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王朝是西历960年,由“被逼无奈”的赵匡胤谋朝篡位而建立的。
而今年则是西历1340年!
也就是说,大宋王朝立国至今,已经有380年了。
当然了,拥有380年绵长国祚的应该是西宋,而不是定都江宁的东宋。
虽然东宋也以宋为国号,官家也姓赵,也是赵光义的子孙。
但是东宋的法统并不完全来自赵宋王朝的传承,而是主要来自十八州合众为国。所以东宋王朝实际上只是十八州(后来变成五十州)合众为国后公推的名义上的国家领袖,并不是真正言出法随的帝王。
而西宋虽然在靖康年间也历经剧变,并且为了图存求强丢掉了“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祖制,走上了军功爵的路子。
但是西宋的靖康变法还是在大宋王朝续存的基础上进行的,属于老店新开。同大周、东宋完全在一张白纸上构建制度法律是完全不同的。
而且西宋的先天也相当不足,没有出海口,因此也无法获得富裕的殖民地给自己的统治输血。
另外西宋的核心地盘也比较散碎。不像大周、东宋的核心地盘都是一整块连在一起,交通非常便利的土地。
西宋的核心,关陇、荆楚、巴蜀这三块地盘相对独立,彼此之间的联系不大紧密。
而且西宋也不像大周、东宋,非常重视工商业的发展。所以必须不遗余力加强交通设施,打造国内的统一市场,从而促进了国内各个板块的向心力。
西宋的情况则不一样,因为没有出海口,本土三大板块之间的交通又极其不方便,而且还缺乏铸造货币的贵金属。
所以西宋根本没有大力发展工商业的可能。而靖康年间的西宋朝廷也走了一条符合西宋国情的发展路线重农抑商,利出一孔。
说实话,基本上做到了利出一孔的西宋也真是倒霉,遇上了两个“人民币玩家”,自备新大陆,几乎拥有无限的资源和财力。要不然西宋多半就是另一个强秦了。
现在西宋遇上了开挂的对手,自然当不上强秦。而“重农抑商,利出一孔”的国策在实行了200年后,也到了弊端重重的地步了。
这种“利出一孔”的路子,说穿了就是不要黄油要大炮的路数,将整个社会的消费压低,仅仅满足最基本的需要,然后将节省下来的社会财富都用在军事上。等军事发展起来后,再通过战争夺取别国的财富和土地,用来补偿将社会财富都用在军事上的国民和贵族。
所以在实现“利出一孔”的头几十年中,西宋因为赶走了女真,吃掉了大理,驱逐了西凉,还入侵了蒲甘缅甸,的确得到了许多地盘。虽然这些地盘并不富庶,但是好在够大,也足以弥补国家的精英阶层在“利出一孔”国策中的付出。
可是在西凉西迁后,西宋的扩张就接近了极限。
因此扩张的成本急剧增加,而受益却越来越少,以至于无法覆盖成本了。
而“大蒙古战争”就是西宋扩张政策走到极限的标志。
虽然西宋的军队仍然非常犀利,哪怕在西方不可一世的蒙古大军,也在亦列堡和碎叶河战场上吃了血亏。
但是战场上的胜利,却没有办法转换为实实在在的“战争红利”。
因为大蒙古战争的成本太高,战利品的价值又太低,根本不足以覆盖成本。
而在大蒙古战争后期,西宋发动的第三次中原大战,又一次撞在了东宋的铁板上面“人民币玩家”的优势,是丝玩家不敢想象的。
所以从大蒙古战争开始,西宋就进入了亏本扩张的时代。
虽然亏本,但也必须扩张!
因为西宋就是利出一孔的体制,如果这一孔不存在了,国内那么多军户和枪大夫怎么办?他们没了出路,还不得造大宋官家的反啊!
所以为了维持“一孔”路线,西宋就得硬着头皮在中亚和蒙古人互砍。而为了降低战争的成本,又不得不纵容西北的藩王扩张势力因为在远离中央的地方,藩镇的效率总是高于中央直辖的官僚和军事机构。所以利用藩王进行战争对财力薄弱的西宋来说是唯一的选择。
与此同时,西宋帝国为了安抚在大蒙古战争中所获不多的枪大夫和军户,又不得不给予他们许多经济和政治上的特权。
而特权给多了,自然会形成门阀垄断上升通道的格局!
到了西宋皇帝赵冕执政的保胜年间,西宋的朝廷的威望和号召力,都已经大不如前了。
不仅出现了藩镇割据的苗头,而且在西宋的核心地盘上,也出现了许多占有大片土地的军事贵族。
他们占有的土地早就打破了西宋靖康年间定下的3200亩的上限,而是几万亩、几十万亩的占田,甚至出现了占田百万亩的军事豪门!
其代表就是襄阳岳氏(岳翻的后裔)、鄂州岳氏(岳飞的后裔)、荆门宗氏(宗泽的后裔)、江陵韩氏(韩肖胄的后裔)、夏州曲氏(曲端的后裔)、长安种氏(种师道、种师中的后裔)、凤翔张氏(张俊的后裔)等等,家家都有百万亩以上的土地。不仅连州跨郡,而且还筑有私城壁坞(全是棱堡),俨然就是一方君主。
而占地达到几十万亩乃至上百万亩的军事豪门,自然不是普通的地主,而是真正的封建领主了。
如果以收入(地租)计算,占地百万亩的军事豪门至少拥有五十万石的收入。而且不必纳税!
而要耕种这百万亩土地,至少需要三万佃户,也都在军事豪门的控制之下!
这样的豪门,当然都是强宗大族,家主之下,自由宗族、门客、死士、家臣,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几千人枪。
这些军事豪门不仅垄断了大量的土地人口,而且还牢牢把持着华山讲武堂,几乎把华山讲武堂变成了军事名门的私学。
另外,他们也打破了军户不得参加打靶取士的规矩,利用优质的线膛枪和从小就接受严格训练的子弟去抢夺寒门上升的孔道。
而且为了确保自家的子弟可以在打靶取士中获胜,他们还联手修改规则,增加了骑马打靶项目。从而大幅提升了打靶取士的门槛……
所以到西历14世纪的时候,西宋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活力,变成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军事强国。
当然了,西宋的军事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且不论西宋的国家军队如何,就算那些军事豪门拥有的私兵拉出去也足够察合台汗国和大蒙古国喝一壶的了。
所以在光明圣女忽秃伦察罕促成的和平条约中规定,大蒙古国和金帐汗国,都必须向西宋缴纳岁币!
大蒙古国一年交40万,金帐汗国一年交35万,另外西夏、波罗两国一年各交30万。
四个国家,每年得向长安进供135万枚一两银币!
如果西宋的军事不强大,这四个国家怎么肯给钱?
但是从蒙古、金帐、西夏、波罗四国敲诈来的这一百多万(因为新大陆金银的开采,白银的购买力已经不能和200年前相比了),对于到处都是财政窟窿的西宋来说,却是杯水车薪由于大量的土地和人口被军事豪门垄断,西宋朝廷正面临日益加重的财政危机。
而西宋整个国家的国力同东宋、大周的差距也越来越悬殊。
如果西宋想要扭转颓势,恐怕只有寻找机会,做搏命一击了!
……
新任的西宋同知枢密院事岳宣,脚步匆匆的走进了华清宫的崇政殿。
他是岳飞的第九世孙,之前还在大周共和国的首都天津当大使,最近才调回国内高升了同知枢密院事。
虽然升了官,但是岳宣的心情并不好,因为他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大宋西迁以来最为严峻的局势。
局势严峻的原因倒不在于西宋本身的颓势,而是在于大周共和国和东宋合众国正在发生的又一场剧变。
就在岳宣担任住大周共和国使臣的时候,他见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器械热水器!
听上去好像是洗澡用的,实际上不是的。这是一种颇为神奇的动力器械,它不用人力、畜力、水力、风力,而是依靠煤炭点火烧开热水产生动力。因此得名热水器……呃,这玩意儿分明就是另一个时空的蒸汽机!
不过这个时空发明蒸汽机的不是英国人瓦特,而是云台学宫机关学院的学者王祯,热水器的名字也是他给起的。
所以……这个时空的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热水器的发明!
而另外一个宣告工业革命来临的,则是黄道婆纺机的发明黄道婆原是上海商市的纺织女工,她在合众180年前后发明了可以用一个纺轮带动多个纱锭的新式纺机。还因此致富,成为了上海市最富有的纺织工厂的厂主。
现在,随着热水器的发明和大规模利用,工业革命的序幕,已经被揭开了!
刚到天津任职的岳宣,看见“热水器”带动各种机器运转的场景,几乎觉得自己到了一个魔法世界。
而在天津呆了几年之后,他则深深感到了西宋的落后……西宋没有热水器,也没有黄氏纺机,更没有那种可以大规模生产的工厂,只有几百年都没啥变化的农业耕作。
哦,对了,西宋的农业都不如人家!
农具没有人家先进,种子没有人家优良,水利设施也没有人家修得那么完好,而且还没有鸟粪……所以田里面的庄稼看上去都营养不良,亩产也比不过人家。
因此老百姓吃的远远也不如东宋和大周的民众!
在大周那边,最普通的农民都能一日三餐,天天吃肉!
而在西宋,农民都是一日两餐,而且是忙时吃干,闲时吃稀,一年难得有一回肉吃……
两边的生活水平差得实在太多了!
人家的穷人活得和西宋的军户贵族差不多,而人家的贵族资本家……真是不敢想了。
西宋再不奋起,恐怕就要灭亡了!
而拥有这种想法的人,还不止岳宣一人。许多在大周共和国留学的西宋贵族子弟,都萌发了变革的想法。
西宋已经到了非变革不可的地步了!
其中一部分激进的贵族子弟,甚至想到了共和革命……
大周共和国的进步,不就是因为天下为公的共和革命吗?
东宋的进步,不就是因为五十州合众的合众为公吗?
只有西宋是家天下,是王与军贵共天下。
所以东宋和大周在天上飞,而西宋则在地上爬。
这样下去不行啊!
西宋必须革命!
在大周当了几年使臣,负责监管留学生的岳宣,对于这种革命思潮也是非常了解的。实际上他家里都有小革命党的存在,他的一个儿子和几个族弟、族侄都在大周留过学,回国后就这个看不惯,那个看不惯,整天嚷嚷要学大周,学西宋……也不看看人家自备新大陆,有花不完的资源,西宋怎么学?
所以在岳宣看来,西宋只有打仗一条出路,打赢了什么都好说,打败了……打败了就等着闹革命吧!
“岳卿,你来的正好。”大宋官家赵冕的声音打断了岳宣的思绪。
原来他已经到了崇政殿之内。
行了揖拜之礼,岳宣就在殿中肃立,等着赵冕发话。
“大周使馆的急件,说是大周武氏嫡流的武元凯将要入赘埃及科穆宁王朝,迎娶安娜长公主。”赵冕顿了顿,“岳卿,你怎么看?”
“迎娶安娜长公主?”岳宣一怔,“安娜长公主是埃及皇位继承人啊!”
今年已经五十多岁的大宋官家赵冕点点头,“是啊,是埃及皇位继承人。而且她今年只有17岁,其父却已年过六旬,据说身染重病,将不久于世。”
“那这个武元凯将会执掌大权了!”岳宣很快做出了判断。“埃及虽有议会,但是皇权强大,如果长公主年幼,由其夫掌握实权亦无不可。而且武家为了这门婚事,一定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其所谋之事,只怕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