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儿?”
城卫所,议事厅内,李渊端坐上首,下首二人分别是李靖和席云飞,至于柳奭,则是跪在堂中,此时正捂着脸上的鞭痕默默流泪喊冤。
席云飞眉心紧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柳奭,吓得他又蜷缩了几分。
“老爷子,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他……”
席云飞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如此气愤。
则是因为柳如是。
“当真?”李渊听完席云飞的讲述,也是眉头紧蹙,刚刚失去两位爱子的他,对于亲情更加的看重,听闻柳奭为了一份什么配方,不惜对自己的女儿施刑,顿时青筋暴露,怒火中烧。
跪在地上的柳奭听到席云飞的讲述,也是皱起了眉头,急忙开口解释。
“是儿毕竟是我所出,我又如何会那般对待,这小子扭曲夸大,其心可诛啊,太上皇明察,太上皇一定要明察,还微臣一个公道啊……”
“这?”李渊见他哭得稀里哗啦,言语之间也不似作伪,一时间也是不好决断。
席云飞则是气得拿起桌上的酒杯就朝柳奭扔去,怒喝道:“你个老不死的,柳姑娘身上的伤一查便知,如今她还昏迷不醒,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双唇乌青,这明摆着的事实,你还不认?”
“我……”柳奭还要辩驳,那老嬷嬷只说扎了几针,应该不会造成什么损伤才对,以往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反正过几日那丫头就能活过来,装死而已。
权衡半响,柳奭硬着头皮,道:“你说是儿被人用刑,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平白无故囚禁于我,我看你本就是居心否则,是对我柳氏图谋不轨……”
“你,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吧,我这就让医仆过来,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席云飞气呼呼的拿起桌上的酒壶,刚要丢向柳奭,便被李渊拦了下来。
李渊此时眉心紧蹙,深深看了一眼柳奭,但见他眼神躲闪,却又故作镇定的望着自己,便知道其中必然如席云飞所说一般,只是,席云飞要请医仆,为何柳奭还能够这般镇定?
李渊思忖半响,突然说道:“若是用刑得当,一般医仆是看不出来的……”
“啊?”柳奭没想到李渊会这么说,但又是事实,那老嬷嬷的针法了得,头发丝一样细的银针就算全都扎进肉里,也留不下半点伤疤,最多就是出现一个红点,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这就是柳奭的底气。
但,今日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从小在前隋皇宫里长大的李渊,对于宫里的一些龌龊事儿,李渊最是熟悉不过,此时见柳奭神情诡变,便隐隐觉得席云飞所言非虚。
“这样吧,让长乐的奶娘去看看。”李渊朝席云飞望去,补充道:“她师承妙应真人,于此道也颇有研究。”
席云飞闻言一喜,妙应真人就是孙思邈,自己本来还在为女医仆的事情发愁,没想到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高手,急忙拱手道:“那就劳烦唐公了,一定要救救柳姑娘。”
李渊随意摆了摆手:“你小子就别矫情了,老爷子就老爷子,听着舒坦。”
“呵呵。”席云飞尬笑两声,急忙起身,为那嬷嬷带路……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席云飞与那嬷嬷再次返回。
这次席云飞眼里有泪光浮动,不管李渊与李靖还在当场,抄起一旁的灯架子就朝柳奭身上招呼……
李渊与李靖相视一眼,后者刚要去阻止席云飞施暴,却是被那个嬷嬷的眼神制止。
李渊隐隐觉得不对。
“究竟怎么了?”
嬷嬷面沉如水,对于被席云飞暴打的柳奭,眼里只有难以言喻的憎恶。
“那柳家的娘子……怕是此生再无法生育……”
“这……”李渊与李靖同时一怔。
嬷嬷继续道:“那恶妇手段毒辣,柳家小娘子身上新旧伤痕共一百三十几处……有沉疴多年的旧伤,也有近两月出现的新伤……最严重的是昨日造成的重伤……
手脚各处关节有反复脱臼的迹象,虽然事后又被人接好,但曾经无数次反复脱离,关节早已经脆弱不堪……
手指骨与小腿骨有明显的弯曲,骨质微倾,这是以前断裂过,再被接起导致的后遗症……
最可怕的是脏腑内伤,若是老奴体察无误,这位小娘子从小便被那恶妇用银针折磨……
心经十二穴,触之心绞难忍,便是军中最硬的汉子也受不了那般痛苦……
肺经廿四穴,银针按顺序插入,便可让人呼吸停滞,精滞则气凝,气凝则神伤,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伤了头脑,严重致死,轻则使人痴呆……
但……最严重的还是……下腹命宫!
《素问·上古天真论》曾有言:‘女子七岁,肾气盛,岁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但是,小娘子命宫紧缩,如今已经二八年华,莫说天葵未至,如此经年的反复施针折磨,早已经让她肾衰气凝,此生绝了生气。”
“混账,m,干,该死……”席云飞打一下就要骂一句,想起刚刚花婶抱着柳如是痛哭不止的画面,席云飞这心里就像也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李渊与李靖听完嬷嬷的叙述,两个年近花甲的老父亲都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这个年代很多人都将生儿育女当作是自己的一件人生大事对待。
一个女人,就算长得再美,再怎么贤良淑德,若是无法生育,在这个时代也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不然便是出家为尼,从此与青灯古佛常伴……二八年华的小丫头啊,可惜了……
看着被席云飞打得奄奄一息的柳奭,李渊与李靖已经生不出阻止的欲望,这样的父亲,不值得任何人同情,更何况,他们也是为人父的人,更能理解其中的痛苦。
“可有性命之忧?”李渊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倒是第一个冷静了下来。
嬷嬷微微颔首:“所幸发现的早,否则心脉受损怕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至也无力回天……却是不知道为何,往日都是只对一处脏腑施刑,昨日却同时对心脉、肺经、命宫三处施针,还折断了两根手指和三根脚趾……也不知道那小娘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唉……”
“这!”
李渊额头青筋暴露,转头朝席云飞脚下的柳奭望去,抄起桌上的酒壶便扔了过去,酒水混着柳奭满脸的鲜血流淌一地。
席云飞被突如其来的酒壶吓了一跳,忍不住停下动作,转头朝李渊望来。
李渊顿了顿,恨其不争的喝道:“看什么看,给朕继续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