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回来了,费兰特少爷。”
老管家四十五度弯腰分毫不差,在门口问候费兰特的归家。
“父亲呢?”
“公爵大人还在王宫议事,恐怕要晚上才能回来,不过他说晚上要在家里吃,还请少爷不要乱跑。”
“我知道了。”
费兰特点了点头,无视了侍女端来的洗手盆,回到了自己在二楼的房间。
即便是在白天,房间充满阳光,但烛台上依旧点着蜡烛,看样子应该是下人估算着他回家的时间新换的。
将书包随手扔在床上,费兰特坐在书桌前仔细回想着矮人小伙给他送来的笔记,然后又用羽毛笔默写了下来,以巩固记忆。
古生物学是一门很特殊的课程,整个索兰学院仅有一位大导士,一位普通教师负责,由此可见多么不受待见。
原因无它,整个北陆学识界现在最火热的研究方向是机械学,以及对出土的古代文献文物的研究。
至于动物,谁会在乎是怎么来的。
“当然有人在乎,听说南陆的兽人学者对此就很有研究。”
费兰特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自言自语。
将随堂笔记收进抽屉,费兰特从里面拿出了一幅惟妙惟肖的彩色画像。
那是他的母亲,听父亲说,在他三岁的时候,母亲染病去世了。
而今天就是母亲的祭日,所以父亲才会拒绝了日常酒会的邀请,选择在家里吃饭。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母亲也是一位学者,而且专攻古生物学。
所谓的染病也是在一次遗迹的挖掘中,母亲发现了一具奇怪生物的尸体,被上面的病毒感染,才救治无效去世的。
费兰特盯着画像看了许久,最后才将其收好,又从书柜拿了一本书,做起了课外学习。
“嗯……关于拉尔波海鲑鱼的灭绝研究……”
……
……
夜晚,街边的路灯早早被换上了新的蜡烛,热闹的街道人声鼎沸,新出炉的烤面包很快卖了个精光,与之相比,城东的贵族区就显得幽静许多。
马车的嗒嗒声渐缓,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的罗伊克纳德公爵走进了自家的庭院。
老管家依旧在门口迎接,侍女与男仆上前为其脱下外套、帽子和围巾,换上了舒服绵软的家居鞋子。
“老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罗伊公爵笑了笑:“好,老伙计你总是能做到最好,这该死的天气,今年国王陛下又要为河道结冰发愁了。”
老管家微笑的点了点头,没有接话,紧跟在罗伊公爵的后面,小心的等待着吩咐。
“费兰特呢?”
“少爷已经在餐厅了。”
来到餐厅,费兰特起身问了句好,这对父子的关系其实还不错,只不过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
一个希望孩子能独立思考行动,一个只顾埋头研究学习,两个闷葫芦平日几乎很少交流。
吃饭的时候也是如此,在动手之前,因为是费兰特母亲的祭日,罗伊公爵依照习惯带着儿子一起向神明祈祷,希望妻子在天国获得解脱。
这就是父子二人的一点点不同之处,罗伊公爵是光明之神坚定的信徒,而费兰特却一直相信万事万物都有解释,如果解释不了,那就是认知还不够深刻。
当然,这都是他母亲留下的东西带给他的影响。
不仅是他这样,整个南陆和北陆遍布着不少教堂和信仰,但也有大部分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
他们认为神明只是人们在意识形态上的精神寄托,而各种各样的信仰也只是因文化差异分化出来的不同表现。
但他们并不反对信仰与神明,反而更想用合理的解释来阐述,甚至鼓舞那些心里无依无靠的人们寻找属于自己的港湾。
心中思虑着书上的知识,费兰特完成了祈祷,沉默的与父亲进行了晚餐。
过程中罗伊公爵询问了他在学院的学习情况,并有意透露出如果愿意,他可以送费兰特去凯亚帝国,到公认的人族第一学院,艾沃斯学院进修。
费兰特拒绝了,起码现阶段拒绝了,好高骛远可不是他的标签。
吃过了晚餐,父子二人各自离开,罗伊公爵回到书房处理着公国事物。
而费兰特则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研究拉尔波海鲑鱼的灭绝过程。
直到夜半时分,时间到了后半夜,费兰特这才收拾了一下,吹灭了一半的蜡烛,躺倒了床上。
他并不准备睡觉,因为明天是休息日,索性借着床头的烛光,读起了经典的《唯物论》。
这是本三百年前的经典著作,详细解释了神明是怎么由人们思想中诞生的。
费兰特也就看个乐呵,他不是无神论者,也不是有神论者,他没兴趣在这方面纠结。
可读着读着,他便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假如真的有神明,那希望母亲真的能在天国得到解脱。
收起书本,吹灭蜡烛,费兰特闭上了双眼,漆黑的天空看不见月亮,预示着可能会有一场大雪快要来临。
费兰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今天毕竟是他母亲的祭日,他再怎么平静也不能当做普通的一天渡过。
折腾了许久,费兰特起身下床,点燃一根蜡烛,轻轻的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古生物学许多未解之谜不免涉及到久远时期,甚至上个纪元。
其中最真实的记录是凯亚帝国大图书馆的古籍,也仅有一句话描述了一千一百年前。
其次就是各大教会,教会典籍记载的稍微广泛一点,但零碎且语义不明,更多的是关于神明的描述。
可那神异古怪,天马行空的描写很难让人认为那是真的。
罗伊公爵和本地的光明教会红衣大主教关系很好,家中有不少借来的书籍,有时费兰特也会像现在这样偷偷的看一看。
这个时候父亲应该睡了,费兰特将耳朵贴上房门,听见没有动静,这才慢慢的拧动把手。
书房内漆黑不见五指,唯一的光源就是手中的蜡烛,也只能照到脚下一小片。
他慢慢的关上房门,借着烛光在书柜上来回摸索,寻找着看着顺眼的书籍。
突然,他的右侧身抵住了墙壁,整个人一愣,书柜还没到边缘,哪里来的墙壁?
费兰特浑身僵住,两颗眼球不自觉的斜视了过去。
书房中静的可怕,费兰特能感受到右侧的‘墙壁’有些软,有些颤抖。
一道不属于他的咽口水声传出,费兰特猛的将蜡烛移向右边,就见一只大脚飞踹过来,将他险些踹翻。
黑影顺手从书柜上拿走了一本书,顺着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费兰特回过神,赶忙来到窗前,可眼前只有漆黑的庭院,以及远处的路灯,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
……
整个公爵府邸灯火通明,费兰特站在墙角默不作声,看着父亲不停的来回踱步,老管家谨慎的静立一旁。
“父亲,丢的是什么?”
罗伊公爵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一本百年前教会主教远游南陆的游记。”
费兰特颔首不语,但并未放松,也许丢的东西不重要,但重要的是,一座公爵府邸竟然进了小偷。
这次是为了偷东西,那下次是不是就是要人命了呢?
“你先回去睡觉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罗伊公爵大手一挥,打发走了一旁的儿子,关于费兰特偷偷进书房他早就知道,但事关公国重要的文件他不会放在这里,所以也就没有插手。
两天后,休息日一过,又到了学院上课的日子,费兰特仔细的收拾好书包,打算出去吃点东西,准备一下下午的课程。
前天晚上确实只是丢了一本游记,但公爵府邸周围的卫兵还是明显增多了。
费兰特没有多想,一个人独自走出了学院大门,可旋即在街旁愣住。
街道上马车不停,而在街的另一边,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带着礼帽的青年正单手插兜,靠在墙上笑看着他,另一只手中不停的抛飞又接住一本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