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阮棠哄着婠婠进了屋。
原钦然施施然的跟着进去, 大门关上, 隔绝了那边惊异的视线。
他往旁边好整以暇的一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阮棠给舒妧擦脸、卸妆, 那温柔的模样仿佛自带柔光,舒妧更是乖巧的仰着头一动不动,倒像是被驯服了一般。
婠婠特别乖巧, 任由她擦掉脸上的浓妆,时不时用手勾勾“父亲”的衣袖撒娇, 然后示威似的斜斜的瞟了一眼原钦然。
局座双腿交叠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一抹饱含杀意的笑容,锐利的眼眸在她身上扫过,仿佛精准的仪器将人切割成一段一段,实质化的恶意扑面而来,立刻让婠婠吓破了胆,仓惶的移开视线。
能够在他的杀意下全身而退的也不过一个阮棠而已,舒妧算什么东西, 自然不配让他退让。
阮棠拍了拍婠婠发抖的肩膀,说:“局座,欺负小姑娘可没意思。”
“我对欺负一个心智不全的精神病也没兴趣。”原钦然挑眉一笑, 说出的话却格外的狠毒:“看不顺眼, 直接碾死便好。”
“你也知道她精神有问题。”
阮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倒是对他的敏锐不意外,虽然婠婠已经尽量克制不在外人面前暴露太多信息,但原钦然这种人, 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眼见暴露了,婠婠也不装了。
她拉了拉阮棠的衣袖,委屈的说:“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父亲不要让他给我当后娘好不好?”
神特么的后娘!
原钦然都要被这个性别认知颠倒的精神病给气笑了。
阮棠拍拍她的脑袋,说:“放心吧,我没有娶妻的打算。”
得,顾明澜还跟着她发疯!
原钦然看着这个翻脸无情的女人,微微磨牙,这种挫败的感觉还真是新鲜。
婠婠喜逐颜开扑倒她的怀里,只是没人注意到,她背对着众人时却是眼眸微闪,带着几分偏执的戾气,让精致的面孔都变得阴冷起来。
父亲是她一个人的,那个原钦然如果贼心不死还要纠缠,她就必须提前下手。
谁也不能和她分享父亲,包括妧妧。
原钦然公务繁忙,不多时便被副手叫走,房间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婠婠一直乖巧的坐在梳妆台前,垂着眼眸不闹,任由阮棠给她卸掉浓妆,又画上少女的日常淡妆,安静的不得了。
阮棠放下眉笔,随口说道:“行了,他已经走了,你不用再装下去了。”
舒妧抬头,有些惊异,随后是羞赧的别扭,她微微侧头低咳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婠婠说完不要后娘,应该就睡下了吧,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多了许多细微的小动作,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还是有不协调的地方。”
舒妧惊异于阮棠的敏锐,她抿了抿唇,说:“那你都知道了。”
“想说就说。”阮棠捏了捏她的小脸。
同一张脸,舒妧是清高敏感,婠婠就是天真的病态,气质截然相反,倒也有意思。
舒妧沉默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但是我确定母亲并没有生第二个女儿,但是她却出现在了我的身体里,以妹妹自居。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的情感是互通的,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我们是不是一个人。”
“……又或者,是我疯了,产生的幻觉。”
但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因为阮棠也见证了婠婠的存在。
阮棠坐下来,将茶水递给她,才问:“没去看过洋医生?”
舒妧抱住茶杯,似乎能够从中汲取温暖,她低声说:“我不知道我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还是癔症,如果去看医生……”
她欲言又止,显然是怕害死自己。
说完,又执拗的看向阮棠的眼睛。
如果她有一丝的躲闪,或者是厌恶排斥又或者是其他……
舒妧不知道她想要她的什么反应,只知道秘密暴露在人前,还由自己亲自说出来,油然而生一种被扒光了的羞耻和恐慌。
阮棠没有给她太多观察的时间,直接了当的便揭开谜底,她干脆的道:“你这叫人格分裂,属于病情的一种,应当是受到重大刺激后出现的病情。当你无法承受某种噩耗时,内心的极度痛苦让你想要逃避,就很容易分裂出第二人格,让她来替你承担这份痛苦。”
婠婠的执着点和她出现的时间一瞬间浮到脑海中。
舒妧微怔,喃喃:“是这样吗......”
“是这样,你没有被什么灵异神怪附体,只是自己分裂出的第二人格而已,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可以和她尝试着沟通,慢慢来,用不着恐慌。”
阮棠说着,敲了敲桌面,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她满脸认真,说:“舒妧,如果你能和她沟通,渐渐相互理解,甚至是当你走出那段心理阴影时,是可以将第二人格吸收掉的。虽然那样,婠婠将不复存在,我挺喜欢婠婠的,但是你有知情权。”
舒妧喉咙一哽,似乎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安心的温暖,被人照料的感觉,没有被利用的恐慌,没有必须小心应对的疲惫,就好像......家人才会给予的那种关心和照顾。
她的眼眶微红,慢慢的别开脸颊掩饰自己的情绪,半晌后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阮棠耸肩。
她现在是完全确定了,她在第一个世界扮演的舒妧根本就不是舒妧,而是她自己,她们两个人的性情完全不一样,不过她对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有几分喜欢的。
一方面是因为婠婠的可爱,另一方面是类似于……读者对自己追过的作品中的主角那种亲妈/爸眼神?
似乎有点像。
她站起来往外走,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转过头提醒:“淮州有一家规模很大的西式医院,你想治疗的话,可以去试试。”
这年头的裁缝铺办事还是很麻利儿的,在司令夫人所说的某位委员的订婚宴来临之前,阮棠和夫人定好的两件旗袍都被送了过来。
司令夫人一身花团锦簇的旗袍勾勒出凹凸分明的身材,她的胸口过于丰盈以至于明显的过分,打破了旗袍含蓄的美感,穿出来给阮棠看时,还带着几分苦恼。
阮棠摸了摸下巴,朝那掌柜的招招手,要来了香云纱,裁下布料给她做了一个披肩,再搭在身上时正好遮住胸口,却又不显突兀,反倒是与这彩锦旗袍搭在一起格外的华贵。
司令夫人喜逐颜开,拉着阮棠说个不停,随后才想起来让她试试自己那套。
阮棠这件旗袍用的是雨后初晴的花纹,带着几分少女的活泼,却又不会失了庄重。
司令夫人算得上是一位标致美人,但是当阮棠从后屋走出来时,整个裁缝铺内都被她硬生生衬的黯淡无光,她仿佛是天生的太阳,夺目吸睛无人能及。
阮棠朝呆住的司令夫人一笑,说:“走吧。”
那夫人这才回过神来,又羡又妒的看着她,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女人争艳的天性,笑吟吟的拉住她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就说你穿旗袍肯定好看,但这也未免太好了,明澜啊明澜,你这样的美人放在以前便是入宫,配皇上也是配得上的。”
她暗暗感慨,好在这里没有皇帝了,而守旧派的皇帝将手伸不到这里来。
司令夫人说的订婚宴的主角,是军事委员程冲山,他也算的上是陪着首脑打天下的老人了,如今的朝廷重臣,前妻走的早,让他有机会随大流娶上一位美娇妻。
能够出席这位朝廷大员订婚宴的宾客,无不是党国高层、军阀政客、社会名流,别墅外面重兵把守,盘查着每一位宾客的请柬,不留一丝纰漏。
而宴会的主人程冲山,此时正与原钦然一同站在二楼的阳台处,两人端着酒杯时不时的交流两句,看起来相处还算融洽。
程冲山看了一眼时间,说:“看来沉公今天是没空出席我的订婚宴了。”
沉公,指的是首脑,如今这时代高级将领之间往往互称“x公”,而“沉”则是柏晰的字,是以这些重臣往往会用“沉公”来称呼首脑。
原钦然拿着望远镜四处打量,在宴会上仍旧不肯放松,充分体验了一位特务头子的专业性,他随口说道:“柏帅公务繁忙,哪天不是忙到深夜,别说你订婚这种小事,就算你结婚、丧偶他都不一定有时间出席。”
这话,真是又混账又晦气。
程冲山早就习惯了他的不是东西,也不较真,只就事论事的说:“虽说励精图治是好事,但是沉公这样下去迟早会把身体熬垮的。他又不愿娶妻生子,日后若真有点事情,连个继承人……”
“继承人个屁,共和制可不会世袭。”原钦然嗤了一声,“他要真出事了,下一任首脑肯定是康念。”
“那你呢。”程冲山问。
原钦然:“你还指望我效忠康念不成,柏帅不在,我就自立门户呗。”这话,简直就是明晃晃的说,没有柏晰管着,他原钦然就要造反了!
偏偏大家都知道,原钦然对首脑的忠诚,这个混世魔王也只对他一人忠诚。
程冲山还想说什么,就听原钦然低低的骂了一声:“晦气,说谁谁到。”
“康念到了?”
程冲山连忙起身向外去迎,康念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晃晃的下一任首脑,由不得他轻慢对待。s
康念一身蓝色军服,衬的身形挺拔,肩上象征着独一无二身份的徽章在黑暗中依旧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他一出现,四处纷纷避让行礼。
程冲山连忙来迎,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宴会厅,又朝贵宾室而去。
“康公能来,真是我的荣幸。”
程冲山还在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寒暄语,康念微微抬手将其打断,冰冷的面孔没有半点活人气息,言简意赅的道:“恭喜委座,党国重臣订婚,我理应来贺。”
这话说的,明明是台面上的话,愣是带着一副拒人之天理之外的意思,仿佛在说我来是公务,跟你没有私交。
程冲山被噎的不行,干笑两声糊弄过去。
没办法,同为打江山的老臣,但是他能和混世魔王原钦然玩到一起去,就是和这位首相没话题。
他是草根出身,康念是贵族子弟,放在前清那可是皇室血统,虽然最后反了自己的国。
康念有见识有谋略,就是心气太高,从不和旁人结交,永远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还真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因为他是真的无欲无求!
身边不留金银珠宝,不收娇软美人,活的比谁都艰苦,仿佛是来人间历劫的。
程冲山在心里暗暗嘀咕,怪不得首脑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康仙儿。
康念怕是真的要成仙了!
而被评价为要成仙的男人,随着程冲山去了二楼,目光却不动声色的朝楼下舞会扫去,敏锐的眼眸在一瞬间便定格在阮棠身上。
是原钦然势在必得的那个女孩。
他的眼眸微暗,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手帕,那里还残留着从口红印上刮下来的一抹红色的痕迹。
“康公?”程冲山喊道。
康念回神,整了整一丝不苟的领口,淡淡的说道:“你去忙吧,不必招待我。”
阮棠一进入宴会大厅,便成了全场的焦点。
随着舞会开始,一位又一位男士蜂拥而来邀请她共舞,阮棠无视全场名媛嫉妒的眼神,轻描淡写的将所有人拒之在外。
她坐在一角,似乎很享受这种在繁华中冷眼旁观的感觉。
司令夫人倒是抱怨过她不跳舞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但阮棠实在对着在场的男士们吃不下嘴,倒不是这些人长得丑,其中不乏有面容出众之辈,但绝称不上极品。
与原钦然等人一比,便是云泥之别。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胃口都被养刁了,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吃掉原钦然,毕竟不能委屈着自个儿。
就在这时,大厅的灯光突然陷入灭掉,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伴随着众人的惊叫声阮棠也站了起来......
停电?一方大员的订婚宴上也能停电?!
阮棠甚至怀疑是不是什么阴谋,她扶着沙发向旁边走了两步,却撞到了一个男人的怀中,紧接着便被揽住了腰肢,整个人无力的撞在了墙上。
男人的大手抵在她的后脑勺上,避免了她磕到了命运,但是当他松开手时,阮棠却感觉盘好的头发都散了下来。
“谁?”她警惕的问,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原钦然?”
男人的呼吸凑到她的唇边,手指若有若无的划过她的唇瓣,低低一笑,“看来你和原钦然没少厮混在一起。”
不是原钦然。
不过,从声音、气息乃至手段来看,这个男人依旧是个不逊于原钦然的极品。
阮棠的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男人的面孔,她顺着感觉勾住男人的脖颈,微微前倾呵气如兰,“对啊,所以大美人你投怀送抱,也是想试试吗?”
“我也想试试在这里就干进去,等灯亮了以后,你就是全场名副其实的小淫.娃。”男人的话尤其粗俗,低低的落在她的耳边,在黑暗中带着一股异样的色.情。
阮棠身边的炮.友从克制隐忍型到纯情害羞型再到风流多情型比比皆是,但是这么生猛的直球还是头一次接到,一瞬间在这黑暗的角落里显得格外的刺激。
她也不惧,一条腿勾在男人的腰往前一拉,似乎能够感受到男人紧绷有力的腰肢,挑衅的道:“说的这么厉害,我还真想看看你到底行不行呢。”
就在这时,舞会中央的吵闹声渐渐停了下来,有人在喊:“别担心,马上就来电了,请大家稍安勿躁。”
没时间了。
男人突然勾出她的下巴,整个人压了下来,细细的描绘在阮棠的唇形。
这不是吻,更像是在品尝美食。
一吻过后,他轻笑一声,评价道:“原来那天印在原钦然领口的唇,就是这种味道。”
阮棠微微眯眼,搞了半天是从那个时候就被惦记上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在背后窥视的大美人,又是何方神圣。
男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在灯光亮起之前推开了她,仿佛一阵风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灯亮了起来。
阮棠踉跄了一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摸散落的头发,发现发带不见了。
她磨了磨牙,常年欺负各种大美人,今天还是头一次被人占了便宜却找不到主儿呢,这乱世果然多变态,走到哪里都碰不到正常人。
另一边
灯光亮起来之后,程冲山终于找到了康念,见他无恙才松了口气,连连为今天不佳的体验而致歉。
康念衣着整齐面容冷清,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句,与对方攀谈起来,似乎对停电的事情并无介意,只是下意识的摸了摸军装的口袋,感受着绸带的柔软,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转瞬即逝。
有人能够猜想的到,又敢于猜测,那位手握重权却无欲无求的康念首相,首脑口中的康仙儿,此时庄重严肃的军装口袋内,却放置着一抹粉红色的发带。
严肃的军装与这粉色发带,构成了一种异样的色彩,便如同康念这个异常矛盾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w我努力明天继续日万满足你们这群小妖精。
ps:我说过了,这个世界没有正常人,康念怎么可能正常呢!正常是在这个副本混不下去的!变态,大变态,超级变态,才是大佬们的口味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