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二人交头接耳的动作没有逃过席云飞的视线,而且虽然他们声音不大,但席云飞有心去听,自然也听到了他们对火柴坊产量的质疑。
摆脱开程咬金和徐老头的纠缠,席云飞走到二人近前,道“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干脆进去看看吧。”
秦琼微微一怔“你不怕秘方被我们学了去”
席云飞好笑的摆了摆手“真怕你们学,我就不会拉人合伙了,火柴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小东西而已,不过您要是真的能学到点什么,我也不在意就是了。”
秦琼与李勣面面相觑,席云飞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火柴这东西,估计是想学都学不了的独家秘方。
这时。
內院门口,一身工服打扮的安济叔急急忙忙小跑了出来。
“安济,见过翼国公、宿国公、英国公。”
秦琼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倒是李勣亲切的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倒是委屈你了。”
安济叔神情一紧,惶恐的摇了摇头“不辛苦,只是刚好站在了风口,被刮到也是小人运气不好。”
“呵呵。”程咬金闻言笑道“你小子倒也老实得很,不过当初若非你们配合,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结束,如今你小子也算是半个功臣,怎么样,要不要我老程帮你跟圣人提个醒,赐你一个官当当”
安济叔双拳微微握紧,随即马上松开,无奈叹气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现在有了这间火柴坊,大家的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太差,我还是陪着我这些老部下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比较实在。”
秦琼看了眼安济的表情,虽然还有一点不甘,但最后这句话却是发自肺腑,不过当年的事情毕竟是天策府不厚道,作为始作俑者的一员,秦琼开口承诺道“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待在这里也好,省得再受那朝堂里许多尔虞我诈。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秦某人的地方,便唤人来信一封,但凡我能够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安济叔闻言感激的看了一眼秦琼,赶忙深深一揖“安济谢翼国公好意。”
旁边,席云飞听得云里雾里,毕竟是玄武门之前的事情,还是挺感兴趣的。
不过秦琼几人显然不愿意再提,寒暄过后,指着火柴坊道“既然来了,便带我们看看火柴的生产过程吧,反正这小子也不怕我们偷学。”
安济叔闻言莞尔一笑,心道这火柴的主要材料是名为红磷的粉末,确实不怕被人学了去,自己跟火打了几十年交道,至今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是怎么造出来的。
“既然三位国公爷有兴趣,那就由小人带路吧,三位请”
几人进到內院后,安济作为向导,指着第一道门介绍道“整个火柴坊一共由七座独立的院落组成,七座院子分别负责火柴的七道工序,而不是再由一个人完成所有工序,二郎称之为流水线作业,我个人觉得恰如其名。”
“流水线作业”秦琼三人露出思索的神情。
安济叔朝席云飞微微一笑,带着众人走进第一道门,从这里开始,才算是火柴坊的工作区,外面的两个院子都只是掩饰,或者说是防护墙更合适。
众人进来后,自然吸引了不少工人的注意,不过他们见到带头的是安济叔后,便又低头专心的做事儿,丝毫不见分心。
安济叔指着离得最近的一个工人,道“第一道是刨木板,准确的说,是将晒好的整木锯成高粱米厚的薄木板,各位请看。”
安济叔拿起一块锯好的木板,长度大概一尺左右,宽度只有五寸不到,但是厚度,却精致到只有一粒高粱米那么厚,确实是超薄木板。
程咬金接过木板看了看,疑惑道“这玩意有什么用你们卖的火柴好像用不到这种木板吧”
席云飞闻言掩嘴偷笑,这就是流水线的好处,每一步看似没有关联的工序下,却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安济叔看了一眼席云飞,嘴角微微上扬,指着第二道门,道“做好的木板有两个用处,三位请继续再看。”
众人跟着安济继续来到第二个院落,这里的氛围与第一院落一样,到处都是木头和木匠,还有空气中纷飞的木屑和纤维。
不过有一点不同,这里被一条红线分割成了两个功能区,两个区域的后面又分别有两扇大门。
安济叔没有卖关子,指着左边正在低头忙碌的工匠道“这边是负责将木板切割成火柴棍的切割区。”
李勣点了点头,朝前走了两步,在一名木匠身后站定。
只见那木匠右手拿着一把闪闪发光的小刀,没有刀柄,刀片用布条包裹,只留下一指长的刀刃,刀刃上隐隐有几条黑色的刻线。而木匠的左手,则是一把刻着刻度的铁尺。
木匠拿起一块木板,先是按照十等分,将木板切割成一寸宽,五寸长的小木板,然后直接丢给下一个木匠。
李勣跟着木板来到下一个木匠身后,只见这个木匠拿着同样的工具,正在将小木板切割成一根根细小的小木棍,看情况,这就是火柴棍无疑。
只是十几个呼吸,那块小木板就变成了几十根长宽一致的火柴棍,这样的变化让秦琼三人都是暗暗咋舌,本来以为火柴棍是一根根削出来的,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秦琼紧接着又走到右边,安济叔见状急忙迎了上去,主动介绍道“这边是将一些成色一般的木板切割成木片,主要是用来制作火柴盒的。”
秦琼看了一会儿,这边的工序照样简单,只是将木板切成几种不同大小的小木片而已。
安济叔指着下一道门,道“这里进去就是火柴盒的制作坊。”
这时,程咬金好奇的指着另一扇门“怎么那里还有一道门,那里面是干什么的”
安济叔看了一眼那扇门,又朝席云飞看去,见席云飞点头,才说道“切割好的小木棍送到里面,出来就是一根根火柴成品。”
秦琼三人闻言一怔,心道原来是火柴坊的核心所在啊。
秦琼朝李勣和程咬金看了一眼,三人简单的交流了一下眼神,直接略过了那扇门,带头朝制作火柴盒的院落走去。
安济疑惑的看向席云飞,席云飞本人也是哭笑不得,其实里面就是将火柴棍在提前搅拌好的起火剂里滚一圈,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真正秘密是起火剂的材料配比和里面的红磷。
不过秦琼三人有意规避,那也挺好,反正他们看了也没用。
众人紧接着来到制造火柴盒的院落,这是火柴坊的第四道工序,隔壁的院落则是第三道。
裹上起火剂的火柴经过风干后,就可以送到第五院落晾晒风干,而火柴盒还有一道工序,也要在那里一并进行。
秦琼一进到第四院落,就在空气中闻到一股莫名的刺鼻气味。
工坊里负责这个院落的工匠见到安济进来,急忙送了几个口罩过来,安济将口罩分给众人后,解释道“第四道工序是粘合火柴盒,将上一道工序切割好的小木片组装成一个一个小盒子。”
说着,安济叔从一个工匠手里拿过一根刷子,从一个陶罐里沾了一些液体出来,道“大家闻到的气味就是这玩意儿散发出来的,这是很好用的粘合剂,一旦黏上就基本分不开。”
“哦”李勣闻言好奇的接过刷子“这是什么做的粘合剂”
“秘密”出声的不是安济叔,而是站在众人身后的席云飞。
秦琼三人相视一眼,没有说什么,能被席云飞说是秘密的,那就肯定是能赚钱的东西,回头再深挖不迟。
李勣将刷子还给那个工匠后,从他面前的竹筐中拿出一个火柴盒来。
除了没有擦条,这个火柴盒基本已经成型,大小与胭脂店里常见的小木盒差不多,但木盒没有盖子,而是采用推拉的方式开启和关闭,李勣并不陌生,因为这样的火柴盒他身上就有一个,早已经见怪不怪。
席云飞让工匠粘合的火柴盒是后世常见的推拉式火柴盒,至于这个时代常见的开关似盖装小木盒,因为机括制作麻烦,直接被席云飞摒弃了。
秦琼观察了半响,一个火柴盒成型的时间大概是三十几个呼吸,一个工匠一天制作五百个盒子不是问题,而这里的工匠环视一周后,秦琼深深吸了口气,整个院子的工匠不下五百人,也就是说,一天最少能制作二十五万个火柴盒。
看着三人吃惊的神情,席云飞双手环胸,心里笑开了花,火柴盒只是一部分,目前工坊最赚钱的是瓷瓶包装的火柴套装,一个檀木盒子十瓶就是一贯,那才是暴利,卖给百姓的一盒一文,真的是良心价。
不过一盒火柴一文钱依旧是暴利,秦琼三人只见过火柴盒的生产过程,还没有见过火柴的生产过程,一个普通的妇人,一天能裹上万根火柴出来,手速快一点的一天两万根都不是问题。
看过火柴盒的生产过程后,秦琼三人迫不及待的朝第五个院落走去。
进来后,三人再次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因为第五个院落像是一个大型的晾晒平台,到处都是木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簸箕,每一个簸箕里面都装满了数不胜数的火柴。
而在院子的东北角,则是一个带顶棚的大仓库。
安济叔指着仓库道“平时风和日丽,火柴基本都放到外面晾晒风干,要是碰到雨雪天气,就只能搬到大棚里烘干了,里面造了几个火炕,冬日里呆着应该很暖和。”
秦琼闻言点了点头,带头朝大棚走去,还没靠近,一股子热浪袭来,吓得他急忙后退了几步。
安济叔抱歉的走了上来,道“这两天加班加点的赶货儿,所以把仓库也用了起来,有火炕烘烤,火柴干得比较快。”
这时,从刚刚那个院落里走来十几个人,手里都抱着一个大竹筐。
“老宋,快来接收一下,一共是四千个火柴盒。”
仓库里,一道身影飞驰而出,跑到那些人面前接过一张单子,看也没看就签了字,然后便开始张罗人来搬火柴盒。
“赶紧的,把擦条都涂上,涂好了优先烘烤,赶紧给六号院送去,他们催了半天了。”
那人也不管面前站着的是三位声名显赫的国公爷,显然是忙得晕头转向了,指挥着几个帮工就开始涂擦条,就连安济他都懒得搭理。
为了节约时间,席云飞没有让他们专门制作擦纸,而是用涂抹的方式,将混杂着易燃剂和石英粉的浆泥直接涂在盒子一侧,涂完直接烘烤即可,简单快捷。
“咦,不对。”李勣看了一眼竹篮子里的火柴盒,疑惑道“这些盒子的做工明显跟上一个院落的不同,木材的材质也不一样。”
安济叔闻言钦佩的看了一眼李勣,道“没错,将军果然眼力过人,这些火柴盒都是周边几个村子送来的,因为工坊的规模有限,目前不止是火柴盒,包括瓷瓶和檀木盒子我们都选用外包的工坊,像这样的火柴盒,一文钱二十个,有多少我们收多少,而且有我们的工具和教程,几个村子一天能为我们送来二十多万个的火柴盒,对我们帮助很大。”
秦琼闻言这才想起火柴坊的产值,照这样计算,仅仅是火柴盒,一天就有接近五十万个,一个月轻轻松松过一千五百万,瓷瓶包装的利润更高,而这还只是一个工坊的产值,若是
秦琼三人不知道是第几次面面相觑了,因为这是继泡菜坊之后,又一个暴利产业,马上就要入冬,泡菜坊也要停工了,这个时候又出现一个火柴坊,谁能不心动
接下里的第六个院落是随机抽查测试,专门有人测试晾晒好的火柴和擦条。
而第七道工序则是装盒,就是将火柴棍装进盒子和瓷瓶里,准备出货。
到了后面,秦琼三人已经没有了多少参观的心思,直到三人在安济的带领下重新回到前院,三张沧桑的老脸上,始终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尴尬表情。
至于席云飞,则是恍若未觉,一路上只跟安济聊销路的事情,却是不再去关心三人的想法。
反正,该来的总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