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纯的话说到了曹操的心理,而且按照老曹的想法,这事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曹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情绪强自镇定下来。
他声音略显颤抖,对着门外的人喊道:“把鲍忠和鲍韬他们两个给某带进来。”
那管家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离去。
少时,他便带着鲍忠和鲍韬两个人来到了曹操的书房。
但见二人身上的甲胄上到处都是已经凝固的鲜血痕迹,胳膊腿不少地方打着包扎,受伤不轻。
不过这中间也似有讨巧的嫌疑,二人很明显是没有收拾,专门就是这幅狼狈相来见曹操的。
一见了曹操,鲍忠和鲍韬不由的尽皆嚎啕大哭。
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打眼一看这情形,曹操就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曹操的嘴唇和脸色煞白,他紧紧的盯着鲍忠,嘶哑着问道:“我父亲……人呢?”
鲍忠一边哭喊一边磕头:“主公,末将对不起您啊!老太公以及令弟,在回返途中,皆为奸贼所害矣!末将保护不周,似死罪矣!”
曹操听了这话,一阵头晕目眩。
他脑中一阵眩晕,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曹纯眼尖手快,急忙一把扶住了曹操。
“苍天无眼!是哪个混蛋害了俺老爹啊!”曹操悲愤的扬天长呼。
曹操伤心欲绝,曹纯则是代替他问二鲍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鲍忠和鲍韬一边哭泣,一边向曹操和曹纯叙述起了情况。
他们奉命带手下去迎接曹嵩返回兖州,期间拜会了徐州刺史陶谦,而陶谦则是很客气的为他们二人开出了路引,让他们去琅琊国见臧霸。
而臧霸因惧怕曹操之威势,亦是不敢有所阻拦,因此二人很顺利的接了曹老太公从琅琊国出来,回返至兖州。
不想兵马行至泗水附近,却碰到了一众贼寇的袭扰。
起初二鲍没把对方当回事,但交手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些贼寇的战力极强,又精通战阵,饶是鲍忠和鲍韬奋力抵抗,亦是被杀的大败,麾下兵马几乎折损殆尽,剩下的则是四散而逃。
而曹嵩和曹操的弟弟曹德并一众曹家家眷,皆在乱战中被那伙贼寇屠戮。
贼人杀人之后不多久留,只是带着一部分值钱的辎重,快速撤走了。
来如风,去如电。
曹操越听越憋气,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曹纯听到这的时候,眼圈亦是变红了,他伸手一把揪住了鲍忠,咬牙道:“老人家的尸体,你们可曾带回来?”
鲍忠使劲的点头,道:“带回来了,不仅是老太公的尸身,还有一些被我们杀死的贼寇尸体,以及贼寇所用的兵械等遗留之物,我们都带回来了,就是为了给主公查证!”
曹操此刻已经是回过神来,他冷然的对鲍忠和鲍韬道:“带我去看!”
来到了停尸间内,见到了曹嵩与弟弟曹德的尸体,曹操再一次忍受不住,放声痛哭。
从今往后,他曹操就彻底的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过了一时半刻,曹操方才勉强回神,与曹纯一起查验那些被鲍忠带回来的贼子尸身和所用兵械。
二人越看,心中越是有些发怵。
这冶炼朴刀的形状与规格,极为统一,而且望之眼熟。
良久之后……
曹纯吸了一口气,问鲍忠道:“你说,那些与你交手的贼子,似精战阵,他们使的是何样的战法?你给我仔细形容,不可遗漏半点。”
鲍忠随即对曹纯进行了一番精准的描述。
曹操在一旁听着……越听,眼中的戾气越是浓重。
待鲍忠叙述完之后,曹操忽然道:“他们领头的将领是个什么样的人?使何种兵械?”
鲍忠想了一想,道:“领头的大汉蒙着面,看不真切,不过对方的身材庞大,嗓音如雷,凶蛮暴躁,使一柄虎头斩马刀,气力不凡,勇猛无匹,非等闲可比……”
“真是他们?”曹纯猛然转头,怒气冲冲的嘶吼道:“姓陶的小贼,竟敢害吾伯父!兄长,绝不能绕了陶家。”
鲍忠一听曹纯喊出一句姓陶的,起先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仔细一想,一下子开窍了。
“主公!对了!末将想起来了!末将去接老太公之前,前往徐州问陶谦开路引……暗道理来说,陶氏与主公乃是盟友,又同是冀州袁绍的附庸,如此关系,主公要接老太公回兖州,陶谦应该有所表示才是……可那老儿除了开出路引之外,反倒是置身事外,连问都没问一句,躲躲闪闪的……属下觉得,此事一定是有蹊跷!”
鲍忠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曹操,估计是期望曹操能够表扬他的睿智。
问题是人家现在连爹都死了,哪还有心情夸你?
不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便已经是曹操的天大恩德了。
曹操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
他用手静静的杵着脑门,低头仔细的琢磨,脑海中瞬息转换了无数的念头。
“陶商……许褚……金陵军……”
少时,便见曹操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睛,喃喃道:“若是根据鲍忠之形容描述,似乎还真就是陶家做的……”
曹纯急了:“什么似是非是的!事情发生在他徐州的地界!对方的战法和兵刃,还有领头的将领都似之不差!什么人能模仿的这般之像?定是陶商小贼无疑!此子端的卑劣!大哥你待他如亲兄弟一般,他居然这般忘恩负义,害了伯父,此番若是不杀尽徐州的军民,用百万尸身添堵泗河!焉能报此血海深仇乎!”
曹操非曹纯鲁莽,他心中正在琢磨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样做,对陶家会有什么好处?
曹操此番的表情极为阴沉,比起适才的哀之相,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气质上显得深沉似海,谁也猜不到他心中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低头打量着去世的曹嵩的尸体。
但见父亲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臭,皮肤上隐隐的已经出现了尸斑。
“父亲啊。”曹操喃喃的自言自语:“这个天下,着实是乱的紧啊,连你也被牵扯到其中了……放心吧,孩儿早晚定会给你寻一个真正的公道。”
……
……
河北,邺城。
曹操奉迎了天子,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政治高度,这对袁绍来说自然是一个威胁。
但即使是如此,袁绍也没有办法,因为身为旧有士族集团代表的他,若是奉迎天子来邺城的话,对自己目前正处于上升的政治地位是极为不利的。
所以袁绍已经打定了主意:权且让天子在曹操的手中握几年!
等全据河北四州后,自己手中的筹码越来越厚,能够摆脱那些拥簇自己士族掣肘的时候,再把天子从曹操手中拿过来便是。
且让姓曹阿瞒蹦蹦便是了。
既然谋算已定,那耽误之急,就是要先占据并州。
其实,袁绍已经开始向并州伸手了。
并州之地,自打丁原死后,就一直处于一个相对混乱的情况。
袁绍手底下的张杨对并州虽然有一定的控制能力,但也仅限于上党郡和河内郡,而两郡之地还有一些县城饱受异族的袭扰和掌控。
除去此二郡之外,太行山以西的其余并州诸郡,大部分都在张燕的威慑之下。
以袁绍的立场,又不可以招降黑山军,两方的矛盾此刻已不可缓解。
此刻的袁绍秣马厉兵,准备开始对黑山军出手。
同时,他还派遣了下一辈子侄中最具有能力的高干,去并州上任,充当并州刺史。
舅甥俩内外相合,目标是扫清黑山军,控制并州九郡。
就在袁绍打算对黑山军用兵的时候,这一日,张燕却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书信中的语气虽然强硬,但隐隐的,似是有怯战之意。
很显然,张燕不想跟袁绍展开全面战争。
因此,他的书信中极尽所能的与袁绍攀关系,甚至连他手下的渠帅白绕,和袁绍的两个儿子是生死之交的事,都写在了书信上。
信上详细的写明了,袁绍的两个儿子,与白绕有一顿酒局的交情。
袁绍顿时瞅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儿子跟黑山贼有交情,我怎么不知道?
于是乎,袁绍将三个儿子:袁谭、袁熙、袁尚三个人叫了过来。
三个儿子一进厅堂,袁绍直接就把信甩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三个逆子,哪两个背着我去黑山军那里蹭饭了?
三个儿子一见袁绍怒气冲冲的,再一看心中的内容,顿时就傻了。
谁特么跟黑山贼吃饭了!
还生死之交?
这简直就是诬陷,是构陷啊!
黑山军光说跟袁绍的俩儿子吃饭,也不写清楚是和哪两个,这也忒不讲究了吧!
三个儿子中,年纪幼小的反应最快。
他冲着袁绍单膝一跪,直接把自己撇清:“父亲,你是了解我的!孩儿从不跟大老爷们吃饭,这事一定是大哥和二哥干的!”
袁谭和袁熙闻言,差点没气抽过去。
你这小崽子,不是你就不是你呗!怎么还指正你俩哥哥?
这孩子太不讲究了。
袁谭也急忙撇清关系:“父亲,您是了解我的,孩儿也从不跟老爷们吃饭!这是三弟黑我!一定是他跟二弟干的!”
袁熙嘴笨,气的差点没喷白沫子。
合着就我愿意跟大老爷们吃饭是吧?你们都高雅!
你们两个简直就是畜生啊!
三个人随即在袁绍的面前大声争吵了起来,把袁绍弄的头疼欲裂。
“都滚回去闭门思过去!到底是谁蹭黑山军的饭了,想清楚了自己来跟我反省!”
一句话把三个混蛋直接打发了。
三个孩子走了之后,少时,侍卫来报,说是沮授引领着文丑与张前来拜见。
一听他们几个回来了,袁绍心中顿时大感安慰,急忙招他们几个进来。
“事情已经做成了?”袁绍来回扫视着文丑和张,兴奋的问道。
张低着头,面色不是很好,没有吱声。
文丑则是哈哈大笑,道:“主公放心,都是按照您和沮授先生定下的谋略做的,不曾出一点疏漏,末将特意扮成了许褚那蛮子……沮先生说最少有八九成像。”
“嘘!”袁绍抬起手指,冲着文丑露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沮授在一旁捋着胡须呵呵笑道:“文将军,事情办成了,得了功劳是好事,但切记祸从口出,不可如此高声。”
文丑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笑呵呵的道:“是,是!先生教训的是!末将记住了!”
袁绍赞赏的对沮授点了点头,道:“二位将军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你休辞却劳苦,过几日好得虽袁某出征黑山贼,此番你独领一军,不要让袁某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