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下,决明告别了紫宫真人,端朝皇帝这么做,是在与整座江湖为敌,自己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让本体重回正常。
芒砀山口的战事瞬间扭转,端朝大军不在畏畏缩缩,故意藏拙,以无名骑为前锋,三十万大军逼得离朝近七十万人不停后退。
而结果就是江湖宗门主力尽出,却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乡,武评第三的大宗师,北邙枪圣许幸之马革裹尸。
边关大捷,朝廷夺回了原来的土地,这个消息传回端朝的时候,所有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气,自认为端朝还是那个端朝,所向无敌从来没有变过。
可整座江湖的气数却被斩去了一大半,现在的宗门不过是皇帝嘴边的肥肉,说吃就吃。
临近年关,江北郡的一个村子里张灯结彩,虽没有江南的富庶,但总归是过年,该有的气氛还是要有的。
被朝廷贬到这里养马的陆泽在下午早早的回了家,因为家里还有一个伤员需要照顾。
李长安被许幸之的长枪拖着飞了不知多久,冷风入体,半路上又被离朝的高手偷袭,浑身是伤。
幸运的是他落在了江北郡,端朝的正中心,恰好又被上山砍草的陆泽给捡到。
那时候许幸之的长枪光芒流转,一股气机流入李长安的体内,随之整杆长枪化为齑粉,彻底消失。
当陆泽赶回家中的时候,李长安已经醒了,只是仿佛失了魂魄,低头看着被子,一言不发。
而陆泽依旧潇洒,只是再也没有以前的侃侃而谈,五石散和美酒才是他最好的陪伴。
半个月后,当决明从东海剑阁出来后,李长安没有打招呼的离开了江北郡,朝着长安城赶去。
其实陆泽知道他走了,如今江湖变成了这样,不正是陛下想要的么?
即便陆泽没有修为,只是一介书生,但他很聪明,一个人除了喝酒就是养马,皇帝的野望他早就置身事外,看在眼里。
“啐!昏君!”
月色下,陆泽眼神迷离的狠骂了一句。
上元佳节一过,大体上就离春天不远了,可就在这冬天的尾巴上,整个端朝北方还是下了一场大雪。
长安城的百姓苦恼的希望赶快放晴,不要耽误今年的生意,孩子们则大声的喊着继续多下一些,这可是难得的‘玩具’。
皇宫之中,皇帝又穿上了那身华服,墨家年轻人依旧站在祭台上,口念祭文,气机四散。
芒砀山口江湖气数尽绝,这一次该轮到那些大宗师了,此番之后,天下太平,侠以武犯禁将会彻底成为过去。
再有十年,端朝休养生息便可挥师北上,逐鹿真正的天下。
他,皇帝,将会在祖庙与开朝之祖并列,成为千古一帝,流芳万世。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如何还要看命运的安排。
皇帝以为天上仙人愿意帮助他,是因为皇族先人在后面发力,实则那些仙人都是受了本体的指使,目的就是将分身决明死死的钉在人间,然后等着被本体吞并。
祭台之上的空气开始变得模糊,鹅毛一般的大雪给整座皇宫披上了白纱。
大殿之前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就连侍卫也被调离,自从上一次仪式之后,天人灌顶的皇帝本身已经是不弱的高手。
再加上从未真正出过手的墨家年轻人,还有镇守长安城的武殿指挥使,纵使顾居尘来了,也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今天的祭天仪式本就是针对他们这些大宗师的。
“江湖中坚力量在战场上消磨殆尽,顶尖高手一灭,这样的天下才真正是朕的囊中之物。”
皇帝眯着眼睛,作为仪式阵枢的他一动不动,但周身蒸腾的气机却让天上的飘雪融化又蒸发。
“我想想,第一个该谁呢?”
皇帝喃喃自语,嘴角带着尽在掌握的笑容,与此同时,刚刚站到蛊教山门前的决明扭头望向长安城的方向。
“开始了么?幸亏我走的比较快。”
而东海剑阁的山顶之上,一幢颇为豪迈的楼阁之中,剑阁掌门用蚕布轻轻的擦拭着手中的三尺长剑。
和江湖传说不同,剑阁掌门的配剑根本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就是普普通通铁匠铺打出来的,二两银子就能买到。
可他依旧很珍惜,一直仔细的保存了几十年,因为这是她送的。
那个姑娘啊,用自己的全部家当给他买了柄剑,却再也没等到他成为人中之龙的那一天。
阁楼之外,张三率领全部年轻的弟子聚集在一起,一阵冷风将飘雪吹歪,他大喊喝道:“结阵!”
可剑阵刚刚结好,一股强大的气机由天而降,就像是一只看不见,也望不到尽头的手掌落下,压在了剑阁顶峰之上。
这时,一道凌厉的剑意冲天而起,霸道的仿佛要将天穹劈开,瀚海城外的东海卷起了数十米高的浪潮,一波一波的拍在城墙之上。
不仅仅是这里,青城山,洗剑池,江南城,凡是有顶尖高手甚至大宗师的地方,皆是气机异常,有天力压迫而下。
骄傲的皇帝竟同时向半个人间的顶尖战力动手。
南疆,决明彻底放开了心神,抬手将袭向这里的气机阻挡在外,抬脚走上山道。
他的身影一步一变,直到走到了半山腰的阁楼之前,已然是身披彩衣的青年模样。
蛊教教主沉着脸走了出来,见到决明后却是一愣,蛊教内关于祖师的画像只有背影,但唯有一石板,刻画着祖师的真正面容。
“祖……祖师……”
决明微笑着点头,声音和蔼又清平:“尽力而为,人间当胜。”
……
……
长安城外大雪纷飞,城门戒严,李长安在茶摊喝了碗热茶,轻轻的放下两枚铜钱,一步步的朝着城门走去。
每走一步,脚下便多一个气旋,卷起片片新雪。
托了许幸之的必死之志,他现在是……气舍境。
也许这一趟是必死,但他从心底相信,爹娘和师祖的在天之灵会看着自己。
他不仅要来祭拜他娘,也要替许幸之,替芒砀山口外的百姓,替整座江湖问一问皇帝,为什么!值得么!
城墙之上,武卫的一个将军眯起了眼睛,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李长安,手指轻轻的推开了刀鞘。
距离城门不过十步,李长安停了下来,右手挥出呈握剑姿势。
大约过了半柱香,城墙上的武卫已经进入御敌状态。
这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一把较普通长剑要宽厚许多的‘剑’飞跃至李长安手中。
他的气势猛然一涨,周身的气旋吹开了数十米的飞雪。
“这是我爹的剑鞘,我磨了十几年,也能杀人了。”
这一日,李长安一如十几年前的李棠林,单剑布衣入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