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曾哀呼过后,惊恐又紧张的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快,快去召集文武百官入宫!”
王曾和八百里加急将士的对话,随从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随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在听到了王曾的吩咐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去百官府上传信。
“快!快入宫!”
王曾在吩咐了随从下去传信以后,立马催促着马夫赶着马车往宫里跑。
马夫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老爷,要不要派人去告诉寇公一声。”
王曾闻言,瞪直了眼珠子,颤声道:“一个官家,老夫都未必挡得住。若是再加上一个寇公,那老夫这条老命怕是要丢在皇宫里了。”
马夫心中哎叹了一声,驾着马车往前驶去。
马夫虽然没王曾那么聪明,但他在这个关键时刻,脑子却比王曾清醒。
王曾拦下了八百里加急将士,众目睽睽之下,从八百里加急将士口中得知了寇季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
围绕在王曾马车边上的百姓,大多都听见了。
王曾就算不派人去告诉寇准,那些百姓们也会很快的将话穿到寇准耳中。
寇准在得知了王曾想要瞒着他以后,少不了要痛骂王曾一番。
马车一路前行。
御街上依旧堵,王曾了的马车行了几步,又停下了,王曾出了马车,亮明了身份,喝斥了几句,百姓们纷纷散开。
王府的马夫架着马车,一路往皇宫内奔去。
然而。
王曾坐着马车,速度可比八百里加急的将士慢多了。
王曾的马车还没到金水桥边上,八百里加急的将士就已经策马入了宫。
宫内。
赵祯坐在资事堂内闭目养神,听闻门外的小黄门传声说,有八百里加急赶至,赵祯就让人打开了门户,清开了道路,静静的等待八百里加急将士赶到资事堂。
八百里加急将士跨着马,在皇宫内狂奔。
急促的马蹄声,在静悄悄的皇宫内传的很远。
“吧嗒……吧嗒……”
马蹄叩在青石板上,声音十分清脆响亮。
每一下似乎都叩在了人的心头,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八百里加急将士冲到了资事堂门口,跳下了马背,匆匆赶进了资事堂。
资事堂的门槛有点高,八百里加急的将士有点焦急,差点绊倒在了门槛上。
赵祯见此,眉头一凝。
单凭将士一个小小的举动,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将士送的八成不是什么好消息。
燕云之地的战事出现了变数了吗?
少不了要跟满朝文武唇枪舌战一番。
赵祯心中暗叹了一声,静静的看着八百里加急将士匆匆的进了资事堂,双手将背后的信筒举过了头顶。
陈琳早在八百里加急将士入资事堂门口的时候,就悄然离开了赵祯的身边。
陈琳伺候赵祯时间长了,知道赵祯私底下其实不怎么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八百里加急将士送的是紧急文书,他若是等赵祯吩咐了,再去拿信筒,那就有些不长眼了。
一两次,赵祯或许还不会在意。
可是时间长了,赵祯心里或许就会生出一些其他的心思。
比如,陈琳是不是老了,朕是不是该换一个年轻一点的,更懂朕心思的。
朝野上下,愿意伺候赵祯的人,多不胜数。
想要在众多的竞争者当中,稳稳的占在赵祯身边,不仅要在大是大非面前,迎合赵祯的心思,在一些小细节上,也要格外注意。
八百里加急将士单膝跪倒在地上的时候,陈琳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陈琳如同往常一样,伸手去取信筒。
八百里加急将士也一如往常,在陈琳手触碰到信筒的那一刻,声音沉重的开口道:“西北急奏,寇季寇经略于今岁七月二十一日,遇刺,生死不明……”
陈琳的手一瞬间僵在了信筒上,眼睛一瞬间瞪的愣圆。
坐在龙案后的赵祯,刚端起的茶杯,瞬间滑落在了地上。
他浑身僵硬,目光呆滞的看着资事堂正中。
陈琳强压下了心头的惊恐,略微有些颤抖的取过了信筒,回神看到了仍旧陷入在愣神之中的赵祯,哀声呼喊的一句,“官……官家……”
赵祯在陈琳的呼喊声中,缓缓回神,他瞳孔微微一缩,有些不敢相信的对陈琳道:“给朕……给朕打开……”
陈琳赶忙打开了信筒,将里面的文书快速的放在了赵祯面前。
赵祯在陈琳放置文书的时候,就快速的从陈琳手里抢过了文书,一目十行的快速的
看完了文书以后,赵祯瘫坐在了座椅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微微有细汗冒出。
“四……四哥……”
赵祯觉得,有人狠狠的在自己心窝扎了一刀,然后不断的旋转,不断的搅动,痛彻心扉。
陈琳瞧着赵祯神情前所未有的难看,赶忙急声安慰道:“官家,下面的人上报的生死不明四个字,并不明确,此事兴许没有急报说的那么可怕,寇经略兴许无碍,奴婢这就派人去查查,查清楚此事。”
赵祯坐在座椅上,喃喃道:“一百多神射手,开四石强弓,能造成什么场面……”
陈琳心揪一下。
他只是想借着八百里加急将士所说的话安慰赵祯,并没有看过文书。
如今听赵祯说,一百多神射手,开四石强弓,刺杀寇季。
如无意外,寇季九成九要死。
四石强弓,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拉开的。
在大宋朝,只要能拉开四石强弓的,不是偏将,那也是个校尉。
再不济,也会进入到三衙当中,担任一个教头。
可以说开四石强弓的人,在战场上,威慑力不输大宋朝的军械大杀器床弩。
床弩威力比弓强,但是不易操作。
开四石强弓的人,却可以随时随地,向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敌人,射出箭矢。
一箭射出,洞穿两人,那是常有的事情。
可见四石强弓有多猛。
寇季被一百个能开四石强弓的人刺杀,基本上活不了。
“官家……”
陈琳深知寇季在赵祯心里的地位。
寇季若是遇刺身亡,赵祯必然心如刀绞。
陈琳一脸担忧的呼喊了一声。
赵祯微微瞪起眼,眼眶有些翻红,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瞪着眼就是为了不让泪水流下来。
“陈……陈琳……”
赵祯声音略微有些哽咽的呼唤了一声。
陈琳赶忙道:“奴婢在呢!”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里的悲痛,低声道:“摆……摆驾……去西北……”
“噗通……”
陈琳一瞬间就瘫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盯着赵祯。
“官家,寇经略遇袭,西北必然生乱。您千金之躯,可去不得西北啊。您若是有个好歹,奴婢,奴婢就算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朕说……摆驾!”
“官家……”
“摆驾!”
“官家,其他的事情,奴婢都可以答应,但是这件事,奴婢不能答应。奴婢不能看着您去涉险。”
“嘭!”
赵祯拍桌而起,彻底的爆发了。
“你要做朕的主?你是什么东西?朕让你摆驾,你就给朕摆驾!你若不摆,朕找一个能摆的人代替你!”
赵祯愤怒的冲着陈琳咆哮了一番。
见陈琳仍旧不动,他也顾不得帝王仪容,孤身冲出了资事堂,冲着殿外的侍卫、宦官、宫娥们怒吼。
“摆驾!”
侍卫、宦官、宫娥们,一个个见到了赵祯亲自出来传话,吓的是浑身哆嗦。
他们可没有陈琳那么硬气,敢在赵祯去涉险的时候阻止赵祯。
侍卫、宦官、宫娥们听到了赵祯吩咐以后,诚惶诚恐的离开了资事堂外。
陈琳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资事堂,抱着赵祯的腿不撒手,一个劲的哀声劝诫。
愤怒的赵祯踹了陈琳好几脚,陈琳也没有松手。
然而。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最终陈琳还是没能劝动赵祯。
侍卫、宦官、宫娥们准备好了车架以后,赵祯坐上了车架,气势汹汹的就往宫外冲去。
出了资事堂所在的宫落群,撞见了匆匆赶到宫里的王曾。
王曾见到了赵祯坐在车架上,一副要远行的趋势,吓了的浑身哆嗦。
“官家!”
王曾扑倒了赵祯的车架前,拦下了赵祯。
“官家,您这是要去何处?”
坐在车架上的赵祯,红着眼盯着王曾,“朕要去西北!”
王曾惊恐的大喊道:“您不能去!”
赵祯咬着牙,“朕非去不可!”
王曾颤声喊道:“官家难道要为寇季一人,放弃整个大宋朝吗?!”
赵祯恼怒的怒吼道:“那是朕的兄长,朕唯一的兄长。他为了朕的江山,在外遇袭,如今生死不明。朕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皇宫之内?
把路给朕让开,不然别怪朕不客气。”
王曾咬牙道:“官家要去西北,摘了臣的脑袋再去!”
赵祯彻底怒了,“王曾,你真当朕不敢杀你?!这大宋江山,是朕的江山,朕才是江山主宰,朕要做什么,还由不得你们指手画脚。”
王曾不甘示弱的道:“大宋江山,是赵氏的,不是官家一个人的。官家无后,如今去西北涉险,若是遭遇不测,那我大宋江山,将会陷入到无穷的动荡中。”
“王曾?!你在咒朕死吗?”
“臣不敢……”
“左右,给朕拿了王曾,罪名,大不敬!”
随着赵祯一声令下,便有殿前侍卫上前,将王曾扣押。
王曾被扣押了以后,也没有慌乱,他盯着赵祯怒吼,“官家是准备当昏君吗?”
赵祯正准备驱车前行,听到了王曾的话,目光重新落在了王曾的身上,掷地有声的道:“朕就算是个昏君,尔等也是朕的臣子。尔等对朕,也得敬着,不能有半分违背。”
“出宫!”
赵祯冲着王曾放完了话,对驾车的宦官下令。
王曾见此,心里苦不堪言,他把能说的过激的话全都说完了,也没能劝住赵祯。
赵祯明显是心意已决,要去西北。
谁也拦不住的那种。
眼见赵祯坐着龙撵越走越远,王曾心里急的是抓心挠肝。
就在赵祯快要消失在他视线中的时候,王曾突然想到了一点,赶忙冲着赵祯的龙撵队伍大喊,“官家,寇季遇刺,是谁动的手,难道您不准备查查吗?
若是西夏人,又或者是辽人动的手,官家带的这几个人,能帮寇季讨回公道吗?”
心急如焚赶着去西北的赵祯,坐在龙撵上,听到了王曾的喊话,也是一愣。
赵祯从龙撵上探出了脑袋,道:“你不说朕倒是忘了。确实该带一些兵马去。”
赵祯对身边的宦官吩咐道:“去取朕的兵符,召三衙所有统兵大将随朕北上。召上虎翼、下虎翼、天武军,随朕北上。
汴京城以北,除了龙神二卫留守汴京城,其他各关的镇军留守各关,剩余的兵马,在朕赶到西北前,必须尽数赶到西北。
若是失期,虞侯及虞侯以上,不论官职大小,一削到底。
若是不到,都头以上,一体斩绝。”
寇季在铁冶务下达调兵遣将的命令的时候,留有余地,并没有动不动喊打喊杀的。
因为寇季手里虽然掌控着西北的军政大权,但却砍不了西北的所有人。
赵祯给他的职权是,三品以下,才能自行定夺。
但赵祯在调兵遣将的时候,却不需要留有余地,他真要发起狠,大宋朝上上下下,没有他不能斩的人。
赵祯下达完了旨意,派遣了宦官去取兵符、去传令,他自己坐着龙撵走了。
被御前侍卫扣押着的王曾,听完了赵祯的吩咐,心都凉了。
大宋朝的大部分兵马,都盘据在汴京城以北,因为大宋朝的大部分敌人,在汴京城以北的东、北、西三面。
赵祯除了没动龙神二卫,燕云之地各关口的守军,以及远在燕云之地作战的三十万兵马外,其余的兵马,一口气全调到西北去了。
赵祯的疯狂,远超王曾的想象。
如此多兵马到了西北,每日里人吃马嚼,耗费的钱财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王曾对此并不在乎。
因为如今国库里有钱,封桩库里也有钱,内库里更有钱。
再不济,一字交子铺的钱财也能调动一二。
以一字交子铺如今的财力,稍微调遣一部分,也足够供养赵祯调遣的兵马吃喝用度。
王曾真正在乎的是赵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