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二人组变成了造反个体户,而且这俩人里面,能拿主意的还是耿忠明。现在能拿主意的进去了,只剩下一个不能拿主意的。
温体仁和耿忠明聊了一会儿,然后以大无畏精神,奋不顾身的再次入登州城。
很明显,温侍郎是真能说。第二天一早,登州的城门就打开了。孔有德率众出了城门,在李枭的刺刀和大炮下面被迫投降。
孙元化好像没遭受什么虐待,一身官服穿得一丝不苟。三缕长髯随风飘动,风度翩翩的一塌糊涂。
李枭冷着脸,这是个死硬的东林党。而且一向看不起李枭这个被认定是铁杆阉党的巡抚,自己上任济南,这家伙都没依礼拜见。
好啊!到了这步田地,还敢跟老子人五人六的。
“府尊,该本官的差事,和不该本官的差事都办完了。现在好了,叛军已经出城受降。这孙元化本官要带回京城去,给钱大人他们一个交代。”温体仁看着鱼贯出城的队伍,脸上稍稍露出一丝得意。毕竟,这里面他的功劳不小。这次回去,万岁一高兴说不定还能官升一级。
侍郎在升一级,那可就是尚书。将来入阁拜相,也未可知!
“孙元化你不能带走!”李枭冷喝一声,温体仁脸上的笑再一次凝固在脸上。
“府尊大人,您可是答应过……!”
“我只是答应过,不在登州大动刀兵以抚为主。也没有答应,把孙元化交给你啊!”李枭冷冷的眼神,逼视着温体仁。
“你……!”温体仁很后悔,当初还真没说过这话。
“孙元化用人失察,以至于酿成叛乱荼毒登州。以至总兵张可大殉国,佛郎机雇佣军西劳经、鲁未略、拂朗亚兰达、方斯谷、额弘略、恭撒彔、安尼、阿弥额尔、萨琮、安多、兀若望、伯多彔等十二人死亡,十五人重伤。另有府道州县多名官员殒命!
这些,都是你孙元化引贼入室所致。来人,把孙元化抓起来。”李枭一声令下,四外边立刻冲出几名侍卫。二话不说,抓小鸡一样的抓住孙元化,扭住肩膀把孙元化押了起来。
“李枭!我孙元化是朝廷任命的登莱巡抚,你敢抓我,你这是越权!”孙元化暴跳如雷,本来他还以为没事了。只不过到了京城关两天,然后运作一下还能在六部里面混个主事啥的。没想到,李枭公然把他抓了起来。
“万岁口谕!嘱李枭便宜行事!你的罪责,本官自然会奏明朝廷,对你明正典刑。”
“李枭……!”侍卫们不等孙元化再还嘴,立刻把他押了下去。
“李枭,事情可别做得太绝了。对你没好处的,还是那句话,谁都有道走窄了的时候儿。”温体仁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王八一样的眼睛恶狠狠瞪着李枭。
“没当着你面杀他,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要不我现在请出王命旗牌,就地把他斩了?你清楚,就算我现在杀了他,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李枭显然是有恃无恐。
“你……!”温体仁被怼了说不出话来。
“这次的事情,本官会据实上奏。该是侍郎大人您的功劳,李枭不会贪墨了。不过这闲事,你还是不要管的比较好。请了!”李枭断喝一声,催马来到了孔有德面前。
“孔有德,投降的条件想必温侍郎都给你说得很清楚。我答应了耿忠明,剿灭全山东的土匪,他就是济宁府的参将。而许给你的,是莱州府的参将。这个待遇不算是薄了!拿出你们的本事出来,把山东的匪患给我剿平了。好处有你们的!”李枭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孔有德。
“诺!断然不敢有违府尊大人之命!”孔有德垂下头。
“我会派人看着你们,让你手下把爪子给我收回去。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有掳掠百姓,杀良冒功的事情。就拿你们的脑袋,顶他们的罪。”
“诺!”孔有德垂着头,不敢有半句的违逆。
“今后你们的粮秣,都由本帅一体供给。不得有违!”
“诺!”
李枭说一句,孔有德应一句。既然都投降了,那也就别充硬汉。大明军队没人不知道辽军的厉害,在辽东跟鞑子对抗亦不落下风。更别说扫平他们这些虾兵蟹将!
那天被轰的那几炮也着实是吓着了孔有德,那么大的一座城楼。一炮就给轰塌了,城墙上面的炮楼。一炮下去,佛郎机大炮硬是被轰飞到了城下去。
登州城墙是坚固,可这么轰下去也受不了。原本打算的出海,也被李休的五桅大船堵在港口里面。孔有德知道李休这是留了手,不然那天那种炮击对着港口里面来几下,所有的船都会变成碎木头。
“听说你和耿忠明都是孝子,他的父母妻儿,就由本府带回济南妥善安置。省得跟你们这些人颠沛流离的!”
“诺!”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很明显这是抓了一家老小去做人质。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家李枭凭什么相信自己不会再反叛。孔有德心里明白,李枭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孙元化。如果自己和耿忠明真的反了,一家老小也就算是交代了。
“李枭,你好手段。本官回京复命去了!”看到李枭没有杀孙元化,温体仁立刻开溜。只要李枭不动手,在朝廷里面活动活动,不怕李枭不把人送到京城里面去。其实能保孙元化不死,温体仁对钱谦益他们已经算是有了交代。
登州城被占了有二十多天,因为很快被李枭堵进城里。这次叛乱带来的破坏并不算大,登州城里只是在叛军攻城那天死了一些居民,这些天反而都很平静。
出了安民告示,留下赶来的孙传庭收尾。李枭索性带着李休坐船回了长兴岛,再有几天就过年了。这两年东北西走的,也没个功夫过个好年。明年说不准还得忙活成什么样子,今年就陪着小玉他们过个好年。
“大哥,你把山东扔下陪着我们过年,就不怕山东出什么乱子?”五桅大船经过改造,已经有了一个装着玻璃窗的笕桥。宽大的玻璃窗,让人的视野毫无阻碍。同时,玻璃窗也挡住了刺骨的寒风。
以前笕桥上的活儿到了冬天,谁都不愿意干。现在好了,屋子里面点了炉子。热气熏得人昏昏欲睡,跟以前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孙老看着呢,出不了大事。这一年下来,东奔西走的。跟家里人也没待上几天,小玉看到我都有些陌生了。对了,小浩怎么样了?”李枭想起,最小的弟弟李浩还在船上。
“找了个老兵油子带着,有了些起色。前几天还跟人打架来着,虽然被人揍了。可敢出手就是进步!”
“是啊!以前咱们的小浩,可只是光挨打不还手的主儿。”李枭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有些诧异。居然有人敢揍自己的弟弟!
“都是有些背景的孩子,孙先生的两个孙子,满爷的什么亲戚。还有巧姐儿认的干儿子,老陈福的侄孙子,渔老的外孙子也在这里。稻富佑直的孙子,也给送了来。现在咱们皮岛的子弟,差不多都在我的船上。
也只有我能压得住他们,如果放给陈老虎。他可管不了!
我把他们都编在一起,船上最苦最脏最累的活儿都给他们去干。都是些半大小子,想着每天把他们累个半死,就没精力去打架。可没想到,这些家伙还是经常干架。
有时候他们在一起打得热闹,可看到他们的小伙伴被人欺负了,还是会一拥而上。”李休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面居然有些羡慕。
身为李枭的二弟,李休注定是孤独的。
他的身份太过特殊,虽然他只是十八岁的孩子。可已经在海上飘荡了好几个念头,原先白皙的脸,现在也被海风吹得黝黑。慈不掌兵,义不聚财!
十四岁开始就带兵,让李休眼睛里透着一股子狠劲儿。他带的兵都怕他!事实上,现在渤海黄海吃水上饭的人都怕他。
没人敢小瞧这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在围剿陈海龙手下的时候。手段之狠辣,让所有人都侧目。李枭听说已经有人给李休取了一个绰号,叫做海狼!意思是李休像狼一样的狠!
叫什么李枭不在乎,只要能镇得住这些手下就行。
“不管是谁家的亲眷,你严格管理就是了。辽军虽然是咱家的,可都是大家伙撑起来的。没了敖爷、满爷,我能这么放手离开山东回家过年?没了袁崇焕、祖大寿,锦州能让人放心?
没了孙先生,单单是山东的政务就让人头疼。
就说你这大船,没了渔老的武器,你这船能这么厉害?
如今跟着你哥吃饭的人,已经有了八十万人之多。咱们家的天下,需要有这些人撑着。你懂么?”李枭拍了拍李休的肩膀,一直以来这个弟弟是他最放心的人。什么事情只要交给李休去做,就一定会被办得妥妥当当的。
“知道了大哥,就凭咱家人照看这家业,三头六臂也照看不过来。就好像皇帝,也得靠着大臣们管天下一样。这些娃娃别看现在小,可他们跟咱们一条心。将来都是可用的人!”
“对!你哥先把山东弄好,连年匪患,加上朝廷的苛捐杂税。山东百姓活得苦啊!”李枭叹了一口气,从蓬莱登陆那天开始,李枭就看到了山东百姓的真实状况。
好多人家,都是半年粮半年野菜的过日子。闲时吃稀忙时吃干,所谓的干饭其实就是掺杂了野菜的稠粥而已。那些稀饭,都能照出人影来。
人们麻木的在田间劳作,年景好一些的时候。粮食大丰收,可东家的租子也涨了。乡民还是只能留下能够糊口的粮食!
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好多人都没办法。只能把土地卖给那些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因为他们有功名在身不用缴税。
土地年年兼并,李枭一次行军走了一天。结果还在一家大地主的地里!这些家伙富了,可朝廷的税收却是年年减少。以至于现在山东府衙的办公经费,都捉襟见肘。更不用说,兴修水利道路这些事情。
“大道理我不懂那么多,十四岁跟着刘老六跑船。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的功业在海上,他们叫我海狼。我觉得这名字蛮好的!不管大哥你做什么,这渤海和黄海就是咱李家的。谁敢在这里过,问过我的大炮才行。”带兵多年,李枭发现李休也有了一丝霸气。
哥俩唠了一会儿,李枭下到船舱里面看李浩。
好些日子不见,李浩黑了也瘦了。不过身体很结实,在幽暗的船舱里面,眼睛里映着烛火,显得晶晶亮。他的身边围拢着一群小兄弟,看样子都不是啥老实孩子。
少年郎在一起总是快乐的,枯燥的航海也会充满了快乐。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船舱里面一片哄笑声!
李枭的到来,所有的孩子一下子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刚刚哄笑的孩子们立刻笔直的站起来,李浩背对着李枭。看到所有人站起来,他也跟着转身站起来。
看到是大哥,李浩的嘴唇动了一下,可还是没说话。看起来,几个月的航海生活已经让他知道守纪律。
“都坐吧!小浩,你出来!”李枭对着李浩一招手。
李浩跟着李枭出了船舱,走廊里面也的黑咕隆咚的。木质的海船,还处在严禁烟火的时代。船舱里面人多可以点蜡烛,走廊里面就没这个必要。
基本上,每个走在走廊里面的人都是摸着黑。大多数人凭借着记忆和习惯,在黑暗中都能如履平地。
李枭就没这个本事,好在前面的顺子打着灯笼照亮。
即便是渤海湾,冬天的海风也很大。走廊里面左摇右晃的,李枭感觉是在摇元宵。脑袋撞在木头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李枭揉着脑袋,起了一个大包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