朝廷财政困难,拨下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铁料煤炭供应不上,因此镇虏厂只白天开火,到了晚上整个厂区就没有人了。
朱慈烺淡淡道:“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大明火炮和火枪分别由镇虏厂和兵仗局的火器厂制造,在本宫看来,不但浪费资源,事倍功半,而且无法取长补短。火炮和火枪虽然大小不一,制造方法不同,但其原理却有很多相通之处,将两厂合并在一处,不但可以整合资源,还能加倍提高产能。需要火枪了,铸炮工匠可以生产火枪,反之需要火炮了,火枪工匠也可以生产火炮,两厂工匠还可以切磋技艺,扬长避短,如此可事半功倍。今日兵仗局的褚公公正好在这里,你们三人商量一下,看需要多长时间,能把兵仗局的火器厂搬过来。”
焦勖和赵仲是吃惊,褚宪章则是震惊。
内廷有二十四衙门,共分为十二监,四司,八局。十二监是:司礼监、御马监、内官监、司设监、御用监、神宫监、尚膳监、尚宝监、印绶监、直殿监、尚衣监、都知监;四司,是惜薪司、钟鼓司、宝钞司、混堂司;八局,是兵仗局、银作局、浣衣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
每个部门都是祖制,都不是轻易能动的。
火器厂是兵仗局下的兵工厂之一,从成祖文皇帝时代,就是如此,镇虏厂则是崇祯六年新建立的,名义上属于工部的,而工部属于外廷,内廷外廷泾渭分明,如果要把两厂合并在一起,那不就乱了吗?
褚宪章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这件事,不但他做不了主,恐怕连司礼监王之心公公也不敢轻易决定,非得请示圣上不可。
像是看出了褚宪章的为难,朱慈烺给他宽心:“两厂虽然合并在一处,但隶属不变,兵器厂仍归兵仗局,只不过本宫给他换了一个新厂区而已。”
听到此言,褚宪章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换厂区,不动祖制,那问题就不算太大。
不过搬迁也不是一件小事,最重要的是,这笔银子要从哪里出呢?
褚宪章一脑子疑问,但却不敢多问,向朱慈烺拱手行礼:“奴婢明白了,奴婢一会就跟两位大人商议。”
焦勖和赵仲也拱手:“臣遵命。”
“你们三人商议好后,画一个新厂房草图给我,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新厂房要挨着金水河,并最少预留出三个水力鼓风机的位置。”
“是,臣明白。”
嘴里说明白,但其实焦勖一头雾水,镇虏厂一共三座熔铁炉,一大两小,小铁炉使用畜力鼓风机,大铁炉才使用水力鼓风机,火器厂制造火枪,使用的都是小铁炉,根本用不到水力鼓风机,皇太子为什么要预留三个位置呢?
要知道,水力鼓风机在这个时代属于“大型精密”机械,不是那么容易制造的。
心里疑惑,但焦勖不敢问。
“魏部堂。”朱慈烺看向魏藻德。
“臣在。”
魏藻德站起来,恭恭敬敬。
“请工部将能造水力鼓风机的能工巧匠,全部调到镇虏厂,听候调遣。另外再派两千修房盖屋的匠人来,镇虏厂扩建工程,要抓紧时间开工,争取在两个月之内完成。”朱慈烺一脸严肃。
魏藻德拱手:“殿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慈烺真想说不当讲!老子看见你就烦,但脸上还是得笑:“魏部堂但说无妨。”
“殿下扩建镇虏厂,可有圣旨?”
“没。”朱慈烺懒懒回答。他要看这个无耻之徒究竟想要耍什么花招?
“那殿下可知,这紫禁城周围的一砖一石,一水一树,都是有讲究,都是暗合了天地人合一,辛壬会而聚辰的风水之学的,任何一个轻微的变动,都有可能影响到我大明的国运?”
听到这里,朱慈烺明白了,魏藻德原来是想要用风水阻止他的扩建和搬迁!
紫禁城是皇帝所居,风水也是天下最好的,成祖文皇帝迁都北京之时,按照正统风水术的要求,对北京城进行了总体布局规划,紫禁城北依景山、西拥三海池、南面金水河。察看天盘可知:北海在的壬宫、乾亥宫,中海在辛戌、庚酉宫,南海在坤申宫。人工挖掘金水河把南海的水引向巽巳宫,由杨公《玉尺经》原理可知,这正是“辛壬会而聚辰”水局的完美格局。
风水如此完美,当然不容被破坏,在这其间,增添或者减少任何一个建筑,都会有破坏风水,影响国运的嫌疑。
不要说这世,就是前世的二十一世纪,遇上风水之说,很多不信鬼怪、身家千万的科技业大老板也要望而退怯。
前世如此,何况现在的大明朝?
但镇虏厂距离紫禁城差不多1000米,这里的改动,真能影响到皇宫,甚至影响到大明的国运?
朱慈烺当然不相信。
不过魏藻德所说,却也不能不考虑。
万一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那就不好了。
“因此,臣以为,镇虏厂扩建之事还需要慎重,兴师动众,徒劳无功是小,万一影响到殿下的威名,那臣等就万死莫恕了。”魏藻德轻轻叹息,一副忠君忧民的样子。
朱慈烺默然不语。
魏藻德心有得意:你是太子又如何?惹我不高兴,随便一句话就能给你使绊子,所谓四两拨千斤,杀人不见血,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