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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懋的话声声刺耳,让帐内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张滇更是上前抓住王懋的双肩,厉声劝道:“王将军,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啊?刘策是敌人,我们是为了安定城几十万百姓被迫才投降,
你忘了么?我们雍州四万大军是怎么被刘策给屠杀的?你难道忘记了么?”
王懋回道:“但军督大人也确实遵守了承诺,没有伤害安定百姓,白麒纵使是屠夫也没有失信,
我等既然已降军督大人,又被如此委以重任,那怎可降而复叛,做一个令人唾骂的小人,有违信诺?”
说完,又抬眼望向徐昭:“上将军,您一直教导我等为人要信守承诺,您觉得卑职现在再重回您麾下,于情于理合适么?”
徐昭闻言不语,只是神情复杂的凝视着王懋,田晏和夏育更是不停劝诫王懋能回心转意。
然而,无论自己的同僚如何规劝,王懋依然是一副坦然受死的姿态。
“唉~”
终于,徐昭无奈的叹了口气,背对着王懋挥了挥手说道:“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将军会如实禀报太尉大人,由他来定夺你的生死,先带下去吧……”
王懋在侍卫的押送下被带出了徐昭主帐,张滇再次苦苦向徐昭哀求道:“上将军,王将军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开恩留他一命将功折罪吧……”
徐昭冷冷地说道:“本将军说了,该如何决定王懋的生死,当交给太尉大人定夺,你们这就随本将军进城面见太尉大人!”
……
秦州城,徐昭领着王懋、张滇等一干降将,来到在太尉府府厅之内去面见李继。
李继早在府厅内摆好了庆功宴,城内有名望的官吏士绅也都到了场内。
见徐昭进府,李继忙拱手迎了上去,笑着说道:“徐将军,你可真是立下大功了,来来来,酒宴已经备下,请速速入席……”
徐昭拱手说道:“先不急举办庆功宴,末将正好有些事想请太尉大人定夺……”
说罢,徐昭回身指着随自己一道进入府厅的那群降将,接着说道:“太尉大人,这些皆是从刘策军中俘虏的将领,都是昔日我雍州军中将领,至于如何处置,末将不敢擅作主张,一切听凭太尉大人定夺!”
李继顺着徐昭手势所指方向望去,只见王懋、张滇等十几位将军都面目憔悴的立在原地,见李继目光扫来,立马都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哼……”
李继微不可察的轻哼一声,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尔后镇定的对徐昭说道:“徐将军啊,你该清楚我雍州军中规矩,对叛敌之将绝对不容姑息……”
徐昭神色一变,忙对李继说道:“太尉大人,这些都是雍州军中老将,他们也都是真心实意愿意重归太尉大人麾下,
末将在率军向刘策发起进攻时,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是主动让开道路,否则末将也不会如此顺利击溃刘策,
请太尉大人念在这些将领都是身不由己的份上,给他们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李继听完,脸上笑容逐渐凝固,绕着那些俘将走了一圈,忽然对徐昭说道:“既然徐将军心中已有计较,你又何必再跟本太尉多言呢?”
徐昭回道:“雍州皆以太尉大人马首是瞻,末将自然不敢逾越,当以太尉大人的意思为主。”
李继背对着徐昭,嘴角一撇:“原来徐将军你心中还有我这个太尉啊,本太尉还以为整个雍州都听你徐昭的话呢……”
徐昭闻言脸色一变,忙道:“太尉大人,你何出此言啊?”
“哈哈哈……”李继大笑三声,回头对徐昭说道,“没什么,这不过是本太尉的戏言罢了,有人和本太尉说徐将军有谋逆之举,欲与刘策合谋,里应外合共取雍州之地,
但本太尉相信徐将军的人品,想徐将军在雍州数十年可谓是兢兢业业,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事呢,对吧,徐将军……”
徐昭脸色变的极其难看,他已从李继口气中听出了对自己不信任,这对他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李继拍拍徐昭的肩膀说道:“徐将军,至于这些叛而复降的将军该怎么处置,本太尉就都交你处置了,不过雍州军的军法当初可是徐将军您定的,您就看着办吧……”
这就是赤果果的试探,等于是给那些降将叛了死刑。
如果徐昭执意要保下这群将领,那么以后自己和李继之间的关系必定会产生巨大的裂痕,尤其眼下刘策未完全失败,对接下来的战局是十分不利的。
但若要杀了这群将领,必定也会让军中将士感到寒心……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徐昭却又不得不做出选择。
“唉……”
此刻的徐昭顿感身心疲惫,回头望了眼那些昔日忠心耿耿的将领,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
张滇满眼含泪:“徐将军,我等是真的愿意重投您麾下啊……”
“徐将军,就算是死也让我们死在战场上吧……”
“上将军啊……”
满厅的降将苦苦哀求徐昭能留自己一条命将功折罪,更是让徐昭心中万分沉重,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抉择。
唯有席间的李勖和李家族人却是不动声色,心中却对此是极其的得意。
因为徐昭在雍州的影响力实在太大,有他在,自己想出头简直是痴人说梦!
“徐将军,你不必为难……”王懋忽然开口说道,“我等本就是该死之人,请取下卑职的人头,好成全卑职的一分心意,卑职绝对不会怪你的……”
王懋的话,让徐昭这个铁骨铮铮的老将心情愈发的沉重,思索良久之后,才拱手单膝跪在李继跟前,大声说道:“一切听凭太尉大人处置!”
李继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回身上前,忙将徐昭从地上搀扶起来,宽声安慰道:“徐将军,你这是作甚啊,你可是解了秦州之围的大功臣啊,怎能做此姿态,传出去还以为本太尉亏待了你等大功臣呢……”
待徐昭起身后,李继又试探性的问道:“徐将军,当真由本太尉来处置么?”
徐昭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李继当即不再客套,转而来到王懋、张滇等十余降将跟前,凝视一圈后,大喝一声:“来人!”
府厅外很快进来两列全副武装的侍卫,分立两侧站好,等候李继下令。
只见李继说道:“将这群不知感恩的叛将全部押入大牢,明日午时,在街市口斩首示众!至于降卒,念其情非得已,就姑且留在军中将功折罪吧……”
“太尉大人开恩……”
“太尉大人,我等是真的诚信归附啊……”
“太尉大人,为何要这样对待我等……”
李继话音刚落,边上的侍卫就将他们全数拖出了府厅之外,连绵不绝的凄喊之声不断传荡在府厅内。
张滇在被拖走之际,向徐昭苦苦恳求道:“上将军,您就真的忍心看着我等身首异处么?上将军啊,我若死了,您对付刘策可就少了一分胜算啊,上将军啊……”
唯有王懋却是依旧面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了……
等这些降将全部被拖走后,徐昭面色变的铁青,拳头捏的是死紧死紧。
李继忙上前对徐昭说道:“徐将军,请速速落座,庆功之宴现在才开始,莫要让人等久了……”
徐昭挥手拒绝:“不了,末将还有要务赶回军中处理,就不便在此久留,还望太尉大人恕罪,末将告辞了……”
说完,徐昭转身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太尉府厅。
“哼~”
李继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回身走向主案,举起酒杯对席间诸人说道:“来,诸位,为今日秦州大捷,大家来举杯共饮,请……”
众人忙跟着举起酒杯恭敬地说道:“太尉大人请……”
……
四月初四,午时,秦州之围刚解除一日……
“叛贼……”
“砸死他们……”
“还我的孩子~还我们的男人……”
张滇、王懋等十几名降将被关在押赴刑场的囚车之上,周围满是愤怒的围观百姓,在李家有意宣传之下,这些人各个都成了大奸大恶的雍州叛徒,不停有人向他们投来石块,烂叶子,甚至是臭鸡蛋……
可怜张滇、王懋这些赤胆忠心,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雍州将领,居然会得到这样的待遇,当真是令人感到欷歔。
“王将军,你是对的……我好后悔啊……”
事到如今,张滇才明白王懋昨日所言句句属实,李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哪怕他确实有大功。
昨日战场之上,张滇见徐昭大军袭来,并没有率军抵抗,而是按兵不动,主动投诚,本以为能重回雍州军效命,不想却落得这般下场,不由是心痛万分。
但激昂的人群才不会去深究张滇他们的苦楚心情,只是将这些时日来的不满和恐惧,一股脑全数发泄到了他们这群待斩之人身上。
午时降至,王懋、张滇等一行人都被送到了刑场之上,他们的刽子手已经将磨好的砍刀抵在地上,就等着监斩官一声令下,就让他们人头全部落地。
“午时三刻已至,准备行刑~”
监斩官望了眼天色,随手从桌案前的竹筒内抽出一张斩令,丢在地上。
“咚咚咚咚……”
“杀死他们~”
“砍下他们的狗头……”
行刑的鼓点敲响,刽子手齐齐举起砍刀,围观的人群立刻兴奋的呐喊起来。
“冤枉啊~~”
“斩~~”
鼓点一停,张滇仰天大喊一声,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的砍刀齐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