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郑莽醒转了过来。
身子想动一动,却发现动不了。睁开眼睛,身子已经被绑在了一块木板上。两只手的拇指,还被一根细铁丝牢牢缠住。
这是怎么回事儿?
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想说话,嘴里却被堵住了一块破抹布。
那抹布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反正在嘴里又咸又涩。郑莽努力的用舌头往外顶,却怎么也顶不出去。
郑莽努力的挣扎,身子像鱼一样的蹦跶。可不管怎么挣扎,都动弹不了分毫。尤其是那双被铁丝缠住的拇指,只要一挣扎那细细的铁丝就会勒紧肉里面。
皮被磨破了,手指本来就没什么肉。铁丝直接卡在骨头上,疼得郑莽脑门儿一片冷汗往外冒。
剧痛让他放弃了挣扎,因为这种挣扎除了给他带来痛苦之外,什么结果都没有。
郑莽是纨绔,但他并不傻。他知道这一次自己麻烦大了!
那个小野二郎不是什么好鸟,或许那家伙也不叫小野二郎。自幼长在倭国,郑莽当然知道。倭国除了盛产武士,还盛产另外一个物种,那就是浪人。
当年横行华夏东南的倭国人,大多是浪人。
这些浪人是失去了土地的农民!
拜战国那些大明们打来打去,打赢了的家伙自然是分房子分土地,呦西大大的。
打输了的就倒了霉,家里的房子土地,甚至老婆都会被人家抢走。这些失去土地的武士,就是浪人!
没了土地,也就没有了工作。没有了老婆和房子,也就算是破了产。
没工作加破产,让这些浪人铤而走险。
以前海上很乱,大家都拿着刀子到处抢。
现在海上平静了许多,拿着刀子抢会被大明海军干掉。于是这些家伙摇身一变,搞起了国际贸易。而且从事的业务非常广泛,从人口买卖到倒腾水果,反正啥赚钱干啥。
当然,在某些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面,他们也会重操旧业,干一票杀人越货的勾当。
每年海里的浮尸,也不都是遇难的船员。
这个黑暗潮湿,可能还很肮脏的船舱里面,就是传说中的不为人士知的小角落。
或许是刚给郑莽挣扎,有东西在动。不过不是人的脚步声!
他不确定那是什么声音,不过很快他就听到“呜”“呜”的声音。好像是不远的地方,同样有一个人在挣扎。
很快他就知道那个人为什么挣扎了,因为他听到了“吱”“吱”的叫声。一个蠕动的小东西爬到了他身上,或许是出血不止的大拇指吸引了那个小东西。
郑莽只觉得大拇指一疼,然后他的身子就再次剧烈的挣扎起来。
四周不断有“吱”“吱”叫的声音,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老鼠。反正郑莽觉得,有很多很多。
老鼠不断的啃噬着他的身体,逮着个地方要一口,郑莽就会剧烈的挣扎几下。很快,郑莽的身体就被汗水湿透了。
浑身黏糊糊的,嘴被堵住,呼吸全靠鼻子。
他听到不远的地方有另外一个粗重的呼吸声,估计是另外一个倒霉蛋和自己一样被老鼠咬。
郑莽惊恐极了,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老鼠活活咬死。
他可不想成为一具被老鼠啃噬过后的骨架!
喊!
喊不出来!
甚至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睛一闭他准备认命了。
胳膊,大腿,甚至是脸都被老鼠袭击。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这些地方在流血。
舱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光亮照射进来。老鼠们纷纷钻进了角落里面,瞪着黑黑的眼珠看着那几个打搅它们进餐的家伙。
油灯照亮了小野二郎的脸,他走到郑莽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郑莽。
现在的郑莽狼狈极了,脸蛋上被老鼠要掉了一块肉,鲜血正顺着脸颊流淌。两个拇指上有两道环形伤口,伤口深可见骨。
拿掉郑莽嘴里的抹布,小野二郎用纯正的大民官话问道:“你是谁?”
“放了我!”郑莽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吐出了三个字。
小野二郎拿过手下人手里的蜡烛,手微微一倾斜,滚热的蜡油就滴在了郑莽脸蛋的伤口上。
“啊!”郑莽立刻大声惨叫起来。
“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明白么?不然,会吃苦头的。
我以为你身上的包裹里面都是银币,那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却没有想到,你居然还带了一包大明金币。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谁?”
小野二郎翻看了郑莽和狗腿子身上背着的背包,只有狗腿子拎着的背包里面有两百多枚大明银币。而两个人身上背着的双肩包里面,居然全都是大明金币。
按照大明银行给出的比值,一枚大明金币可以兑换一百枚大明银币。一般来说,都是用于大宗交易。
平日里,百姓们很少能够接触到大明金币。
这个家伙居然带了两包不下六百枚大明金币,自己这些人做上十年国际贸易,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小野二郎这才下到底层舱室里面,想看看被关起来的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蜡烛的火焰距离伤口很近,郑莽闻到了自己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我说!我说!我叫郑莽,我爹叫郑芝虎,我伯父是大明水电部长郑芝龙。我堂兄是鸿胪寺少卿郑森,我劝你赶紧放了我。不然……!
被我伯父和我兄长知道了,你们这些人都要死。”郑莽觉得,只要自己报出伯父和堂兄的名头,这些倭国人自然要放了他们。
毕竟,郑家是海盗里面的老字号。
现如今更是洗白成了大明高官显贵,跑海的人得罪了郑家,跟进了阎王殿也差不了多少。
果然,小野二郎脸色一变。
如果这家伙真是郑家的人,那麻烦可就大了。毕竟,郑家曾经的整个东亚的海上霸主。
现在虽然不是海上霸主了,可想要干掉自己这十几个人的小型海盗团伙,还是不成问题的。
“老大!如果他真是郑家的人,那我们……!”一个手下惊恐万分,紧张的拉着小野二郎的衣服。看起来,郑家的威名还是很吓人的。
“老大,如果把他放了,我们只会死的更惨。”另外一个穿着和服的家伙提醒。
小野二郎不怀疑郑莽说的,他看得出来这小子嫩得很。这么小的岁数,身上却能带着这么多钱。
肯定是大户人家离家出走的少爷!
现在他要下一个决心,一个杀掉郑莽的决心。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死定了。
以郑家的人脉,想要找到他并不难。现在杀掉郑莽和放掉郑莽,很难说哪个下场会比较惨一点儿。
反正抓了这个家伙,自己未来的下场只有惨和非常惨的区别。
每个团伙里面都有一个狗头军师,一般这种人都能混个二当家干干。
这个时候就要体现狗头军师的价值了!
一个梳着武士髻的家伙走了过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郑莽。
“老大!看着他细皮嫩肉的,估计说得是真话。我也听说,郑家有个纨绔子叫做郑莽。
他是郑芝豹的儿子,因为郑芝豹死的早,所以很受郑芝龙的宠爱。在郑家备受呵护,同时也成了福州城里的一大祸害,就是不知道怎么到了即墨。”
“我是从京城,乘着飞艇到的即墨。”郑莽听了,赶忙大声喊。他很怕小野二郎再拿蜡烛烧他!
“很厉害嘛!能乘坐飞艇。”狗头军师笑着看了一下郑莽。
“头子!咱们绑了他,恐怕不能在东亚混了。”
“那我们去哪里?东南亚还是澳洲,又或者是印度人,阿拉伯人,红毛人,黄毛人的地盘?”小野二郎皱了一下眉头。
“都不成!
我听说大明已经有了一种叫做电报的东西,命令从京城出发,不过一刻钟时间就能传达到新家坡去。
咱们带着他,恐怕很快就会被大明海军截获。被大明海军抓住,咱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怎么办?”
“现在我们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金山!”
“金山?你是说,原先英国人的北美领地?”小野二郎疑惑的问道。
“是!我打听到,一艘运送东南亚劳工的船穿越大洋去了北美领地。
这些年北美领地一直都在扩张,他们在临着大洋的地方发现了金矿。据说那里的黄金储藏非常丰富,地下好像有一座金山一样。
我们向哪个方向走都走不通了,只能横穿大洋去北美领地。
有了这些大明金币,咱们可以买一艘更大更好的船。如果能够找到金子,那咱们就发大财了。
反正除了北美领地,咱们走到哪里都会被大明抓到。他们郑家,如今是大明的高官显贵,可以动用大明海军力量的。
在东亚,没人能够逃脱大明海军的追踪。”
小野二郎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去金山能不能找到金子另外说,反正自己能获得一个立锥之地。
不然在东亚地面上混,估计活不过一个月。
“把他们两个绑上石头,扔进海里去。”既然做了决定,小野二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人干掉了事。
这时候郑莽才看清楚,另外一边蠕动的,正是自己的狗腿子。这家伙显然比自己还惨,两个胳膊耷拉着,两条腿也跟面条似的。
两只脚以奇异的姿势扭得像麻花,一看就知道这两条腿跟两条胳膊已经被人打断了。
“不!不!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们钱,我们郑家很有钱。只要你去京师找我大伯,或者去福州找我叔父,要多少钱我给你们多少钱。
只要你们开价,郑家绝对不还价。”郑莽听到要把自己扔到海里面去,立刻吓得魂飞天外。
不过现在他被帮着,想要跪在地上磕头已经是不可能。
“找你大伯?找你叔父?那我们就算拿了钱,也没命花。”狗头军师笑着用手里的刀鞘,狠狠敲在郑莽的脚踝骨上。
“啊……!”郑莽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
狗头军师手中倭刀刀鞘这一抽,硬生生把郑莽的脚踝骨给打碎了。
“不要浪费,我有个朋友在横滨专门做乞讨生意。就是弄一些残疾人,摆在街上乞讨。好心人很多,每天他们都能收到不菲的钱财。
咱们到了金山,也可以这么干。毕竟,这是一笔长久的收入。”狗头军师笑眯眯的向小野二郎建议。
“这能有多少钱,咱们还是斩草除根的好。”一旁的小喽啰建议。
“呵呵!这个钱可不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可是他们要是把咱们供出来怎么办,如果让大明知道了,咱们连北美领地都待不下去了。”
“没关系!咱们挖了他们的眼睛,刺穿他们的耳膜。割掉他们的舌头,砍断双手打断双脚。
这样就不怕他们出卖我们,另外这样还会显得比较惨一点儿,可以引得有更多同情心的人施舍。”狗头军师一脚踩在郑莽的短腿上。
郑莽还没来得及求饶,惨叫声先吼了出来。
“我们还可以用火烧伤他们的脸,这样看起来他们就更惨。咱么就说,他们是被大火烧成这个模样的。”一个喽啰立刻兴奋起来。
“呵呵!你小子倒是机灵,就这么干好了。咱们赶紧到九州,加满了煤和水,咱们就去北美领地。
把帆升起来,能省些煤就省一些。”小野二郎想着,既然要去北美领地,也就不怕他们把自己供出来。有个长久的钱粮来远还是不错的,不管在哪里都会有心善的人。
小野二郎,狗头军师等人很快走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小喽啰,完成“改造”两个人的任务。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这么对我。我是郑家公子,你们要多少钱我就给你们多少钱。你去找我伯父,去找我堂兄郑森……啊……!”
很明显,在这些浪人面前求饶是没有用的。那个趴趴鼻的浪人,手里的匕首一剜,郑莽的一个眼眶就空了。
眼珠子落在地上,仍旧带着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