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的官道,沿途过永定河,青龙镇,再往西便进入晋地。
青龙镇便是依托于官道附近建立。其主街道后便是董家村的地界。
九月二十六日,上午十时许,董家村中如常。村民们有的修修水渠,有的喂喂猪草,有的串门闲聊,有的在村口晒太阳。九月底已是深秋。马上便是冬日。这个时节,京西地区的村民们基本都闲下来。大部分青壮有徭役服徭役,或者干副业。
董家村和其他村落不同,这里因董氏商行的存在,经商或者在商行中做事的子弟较多。这个时节,村中基本都是剩下些妇人。
村东南,董叙家中。董母在家迎来几位不速之客。
董鼎的妻子董朗的大伯母带着妯娌、媒婆过来给董朗说媒。至于,大伯母为何如此“殷勤意”其内情不言自明。
董鼎逼迫董叙、董朗父子压张昭转让三成股份,今日在镇中的客满楼成交。再加上董朗手中的两成股份,可以控制“知行商行”当然要加强联系。
董叙常年在董氏商行中担任掌柜,就算话语权不多,终究是嫡支。家中是三进的四合院,陈设颇具文雅之气。董母在后院的小花厅中招待着妯娌、媒婆三人。
大伯母时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穿金戴银,姿容一般。她是原京西仓库副使的女儿。说道“妹妹,当年小朗和李户书家里结亲未成,搞的这孩子总是郁郁的。我如今寻的一门好亲事,特来和妹妹说说看。”
说着,目视媒婆。
那媒婆穿的彩衣,打着胭脂粉,拿着手帕,娇笑道“这小娘子才十七岁,说起来夫人定是知道。便是李户书的妻兄,卢沟巡检司繁副使的女儿”
接着,媒婆不断的夸奖繁小娘子的美貌,家中的权势、财物。
董母却是气的袖子中的手紧紧的抓住手帕。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妇人。这繁小娘子美是美,但据闻风评不佳,和卢沟镇中的一名杀猪屠户有染。这种女子如何是良配
大伯母道“妹妹,这门亲事结下来,咱们原儿和小朗是亲上加亲啊将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董母应付着,或者转而问问繁小娘子的细节,但就是不肯松口同意这门婚事。
正说话间,大伯母带来的一名丫鬟急匆匆的进来,因心急径直说道“夫人,大少爷回村里来叫族人拿锄头去镇中。怕是要械斗呢。”
“啊”大伯母给吓一跳,顾不得再催逼董母答应婚事,在小花厅中起身,连走几步,忧心忡忡。她当然知道械斗的危险。她丈夫是董家的族长。
董母压力消失,坐在楠木椅中。
媒婆很尴尬的喝茶。这种时候,她还怎么说婚事呢
片刻后,董朗家的一名小丫鬟快步进来,满脸笑容,声音清脆的道“夫人,少爷派人回来传信酒楼里谈判的局面非常好,不必担心大老爷他们给张少爷两千两白银,股份却被长宁伯抢走交还给张少爷。”
董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低声道“阿弥陀佛。谢天谢地”随即,仿佛又恍然醒悟这个举动在大伯母面前不妥。怎么,董鼎在张昭那里吃亏,你们反倒高兴
董母道“瞎说什么,还不快下去。”等小丫鬟笑盈盈的退下去,这才道“姐姐,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话你别介意。”心中,却是一阵舒畅
大伯母气的脸色微白,起身就走。这主仆二人在做戏。她被人一把掌糊在脸上,那还坐得下去
那媒婆看看大伯母,再看看董母。突然间明白,她似乎应该换一个主家才正确啊。
这两家的形势已经颠倒过来
午后时分,董鼎神情木然的带着董家众执事返回董家村。十几名族中子弟跟随、簇拥着。
他之前发布的招集族人的“命令”自然是取消掉。难道他敢和京中权贵长宁伯械斗吗这些权贵打死个把人,根本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的。
“爹,咱们就这么算了”董原跟在董鼎身边,极其的不甘心。
董鼎回头看一眼几百米开往的青龙镇,想起酒楼中的一幕幕,一口老血吐出来。
“爹。”
“大伯。”
“族长。”
董家众人顿时一片慌乱,纷纷围着董鼎。董鼎是董家的主心骨啊。他如果出事,董家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呢两千两银子啊整整两千两银子被张昭设计,轻而易举的吞掉。而这会让董家的种种产业遭受到灭顶之灾。
董鼎扶着次子董原的手臂,道“我没事,都回去吧。我们去祠堂里商量。”只是,在他视线未及的地方,已有几名青年悄然的脱离队伍。
董鼎这艘破船将沉,他们为何还要跟着呢去知行商行中讨口饭吃不好吗董叙、董朗在里面有股份呢。
一行人往董家的祠堂而去。稍后,董鼎等十人进入议事厅商讨此时的情况。有执事地位的只有五人,其余都是子侄辈。
有人提议道“大哥,不请三哥过来吗这个局面,非他们出面不可啊。”此时,人心已经涣散。
董原不满的插话道“请他过来坐什么”
董二伯看大哥一眼,欲言又止。
议事厅的商议中时间徐徐的流走。现在的情况很明确的,缺乏流动资金。而且,整个青龙乡都知道他们和张昭交恶,谁会借银子给他们家呢不管什么办法,没钱说个毛线
正激烈的争论、商讨时,议事厅的大门忽而被打开。董鼎火气很大,喝道“谁这么没规矩”扭头看向门口。就见三弟董叙,带着儿子董朗走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董叙沉默几秒,径直道“大哥,你把族长的位置、董氏商行的股份让出来吧”短短的一句话,仿佛耗尽他的力气。
这是他的一次反抗
董原见父亲目瞪口呆,只要帮腔,突然间发现议事厅中竟然一反常态,无人为他父亲发声。心里忽而明白过来大势已去。
董朗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自信的看着议事厅中的执事们,一一巡视着。一种奇异的感受在心底升起来。又有一种“挥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触
原来这就是在昔日高高在上的仇人面前装逼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