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是在医馆里找到李清河的,当听到城防司送来的消息时,他先是愣了一下,头也没回跑到房间,将行李翻的到处都是,找出了下山时携带的丹药。
一进门就看见李清河躺在床上,进气多出气少,脸色惨白,绿色的血管崩起,胸口一片鲜红。
一旁的大夫不停的叹气,城防司的人安慰两句也就离开了,敢在郡城行凶,这事没个结果,节度使绝不会饶了他们。
李长安没有去管大夫如何,急忙赶到床边,一股脑的将认识不认识的丹药全都灌了进去,噎的李清河一阵咳嗽。
“就算是灵丹妙药,也没有这样用的……”
“闭嘴!”
李长安轻喝一声,眼瞅着李清河愈发虚弱,心中急躁无比。
“清河!你他娘的怎么回事?”
李清河眯着眼睛,费力的将手中的两颗棋子递了过去,随后又陷入了昏迷。
“清河!李清河!江南棋院……”
死死的攥着棋子,李长安眼中冷意十足,牙齿咬的作响,可又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
太和山上的丹药自然不一般,更何况是能被他拿下来的,李清河虽然昏迷,但丹药下肚,脸上的绿色脉络有了变淡的趋势。
整个人的气色突然红润起来,仿佛一个正当壮年的男子,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仿佛他的每个毛孔都在向外卷出狂风。
“这……”
医馆的大夫被惊的说不出话,心想这到底是什么药,能有这种……莫不是哪座道家圣地的弟子?
时间不长,大约一炷香左右,膨胀的道袍落下,绿色脉络彻底消失,但脸色依旧惨白。
李长安咽下口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手指呈剑,轻轻的放在了李清河的鼻下,却是无半点气息。
“不可能!崔牛鼻子亲自炼制的丹药,怎么可能没有用?这世上有他的药救不回来的人?”
一旁的大夫也是瞪大了双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兄弟,这位小道长的毒是解了,但……匕首已入心脏,神仙来了也是死局,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奇迹了。”
大夫的话环绕耳边,李长安的嘴死死的闭在一起,手指间咯吱声不断,他涨红着脸扭过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看着他,谁也不许动,我说的,太和山李长安。”
说着,整个人紧攥着那两枚棋子,转身离开了医馆。
……
……
“什么?你亲眼所见!”
“大人,街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众目睽睽……”
宛州刺史稳坐这块宝地多年,但却不是外人印象中的胖子,反而是十分消瘦。
用他私下的话来说就是:“有些事情看起来掩耳盗铃,但却很有用,我越瘦,这个位子坐的就越稳。”
放下手里的茶杯,刺史的眸子几度变化,最后起身吩咐:“快,出城拦!绝不能让李长安赶到江南棋院!”
额头析出汗珠,刺史这么多年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忐忑,先不说是否真的是洛星河所为,可死的是太和山弟子。
那李长安若真的和他爹一个脾气,大闹江南棋院,他这个刺史吃不了兜着走。
可别忘了去年的江南郡主簿,就是死在了洗剑池弟子的手中,虽然凶手最终伏法,但他也能听出陛下圣旨中的敲打。
侠以武乱禁,他清楚陛下的底线在哪里,江湖的事江湖了,但绝不能波及普通人。
思虑之间,马车早就备好,刺史催促着车夫快走,可刚没走两步,马车突然急停。
“怎么回事!”刺史探出车窗。
却见一匹高大的宛州战马挡住了去路,作为一州职位最高的武官,宛州节度使笑呵呵的登上了马车。
“刺史大人要去哪里啊?”
马车就这样在路旁停了一炷香,然后调转车头,赶回了刺史府邸。
江南棋院在城外莫约十里处,紧靠着一处山泉和大河。
院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不断,紧靠着矮山而建,一步一景,处处桃花,虽也是盛景,却和江南普遍的感觉截然不同。
院内由洛星河师妹教授围棋,凡是真心爱棋的人,上至耄耋,下至孩童,皆可免费在此学习。
而像其他大宗师,紫宫真人乃青城掌门,酌雪剑神常年行踪不定,北邙枪圣扎根北邙山,不怕死的就进去找。
与之相比,这里算是离传说中的大宗师最近的地方了。
洛星河虽然并不常露面,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就在里面,一般不会轻易离开。
“师兄,还在为那李清河生气?”
洛星河摇头一笑:“不至于,反倒觉得很有意思,就是……总觉得今天会有什么事发生,自他走后就有些心神不宁。”
“尝尝我新采的茶,安神定心最好。”
洛星河点了点头,笑着接过了师妹手中的茶杯,才刚刚放到嘴边,眉头突然一皱。
江南棋院小而精致,其实并不大,从高处也能直接望到门口。
“李棠林的儿子,他来干什么?”师妹向下望着,疑惑的问道。
洛星河放下一口未饮的茶杯,眉头依旧紧锁。
砰!
棋院门口,李长安眯着眼睛,并没有因为好友的死而冲昏头脑,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再也没压着。
当面一脚踹开了棋院的木门,惊的里面的学生扭头望了过来。
“洛星河!”李长安带着冷意喊道。
树上的桃花刚刚开出新芽,师妹来到院中,解散了不明所以的学生。
一身红色织绸大袍自半山腰飘下,眉心的红痣很是显眼,洛星河皱着眉头:“小友何事?”
“李清河哪里得罪你了?”
“小友什么意思?”洛星河皱眉再次问道。
李长安脸色沉的可怕,一些还未散去的学生惊愕了一番,这人是谁,敢对洛院长这么说话?
“今天……这块地我太和山要了!”
……
……
一条大河的船上,决明正抱着酒葫芦喝酒赏景,突然一愣,摇头笑了笑。
随手从袖口掏出两枚铜钱,正是李清河当年拜师茶的那两枚。
一指弹出一枚。
“一命。”
一指又弹出一枚。
“一生。”
两枚铜钱落水,决明嘴角带着笑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