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远城里最近发生的大事不多,最近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留意到,白市长手下的人分外忙碌,没过多久,就传出了他将亲自主持一场拍卖会的消息。
拍卖会是在白市长名下的一间酒店举办的,酒店古朴庄严,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彻,尽显雍容华贵。
拍卖会当天,谢襄和顾燕帧草草用过午饭,就一同出了门。赶到会场时,座位上已经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人,仔细一看竟然都是熟面孔。
金显蓉与沈听白能来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承瑞贝勒谢襄皱起了眉,她很确定承瑞并没有得到关于矿产的消息,那他来这里,又打的是什么算盘
谢襄与顾燕帧对着沈听白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在拍卖会后排找到位置。
临近拍卖会开始的时间,到场的人越来越多,场内逐渐喧闹起来,嘈杂的交谈声吵得谢襄有些心慌,顾燕帧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正在仔细的端详手中的拍品名册。
铃声一响,拍卖师走上了台,谢襄连忙坐直了身子。
前面的拍品也都颇有看头,全都是些珍稀的古玩字画、宝石首饰,但因为时局不稳,所以成交价格不高不低,谢襄全程都没怎么看,只因为顾燕帧在一旁吵得她心烦,一会儿问问她喜不喜欢那枚钻石戒指,又一会儿问她喜不喜欢这条珍珠项链。
谢襄说不喜欢三个字都成条件反射了,她可真是怕顾燕帧还没等到地皮出现就把钱花光了。
在顾燕帧的喋喋不休中,拍卖会接近正题,下一件拍品就是那三块地皮。
谢襄侧过脸看向坐在窗边的金显蓉,她今日带了一顶黑色的帽子,帽子上的网兜垂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衣袖下的手臂紧绷着,像是一只潜伏在草丛的豹子,静静地等待猎物的出现。
“最后一件拍品,城郊9号、10号、12号地皮,大家可以看一下手中的手册,这三块地皮地理位置好,面积大,并且捆绑出售,底价五万块大洋,每次叫价不得低于两千,现在开始”
锤声落下,谢襄紧紧握住了拳头,又被旁边的顾燕帧抓住手腕,轻轻安抚。
金显蓉身边的女秘书第一个举起了牌子,“10万块”
全场倒吸了一口冷气,如今这个世道,长兴那边7快钱就能从老农手里买一亩地,这三块地的面积加起来,五万已是天数,金显蓉竟然愿意以双倍拍下
金显蓉当然知道自己的出价已经过高。
她不得不如此心急,前些日子宫泽中将来了顺远,他对自己这阵子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这不满使得金显蓉在日本商会的地位岌岌可危,她必须快速做出行动,以此证明自己的作用。
但她越是这样心急,谢襄等人就越不能让她如愿以偿。
顾燕帧认真了起来,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与沈听白对视一眼,想要举牌,却被人拦了下来。
“十万零两千”
开口的是承瑞贝勒。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部聚集在了承瑞贝勒身上,而他却毫不在意,只盯着金显蓉一人,挑衅地扬起长眉。
“十一万”金显蓉面纱下的面孔微微狰狞。
承瑞贝勒仍是笑着,手中的牌子又举了起来,“十一万零两千。”他仿佛是在逗弄金显蓉一般,每次只加两千,却又稳稳盖过她。
顾燕帧和谢襄对视一眼,将手中的牌子放回了椅子上,荣王府根基深厚,自己与沈听白加起来都未必赢得过他,最重要的是,这位贝勒爷与金显蓉有杀母之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自然不能和朋友过不去。那边沈听白看到了顾燕帧的动作,也将牌子放在一边,向后一靠,竟是开始闭目养神了。
金显蓉咬牙看了承瑞贝勒几眼,突然站起身举起牌子,“十五万”
现场一片哗然。
这个价格已经是日本商会给金显蓉的最高预算,在场能拿的出来这个价钱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喧闹声过去后,人群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金显蓉的唇角出现了胜利的弧度。
渐渐地,宾客开始沸腾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拍卖师也激动了起来,握着锤子的手跃跃欲放,他兴奋的看着人群后面的白市长,倒数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在那个1即将说出口时,承瑞猛地站了起来,“二十万”
全场寂静。
拍卖师胸口急跳“二十万45号先生出价二十万,还有没有要加价的三、二、一”
一锤定音
金显蓉的笑容彻底消失,她死死握着拳,阴冷的看了承瑞贝勒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全场的掌声稀稀落落,众人像看待傻子一样看着承瑞贝勒,二十万买一块荒地,这位贝勒爷的钱怕是多的没处花了。
场内的宾客相继离场,临走时都带着同样的神色看向承瑞贝勒,或诧异、或嘲笑,不过无论是哪种目光,承瑞贝勒都表情不变的坦然受之。
转眼间,人群散去,厅内就只剩下了一些真正知道内情的人,沈听白率先起身走到了承瑞贝勒身边,紧接着谢襄与顾燕帧一同凑了过去。
顾燕帧抱拳道“恭喜啊,贝勒爷,二十万拿一块地,贝勒爷好魄力。”
承瑞立即拱手回礼道“客气了,这还要多谢顾公子与沈老板成全。”
目光交错,一时间彼此便都明白对方的意图,看来承瑞贝勒是友非敌,想到这里谢襄便有些欢喜,承瑞贝勒若是愿意与他们合作,那以荣王府加上顾公馆与顺远商会的财力物力,在顺远便没有办不成的事了。
“不知贝勒爷要拿着三块地做什么买卖”沈听白试探的问道。
“沈老板觉得,我应该做什么买卖”承瑞贝勒的目光扫过几人,淡淡一笑,“说实话,我对这三块地一无所知,今天之所以来,不过是听说金显蓉想要这三块地,而顺远商会与顾公馆对这三块地也很有兴趣。”
沈听白微微眯起眼睛。
承瑞贝勒说“不瞒你说,我这人清闲懒散惯了,不善经营,倘若两位可以为我处置这几块地,并给日本人找些不痛快,我会很高兴与你们合作的。”
这话已经在很明确的表明自己的立场了,顾燕帧对着沈听白点点头,沈听白微微一愣,仔细的打量承瑞贝勒,片刻,微微一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贝勒爷,请”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去了沈家。
谢襄与顾燕帧也上了车,不过他们却是去了郊外,算算日子,顾宗堂为开矿调运的那批设备应该已经到了。京师大学堂推荐的两名地质学家,陈锦和吴越之也是今天的火车,为防止日本商会那边有所行动,沈君山已经带着黄松纪瑾去火车站接人。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车窗外寒风刮过,吹得谢襄打了个冷颤,她伸手将车窗摇上,隔绝了外面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