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扰扰间,又平静的过了几日,贾府中依旧是大事没有,琐事不断。
比如迎春那边,不见了个攒珠累丝金凤,应该便是她那奶娘拿去赌了,
丫鬟绣桔便打算将此事回了王熙凤,或派人去要,或要奶娘拿出几吊钱来赔补。
但迎春却说:“宁可没有了,又何必生事?”
绣桔急忙劝道:“姑娘怎么这样软弱。都要省起事来,将来连姑娘还骗了去呢!”
正说话时,迎春奶娘的子媳王住儿媳妇却刚好来找迎春,却不是归还金凤的,而是要迎春去向贾母求情,好饶过她家母。
绣桔要她先归还了金凤再说,王住儿媳妇却欺迎春懦弱,撒泼滚打、骂骂咧咧,吵得不可开交
迎春劝止不住,索性不再理会她们,竟自拿了一本《太上感应篇》看了起来……
这件事情的最后,还是探春到来,把那住儿媳妇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又有平儿到来,说了几句夹枪带棒的话,那住儿媳妇这才落荒而逃……
此外又有一事,贾琏、王熙凤跟鸳鸯拿贾母之物去典当的事情,不知怎的竟走漏了风声,
邢夫人得知后,便把贾琏叫了去,要贾琏分他二百两才可,最后还是王熙凤又叫人拿她的金项圈去暂押二百银子送去完事。
这里凤姐和平儿猜疑,终是谁人走的风声,竟拟不出人来。
凤姐儿又道:“知道这事还是小事,怕的是小人趁便又造非言,生出别的事来。
当紧那边正和鸳鸯结下仇了,如今听得他私自借给琏二爷东西,那起小人眼馋肚饱,连没缝儿的鸡蛋还要下蛆呢,
如今有了这个因由,恐怕又造出些没天理的话来也定不得。
在你琏二爷还无妨,只是鸳鸯正经女儿,带累了他受屈,岂不是咱们的过失。”
平儿笑道:“这也无妨。鸳鸯借东西看的是奶奶,并不为的是二爷。一则鸳鸯虽应名是他私情,其实他是回过老太太的。
老太太因怕孙男弟女多,这个也借,那个也要,到跟前撒个娇儿,和谁要去,因此只装不知道。纵闹了出来,究竟那也无碍。”
凤姐儿道:“理固如此。只是你我是知道的,那不知道的,焉得不生疑呢。”
两人说着,不免一阵长吁短叹。
……
这一日,宝玉再次骑马往坠雁庄而来,身边却没小厮茗烟跟着,反而是与贾芸一起同行。
原来宝玉骑马准备出城的时候,正好在街道上遇见了贾芸,便随口问了他要不要一起来这里,
贾芸恨不得有机会跟他拉近关系,自是一口应允了下来。
不过即便已至坠雁庄,贾芸仍没琢磨明白贾宝玉来这里做什么。
贾芸常在府里走动,又为人豪爽而不拘礼节,所以能与众小厮打成一片,最近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以前众小厮都觉得宝玉此人成天疯疯颠颠的,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
故而人都议论贾宝玉外清而内浊,见每日也不习,也不学武,又怕见人,只爱在丫头群里闹。
再者他也没个刚柔,有时见了小厮丫鬟,喜欢时没上没下,大家乱顽一阵,不喜欢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
因此下人们坐着卧着时,见了贾宝玉走过也不理,反正他也不责备,
长久下来,全府上下便没一个人怕贾宝玉的,只管随便应付,又时手头紧了,还常常能趁着胡闹为名,去他身上抢些好处。
不过最近一个多月,贾芸却发觉贾府之内下人们对贾宝玉的风评,已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最明显的体现,便是见着贾宝玉的时候,下人们再也不敢无动于衷了,一般都会恭恭敬敬的上前主动行礼问好……
进入庄院后,管事马福贵便主动上前来为他们牵马,
贾芸见了大为惊讶,
据他所知,荣国府的八处大庄的管事,权力极大,个个都跟一方诸侯似的,平时也就对贾赦、贾政、贾母恭顺些,
就连在贾琏与王熙凤面前,说话都挺硬气的,一般的公子爷,就完成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了。
前这位马福贵贾芸以前也遇见过几次,根本都不正眼看他一下。
未曾想到,现在却会亲自来给他们两个牵马,一副服服帖帖的模样。
而接下来,贾芸还震惊的发现庄院内竟开辟出了一个练武场,有三五十个汉子正在那有序的操练着。
贾芸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贾宝玉会经常往来于这里,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宝叔,你难道要弃文从武?”
也不怪他如此大惊小怪,贾家弟子已数代走寒窗苦读、考取功名的路子,目前还没哪个选择从武的。
宝玉叹声道:“若是做文官,平庸一点的,就好似我那大人,普通一些的,则是贾雨村之流,而最为出色的,则是那亲舅,也都是随波逐流罢了,并不能掌控自身的命运……”
无论是贾政、贾雨村还是王子腾,若是按照原著里的发展,最终都不免会走向末路,
再结合他上一世的经历,自是更加深刻的明白,在如今这种世道,只有手握军权,才能硬气的说话。
不过贾宝玉刚才的那番话,贾芸却是完全领会不能,
在贾芸看来,贾雨村已是只能仰望的人物了,就更不用说那位身居高位的王子腾了。
虽然想不明白,但贾芸却仍能感受到,眼前这位“宝叔”,确实是与以前相比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炽烈的阳光下,两人在校场漫步而行,
贾芸仍是有些狐疑的问道:“宝叔,你既要从武,那打算几时谋个军官的差事?”
宝玉道:“我已得了消息,朝廷不久后便会再次南征海寇,那时便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听见宝玉连这都筹算好了,贾芸这才相信了他并非是脑袋一发热而草率做出的决定。
宝玉这时看着贾芸笑道:“若是南征时,你要一起去吗?”
贾芸沉思了片刻后,当即点头道:“宝叔有请,侄儿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