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沈宸看了看自己毫无异样的身体和依旧平平凡凡的陶片,愈发坚定之前那是幻觉。“难道真是低血糖了?不应该呀”。沈宸又随便拆了包康帅傅对付了两口,瘫在床上看起了前段时间买的古玩鉴赏入门书籍。外面的金陵城渐渐变得灯火如昼,距离出租屋不远的1912酒吧街上更是处处摇晃着纸醉金迷。不过这一切都和沈宸无关,他已经靠在床头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起来,沈宸打了个激灵:“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该死该死。”他冲到电脑前打开了家教招聘网页,进入了自己的页面。
因为前段时间失业的缘故,沈宸只得操起了以前大学里兼职的家教老行当。本来定好每天都要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新讯息,奈何昨天看着看着书居然忘了。这让他很是懊恼,要是被人抢了那真的不好玩,快月底了再没钱进账房租都要交不起。
还好,南大历史系的牌子在家教市场上还是挺受欢迎的,之前大学里干的几次活也让他评级蛮高。之前空荡荡的收件箱里今天出现了两条信息。
“xw区倒也是不远,就这个了”。对方约好的是九点,现在赶过去还来及。沈宸换了套西装就出发了。一路上买了几个锅贴当作早饭,准时赶到了约定的地点。
让沈宸没想到的是,地址上说的地方居然是玄武湖旁边的一片高档住宅区,独门独户独院,坐拥玄武湖景,让一般人十分艳羡。沈宸按着门牌号一户户找到了主家,看见院子外有一扇大铁门,大铁门旁边有一条小径,估计屋子里住的人平时应该都是走这里。沈宸从小径向里面走去,发现在大门不远处的院子东北角还有一扇小镂花铜门,刚好一人进出。其他地方都有一人半高的篱笆树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沈宸定了一下心神,按下了院子外铜门的铃铛。
“谁呀”不一会门口的对话器传出一个有点苍老的女声。
沈宸对着对话器说到:“我是沈宸,小沈,做家教的,田先生在家吗?”
“奥,我和他说一下啊”
屋子里有了一些交流声,接着听见屋子大门开了,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打量了沈宸一下,把小铜门拉开。
“沈老师对吧。”
“是的是的,我是小沈,您就是田先生?”
中年人应了一声,一边带着沈宸走过院子进家门一边开门见山地说到:“你好,这次主要是请小沈老师辅导一下我女儿的功课,工资就像之前说的,一百五一小时,每周两次,每次三小时,一周一结,怎么样?
沈宸盘算了一下,一周九百,不算多,但一百五一小时算高了,看来回去还得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家教好做。听完便满口应到:“没问题田先生,不知道具体要辅导哪些内容?”
“随便讲讲语文就好了”
“好的”话虽这么说,沈宸心里也犯嘀咕:随便讲讲?随便
整个别墅很大,坐西南朝东北,刚刚进来的院子估计都有三亩多。院子是中式庭院风格,也有一些草坪。别墅却是欧式的小楼。主人在北边开了一个菜园子,现在倒还有些没摘的塔菜。菜园子不远处的西面挖了个小池塘,放了些假山。进来走的是小门,经过了一片竹林和弯弯曲曲的小路才到家门口。大门和院子的大铁门都是在东北。两人走得比较快,其他的地方沈宸也没来得及看,不过在这金陵城里,这么块幽静之所也是十分难得了。
两人说着话便进了门。过了玄关换了拖鞋,沈宸抬头看到一个正在扫地的银发老太太,估摸着应该是刚刚问话的那一个。中年人拿过扫帚放在一旁:“妈怎么我刚出去你又开始扫地了,你快歇息吧,马上张阿姨也要过来打扫卫生的,你本来腰就不好,快去沙发上休息会。”说着转向沈宸:“这是小田的奶奶”。沈宸觉得这位老妇人有点脸熟,也没多想,就点头带着微笑说:“阿姨好”。
老太太很慈祥,笑眯眯地回应道:“,你好”。
中年人上了楼梯,沈宸紧紧地跟上,借着余光观察了一下屋子的设计。大门朝东北开,过了一个小玄关是一个类似客厅的空间,大概一百五十个平方左右。客厅吊顶很高,有五六米,上面挂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远处呈半地下设计,摆放着一些沙发和柜子。西南面的落地窗下放着一架钢琴,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树木和草坪。稍近处却是一个半开放式的中式茶厅,摆着一张明代式样的方桌和四张圈椅,还有一个茶柜,离得远沈宸也看不出是什么做的。两个风格不同的会客厅相隔着一条走道,其他便是一些房间和过道还有一些装饰的油画。沈宸心中感叹真是豪华,却也无暇多看,一路随着中年人走上了西北角的楼梯。
楼梯是欧洲复古风格,走在质感厚重的楼梯上,沈宸看着那些繁复的雕花感觉恍若时空易换。
一路无言,中年人带着沈宸来到了右边的第二个房间,对他说:“你进去吧,小田的爷爷也在里面,我还有事先走了,中午你留在这里吃饭就好。”说话间,嘴角似乎有一股看不懂的笑意。沈宸刚想婉拒,却发现中年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沈宸站在门前,无奈的摇摇头,手举在半空却有点不敢敲门。
一路上他很奇怪,以前他做家教从未接触过这样有钱的家庭:以前也听同事讲过,玄武湖周边有几块非常好的地块,其中一些地方的别墅那是没有半个亿别想进去看一眼。更何况一路走来,这幢房子相比其他的别墅也相当出众一般房子哪有那么大院子!
进家门一看,家里的各种装修也很有品位,看起来像一个挺有地位的家庭,而且待人礼数也还可以。那个中年人身上更是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之气。一户这样的人家照理讲根本不缺教育资源,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这么个扑街兼职家教老师?
心下定了定神,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进来”一个苍老却略带愠怒的声音响起。沈宸对于声音中的愠怒有些困惑,但还是按下铜把手,推开厚重的柚木门,走进屋内。
一进去眼前便看到了一套深棕色沙发围绕着一张嵌大理石长几摆放,看长几的木材像是黄花梨,但是沈宸心中也不敢确定。大理石上的图案云烟飘渺,山水一色。沙发和长几虽然是混搭却莫名显得有些和谐。
半圈沙发上并没有人,沈宸心中惊疑更甚。他向左看去,之间一张巨大的书桌前,却有一对互相瞪眼的爷爷和孙女。老人头发花白,腰板却挺得笔直。对面的小女孩看起来八九岁,是个粉雕玉砌的小萝莉。当看清楚头发花白的老人是谁时,沈宸心中骇然。
虽然心中砰砰跳个不停,但沈宸还是垂着头走向了明显处于愤怒状态下的老头子,恭恭敬敬地说:“田主任好。”
老头子乜斜了沈宸一眼,头歪了歪,似乎对沈宸有些印象,却又不是很记得是谁。沈宸有些羞赧,说:“田主任,我是沈宸,小沈啊,还听过你课的。”
老头子眉毛一挑,似乎想起些什么,一拍桌子道:“是你小子,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又想和我吵架?”
沈宸心说那次哪里是我要和你吵架,明明是你自己的锅好吗。
说来沈宸与面前这位老头也是有一段渊源。
老头名叫田瞻我,取的是《诗经小雅正月》中“瞻彼阪田”之意,其实本来他父母取的就是田瞻彼,但老头说,老子看别人干什么,老子看我自己就够了。老子自己就改了瞻我。这是他在南大讲古典文学鉴赏时每一个学年必说的开场白之一。
这门课沈宸自然是偷偷上过的。老头子是文学系副主任,课也上的好,经常吸引其他专业的人去听。但是老头上课有个特点,喜欢问问题,而且喜欢听不同的声音。要有人上课被点到名了,而且回答的答案和他讲的一样,他就不高兴,说那人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当个复读机有什么用。但是当回答的人提出点不同的见地时,老头子就开始兴奋了,他会和你辩,辩出个真章来。你说一个本科生哪能和在这领域浸淫了几十年的老妖精比,何况老头子当初还是正儿八经京大老牌毕业生。所幸老头子自己也知道这是欺负人,一般只要学生说的有些道理,他点评两句再稍稍夸赞一下也就过去了,所以一般人都拿这当作一次难得的点拨。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愣头青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墨水要和老爷子对着干,有时候愣头青还真能说的头头是道,那老爷子难得抓住机会还不火力全开,于是一整节课就成了两人辩论大会。老爷子一激动就喜欢瞪眼,还会脸红,那场面,吹胡子瞪眼面红耳赤可就全齐了。
沈宸就曾经做过这么个愣头青,但那次还真是特殊情况,他是被逼无奈才和老爷子硬杠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