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者总是大度的。
听着高亭岳酸味四溢的话,史成琪指挥使哈哈一笑,一句受之有愧就风轻云淡的将硝烟气息扫的一干二净。
高亭岳也收拢了自己的情绪,毕竟这是一场大胜虽然和自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不过高亭岳明显对涿县师这支府兵有了兴趣,辎重队的信使说的很清楚,是护卫辎重队的涿县师主动出击,夜袭了匈狗,才取得了大胜。
这样战力的军队,如果说是正兵或者京军,那也是正常,毕竟是职业军队,可涿县师明明就是一支府兵,而且还是府兵中最次的那种杂兵,这样的军队,竟然能在夜袭中击败匈族重兵。
要知道晚上作战,对于军队的要求更高,单兵素质、军官素质稍次点,就会一片混乱,摸着良心说,京军中找出几个这样的师,都是困难重重。
所以高亭岳对涿县师好奇重重,辞别了史成琪以后,就径直找上了萧定军,寒暄了一通后,竟然提出了一个萧定军想都没想到的邀请。
“萧校尉,有兴趣来京军吗?”
嗯?
面对高亭岳的邀请,萧定军愕然。
京军说起来萧家庄的老太爷是正牌的京军,武皇帝那会的骁骑营军官,追随着武皇帝南征北战,壮年时节被武皇帝封爵,子孙世代替国朝固守边塞。
能成为吃着皇粮的京军,显然比在边州耗着更有前途。
但是,自家事自家知道。
涿县之兵之所以有如此战斗力,最离不开的人其实是自己的侄子,自己哪怕是去了京军,估计也顶多是个都尉封顶,想要晋升就得靠祖宗保佑了。
想到这里,萧定军坦言道:
“校尉大人,涿县杂兵能有这般战力,功不在我,而是在下侄儿。”
“不满校尉大人,在下侄儿最喜兵事,涿县杂兵能有这般出息,多亏了在下侄儿练兵有方。”
这下轮到高亭岳惊讶起来了,看萧定军的样子,不像是欺骗自己的样子,难道真的是大才在民间不成?
随即萧定军遣人将萧文喊了过来,他特意叮嘱萧文:“里面的校尉是京军骑兵校尉,可不是二叔这种战时杂兵校尉可以比拟,你好生和人家说话,千万别耍小性子,知道吗?”
“这可是真正的贵人!”
萧文满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
这顶帐篷是匈族搭建的主帐,里面燃烧着大火,火热火热的,相比外面的严寒,里面简直就是天堂。
高亭岳一边喝着热水,一边打量着粗狂气息浓密的帐篷,暗中嘀咕:
看这规模,起码是个当户的大帐啊!
高亭岳心中苦涩这鱼不小啊,可却不是自己的。
“卑职萧文,见过校尉大人。”
这时候萧文步入大帐,恭敬的朝高亭岳行礼。
校尉和校尉不同,京军校尉,还是骑军的一师校尉,含金量可不是府兵校尉可以比拟的,按照武朝京贵的习惯,京军校尉,外放起码是个将军!
不是指挥使那样子的杂将起码是左将军这样的一州督军!
“喵的,见个人就是个惹不起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萧文同时心中嘀咕,自己这小身板,实在是小的可怜啊阿猫阿狗都比碾压自己。
穿越党中的耻辱啊!
“听你二叔说,涿县杂兵,都是你训练的?”高亭岳直奔正题。
“回禀大人,只有部分是卑职训练的。”
“部分?”高亭岳呵笑,没想到眼前的小家伙说话还挺谨慎嘛,“这样吧,你喊一个屯,算了,一个什吧,喊一个什的兵过来,让本校尉瞧瞧,看看你练兵的本事如何?”
真够直接的。
萧文心中嘀咕,眼前这家伙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说话间就想要老子给你表演?
可惜胳膊拗不过大腿,萧文只能表示同意,出门就随意招来了步兵1队的中的一个什。
九名士卒步入帐篷后列队,属于萧文部独有的踏步方式放高亭岳眼前一亮嘿,这花架子挺好看啊!
“禀大人,这是卑职麾下步兵1队第8什,全什10人,实到9人。”萧文道。
高亭岳水也不喝了,饶有兴趣的走下来,绕着站直的九名士卒转了一圈,道:“站的挺直,气势也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本事如何,小子,有没有兴趣让他们和我的人打一场?”
“比武?”
“都是粗人,咬文嚼字干嘛?打一场就是打一场,什么叫比武!”高亭岳哼哼的说道。
萧文闹了个花脸。
他接触过的中层军官中,大部分人都在试图咬文嚼字,想要尽量扮出自己有文化的样子,反而像高亭岳这样直接自称是粗人的,一个没有。
“大人,贵部跋涉百里才到,现在打一场,这怕是有些不合适吧?”萧文为难。
“小子有种!你可是本校尉见到第一个看不起骁骑营的,”高亭岳大笑起来,“就冲你这句话,老子今天非得让骁骑的汉子们证明证明!”
旋即他喝道:“来人,给老子随便挑一个什过来,这里有毛孩子看不起骁骑的汉子!”
萧文无言,这位爷什么暴脾气吗?
自己没说看不起人啊居然是骁骑营,萧文心中惊讶,他可没忘记老一辈们常常提到的旧事,萧家庄的老太爷旧事骁骑营出身!
“小子,别看我们没挂骁骑营的旗子,但我们可是货真价实的骁骑营,铁打的骁骑营!让老子瞧瞧你小子练兵的本事,真要是有本事,老子带你去京城!”高亭岳提及骁骑营就自豪不已。
武皇帝征战大半生,身边最精锐的两支部队就是无敌的骁骑营和虎贲营,武皇帝驾崩以后,骁骑营虽然并入了千牛军,但本身却依旧是被当做一个独立的作战单位!
一营五百人但是骁骑营和虎贲军一直保持着一营万人的建制,是武朝最锋锐的两把尖刀!
出身军伍世家,高亭岳自然以身为骁骑为荣!
没一阵子,就有十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进来,本来空荡荡的大帐瞬间拥挤起来。
“替老子掂量掂量这群毛孩子的本事,看看究竟是不是绣花枕头!走,出去打!”
高亭岳召唤一声,一众人就又从温暖的大帐中走到了外面。
萧文看着腿型罗圈的大汉们,知道这些人都像匈族一样,必然是马背上长待的主,步战定然不是特长。
“别给老子丢人!”他悄声嘱咐跃跃欲试的九名部属,这位贵人有兴趣掂量下自家的兵马,萧文倒是愿意奉陪,正好也看看自家的部属和闻名天下的骁骑有多大区别。
“你们退出一个,”高亭岳吩咐一声,部属退出一人后朗声道:“没有什么规矩,别故意下死手就行,哪方全趴下了,站着的一方就算赢了,就这么简单。好了,开始!”
随着高亭岳大喝一声,两边十八个人就悍然撞到了一起,徒手开始缠斗起来。
涿县这边的士卒,虽然论体型没有骁骑这么彪悍,但年余以来,这些人的伙食可好的离谱,一身的腱子肉不是虚的,而且长久的训练让他们极为注重配合,九个人攻守有序,相互策应相互支援,从交锋开始,竟然一直不落下风。
“咦?还真有两把刷子!”看到这群明显是毛孩子的家伙,竟然和自己麾下的精锐打的不分上下,高亭岳惊讶起来,略带玩味的神色也变得郑重了起来。
强者自然是要受到尊敬的,更遑论是军中,本就是最崇尚强者的地方。
虽然看着双方不分上下,但高亭岳琢磨,己方这边毕竟耐力十足,抗揍能力也高,估摸着缠斗一阵后,这群毛孩子就该撑不住了。
可是接下来却出乎他的预料!
这群毛孩子,竟然韧性十足,被打的趴下了,居然依旧会挣扎着站起来,大吼一声后再度加入战团当中,像足了一头头嗷嗷叫唤的小老虎。
真的假的?
高亭岳傻眼,这群毛孩子还真是抗揍能打啊!
双方搏斗了一阵,终究有人不断因为体力不支倒下,高亭岳默数后,总算输了口气。
骁骑营这边倒下了四个,毛孩子这边倒下了五个!
双方的比斗惊动了不少士卒,来自涿县的士卒和骁骑营的士卒,纷纷为双方加油起来,还站着的士卒见状,像是磕了药一样,更没命的拼了起来。
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你再踢我一脚,我再揍你一拳!
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场上只剩下了三个人,一个涿县这边的后生,两个骁骑营的汉子。
剩下的三人都在疯狂的喘着粗气,短时间内超高强度的搏斗再加上都挨了一顿老拳,样子都不好看的同时,身上更不好受。
之所以能坚持着,都是憋着一口气,骁骑营这边可不愿意把面子折在一群毛孩子身上,而还在坚持的涿县士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娘的!营长用银子堆出了我们,这要是输了,我们哪还有脸见营长?
“杀!”
涿县这边的最后一名士卒,撑到现在也几乎要扛不住了,这时候他也忘了这事比试,高喝一声后,鼓起最后的气力,朝两人扑了过去。
赢定了!
老于军伍的两个骁骑士卒瞬间大喜,配合默契的一左一右夹攻,打算结束这场要了老命的比斗,可没想到最后这家伙竟然发疯了,拼着挨了拳脚竟然生生抱住一人,死死的抱住以后,拼命的拿头撞击对方。
“卧槽!疯了!”
最后一人惊呼,急忙上前拉住,想要将其从同伴身上拉开,但涿县士卒玩命般的缠着,就是不放手的同时,一个劲的拿头乱撞。
“大人,我们输了!”
打到这一步,萧文其实非常满意了干不过骁骑营是正常的,毕竟论起兵龄,人家起码四五年起步,看年岁哪个都在三十,自己这边都是才长大的小子,又只受了一年训练。
更何况场中的这家伙发狂了,再不认输,总不能叫人家骁骑营认输吧?
真要是出了人命,估计自己这小胳膊又他妈得吃亏!
萧文喊完,就忙不迭的下场,高吼:“成大柱,住手!”
没命的拿头撞人的成大柱听到萧文的命令后,这才止住了撞击之势,手一松被人拉开了。
“营长,我没丢人吧……”满脸是血的成大柱傻笑着望着萧文。
这一刻萧文心中悸动满脸是血的成大柱的傻笑,这一辈子都映在了萧文的脑海中。
“没!你是好样的,干的漂亮!老子以你为荣!”萧文认真的回答。
成大柱傻笑,一口气送了下去以后,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草!
真他吗凶残!
围观的无数士卒这时候都暗暗嘀咕,见过狠的、见过不要命的,但比试中这么狠、这么不要命的,实在是罕见啊!
就是高亭岳,也暗暗佩服,之前还以毛孩子称呼,但到了现在,让他叫人毛孩子他都不好意思叫出口。
“校尉,这群家伙实在是太狠了,比丹阳那边的凶人更狠啊!”有高亭岳的爱将在高亭岳跟前嘀咕:
“我以为丹阳那边的人就够凶了,没想到这些家伙不分仲伯啊!难怪能把好几千匈狗打得几乎团灭。”
高亭岳深以为然,自己还是想当然了,没成想居然这么狠,差点出了人命。
“萧……萧文,”高亭岳差点忘了萧文叫啥,最后总算是想起了萧文自报家门时候的介绍了,他道:“快把这些小伙子送下去缓缓,休息个几天就又是一群活蹦乱跳的好汉了。”
“多谢大人关心。”萧文心中有些暗恨,好端端的是你非要叫着让比试的,差点搞出人命吧?
萧文真有些心疼了!
萧文不悦、不满的样子高亭岳看在眼里,心中突笑:
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有不成熟的一面啊!有趣,有趣!
这时候高亭岳也不着急把萧文拉进骁骑营了,反正接下来有的是时间,正好多观察一下,要是涿县的这些人里面有好兵卒,他正好可以补充一批。
远处,史成琪从亲卫口中得知了刚才的缘由,知道是京军有意和涿县士卒比试后,旋即带着几分羡慕的口吻道:
“没想到这小子有这造化,真是走运!”
显然,以史成琪老于军伍的经验,自然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遭一个京军校尉,不可能闲着没事干让麾下和杂兵打架,更何况京军向来有填充边军充实自己的习惯,十有八九萧文是被京军校尉惦记上了!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毕竟涿县士卒的战斗力在那放着按照充实京军的原则,练兵有方的萧文,被京军看中,本就是情理当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