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艳阳天里我看着满院子里的樱花心里惆怅万分,自打我来了这里第一个印象便是樱花,鬼知道我与这破花的缘分这么深。小小的篮筐里装满了花瓣,我缓缓的向前走去才想到近来净儿还在练箭便准备去看看。
樱园之后种着几棵柳树,淡淡的柳絮飘散在空中,净儿一袭黛蓝色素服站在一棵约莫百年的树前二十米挽弓射箭,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就能射到靶子了。“净儿练了多久了?过来歇歇吧。”
净儿闻言撤下了准备射出的弓箭含笑向我走来点头道“姐姐。”我招他坐在一处石凳上看着他练的发红的手指有些心疼,原本用来弹琴绘画的手指却被我使来做些粗活。
我伸手帮他揉着手心让我有些惊讶这么多天净儿的手指上竟连一丝薄茧都没有,净儿解释道“姐姐说净儿的手好看,净儿就好好把护着别让它变丑了。”
我心里闪过一丝感动“上次翡枂走后就看你倒是变了许多,他给你说了些什么?”
净儿犹豫一阵又开口道“皇后娘娘对净儿说:是时寒光澈,万境澄以净。姐姐心善将净儿捡回来就不该让姐姐失望,本是同心人,净儿心里明白也懂得皇后娘娘苦心,自然不敢原地踏步不再前行。”
我替他拭干额头的汗水隐隐地有种感觉,翡枂似乎是有些不对头。随即又道“都是我弟弟,你又怎会低他几分?以后直呼名字就是了,这么一叫反而生份了。我也没想着你们会为我做些什么,但切记不要因为我做了你们不想做的事,当初翡枂既是如此,好在赫连岑夜待他好他心里也满意,这也是那小子运气好,若是搁了旁人哪会有这般福气。”
我见净儿含笑不语又道“算了,我看你中指指甲有些偏,以前很喜欢写字?”
“净儿以前喜爱丹青,多半都是水墨画。”
我指指身边的一个花篮笑道“你知道这花汁子也能做颜料?而且我知道画不只能在纸上,更可以花在布上,不论是绢布或是丝绸均可作画,甚至是羊皮。”
“姐姐这话当真?净儿去的地方极少,见的东西更是少不及姐姐的,但从未听过布上作画的道理。”
我看净儿饶有兴味的看着我,解释道“你这是急什么?这画法原本就无人可知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自己也曾试过,寻常的颜料自然是不行的,但是若是将水料改为油料倒是可以上色,而且画出来及其生动。只可惜我的画艺不佳白白浪费了一张画布,你若是闲了倒是可以试试看,不必在意画布颜料随你喜欢便去吧。”
净儿起身向我作揖道“姐姐处处为净儿着想,净儿无以为报。”
我摇摇头“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我自己着想而已。我还约了人不打扰你了,可你练的不错但也切莫操之过急了。”
净儿又拿起那柄弓箭“姐姐去吧,净儿再练一会就会。”我点点头便回去了。
尹岑墨正坐在书房中细细品味茶糕茶水,“去采花了?”我点点头。“是时寒光澈,万境澄以净。确实是好诗,我一直不知道你这是因为什么事才收下了翡枂后来又是净儿,你那么不待见温雅可是却极其善待温雅带来的翡枂,栾栾你。”
“太孤独了。”我看了看尹岑墨关切的眼神“其实身边有很多貌美的公子也很是让人赏心悦目。”
“栾栾?”我看向尹岑墨“栾澈,莫如昔又或是水玉栾不论名字换过千千万万,又有什么用处?夜深了花落了不过都是一个人吧。”尹岑墨揉揉我的发丝笑道“怎么说的这么单薄?让我想起了你以前写的梨园春,你说过一入戏园便是一家,那我可不也是你的家人?”
我闻言笑道“你还记着啊,都已经这么久了,以前写的字那么丑还要被你笑话。”
尹岑墨拉着我的手出了门笑道“真不知老天对我眷顾,我愿是想找个机会告诉你却真的来了个机会。”
说罢讲我拦腰抱起足尖轻点不一会功夫将我带到了墨国一处宅院中。“你买了处新宅子?这不是皇都门口么?”
“这是我的王府,你放心,这里没什么危险的。”说罢将我带到一处别院,一处凭栏之上挂着牌匾用一手小篆写着梨园春三个字。进入别院种着几株樱树赶上了初春时节话来的甚是好看,一匹鲜艳的红绸装饰着一个华丽的戏台,花鼓上刻画着绝美的凤凰朝日图案。
我小声的骂一句“败家子。”
尹岑墨走在我身边笑问道“明明这里处处都是樱花为何要叫作梨园春?”
我抽抽鼻子“痴儿,梨花是指刚柔并济纯真无邪,又通离字。原本戏子就可怜,又何必去个花里胡哨的名字装模作样?”
“戏子可怜又怎么样?起码花鼓一开粉墨出场即使是最后化了灰也不悔。”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的可以,一如梨园是一家没听过么?你刚才拉着我唱了戏就说明我们是一家,哪能轻易的就化了灰?”
尹岑墨缓缓的走上戏台走一圈台步笑道“你仅知道说我笨,你唱的可有我一半的好?”说罢伸出手邀我上戏台。
我嗔笑一声道“花鼓戏不及你但若是合奏也未必不及。”说罢伸出手上了戏台。
“你说的合奏我闻所未闻,也不知道是怎么周出来的。”
我轻笑一声道“你就跟着我的调子唱就是了,说不准也是一出好戏。”
说罢我唱道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你这哪是合奏?分明就是你自己在唱,我哪能跟得住你的调走?”尹岑墨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仿佛是看到了十几年前我与尹岑墨初遇时的场景,他闲来无事走到了我的院子里教我唱戏陪我戏耍给我送点心,也如刚才那般。我居然一时忍不住流下了泪水看向尹岑墨。他细心的为我擦干了眼泪安慰“你的生辰要到了,给你个小惊喜罢了。”
“醉相思。”我看向尹岑墨。
“你很久没有这么叫我了,栾儿。”
我偏过头不再看他“我还约了翡枂,我们,回去吧。”
“我记着当初不过是站在一处台阶上以阶梯作为戏台一起唱戏,有一次微雨时节你就光着脚在阶上起舞,舞的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难看,甚至连个拍子都合不上。”尹岑墨拉起我的手回了宅子。
我回到宅子时湘凌告诉我翡枂在后院和净儿谈讨。当我走到后院之时远远的看着翡枂和净儿两人正一人拿着一个色板在画布上左一步又一步地勾画,“净儿在画之前可以先用炭笔青黛在画布上先描绘好之后再上色也好,翡枂与我过来别吵着净儿。”
翡枂俏脸一红“姐姐就是嫌弃我不会画画罢了,走就走,有了净儿看看把我排挤的。”说罢抱着我的胳膊会了春厢房。春厢房是曾经翡枂住的地方,他走了我还是日日让人打扫,他坐在床榻上道“还是这里舒服,皇宫里就是龙涎香,一点没有樱园的清香,就连姐姐给我绣的荷包味道都不一样了。”
“行了,不过是个荷包罢了,你是皇后,天下荷包都尽收你的怀中,我绣的不好看哪能让你惦记?”我早吩咐了湘凌准备茶水点心送来,现在茶水刚刚凉下来,喝起来味道有些不对才发觉这可不是尹岑墨的药茶?
翡枂垂眸道“姐姐,那日岑夜回来都跟我说了,翡枂知道不应该让姐姐为难,姐姐为翡枂铺平道路翡枂无以为报。”
我放下茶水扶额道“我不用你报答,也不必你记挂着,你是我弟弟我自然不能不管,好好过你的日子别再想着歪门邪道的给我找事就行了。”
翡枂眉头微皱“姐姐,为何岑夜都没有反对而姐姐一直不愿意讲次坞蛊给我?我。”
“够了。”我打断道“这事我不想再提,你若还是执意想要我没办法,只可惜了几年来养了这么个蠢货出来。”
只听扑通一声翡枂跪在我面前“翡枂知错了,姐姐不要这么对翡枂。”
也不知道翡枂动不动就跪的毛病是给谁学的,我看他一眼“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怪你,你我多年你从未对我行过如此大礼,说到底还是我没管好你。”
我拉着翡枂坐在软榻上捻一口太师饼喂在嘴里,我和他两人一直安静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翡枂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姐姐,翡枂有话一定要告诉你,即使今日姐姐与我缘尽。姐姐唯一的问题也是最大的问题就是姐姐完全不知道爱为何物。”翡枂顿了顿“翡枂当日之所以愿意进宫全然是因为想报答姐姐,翡枂知道姐姐在五国之内势力无边,但在宫内没有一丝保障,所以二话不说才与岑夜入宫为后。”
“翡枂从小到大只知道世界有个姐姐,从来没想到以后会娶妻生子,除了姐姐之外翡枂一个人都不愿意相信,直到进宫后岑夜于我极好,后来我才发现我爱上他了,开始我还不信我竟爱上了一个男人,后来我才发现我竟从不知道什么为爱,姐姐你想想你可曾真的把一个人当作生命一般珍爱?不论是知瑾公子,衫泠新皇,还是贺兰殒再看看尹岑墨或是醉相思,他们都爱你可你却从不知道如何面对。”
翡枂越说越激动“姐姐,你想想看你梦魇之症整整持续了十六年无人可解,唯有有人在你身边方可入眠,这又是为什么?你对知瑾公子是守护与爱护,不论任何事都愿意出手相助,对衫泠皇帝是因为你儿时依赖,你顾念儿时之情对他处处小心保护,对贺兰殒你是一时玩心大起即使百般温存也入不了你的心,而尹岑墨你即使知道他爱你莫过生命却还是从不给一个答复只是百般的依赖,你又视醉相思为蓝颜知己对于他的情也当做全然不知,姐姐就不知道总有一天你要面对?”
看起来这个小崽子翅膀却是硬了,我淡淡的笑了笑回答“你的爱说得轻巧可你也该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这些你唯有你知道我这个女君的位子坐住的,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你也知道的,天色不早了你切回去吧,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你不是嚷嚷着荷包不好了?我早就给你绣好了。”说着从袖筒拿出一个绣梨花打缨络的黛色荷包给翡枂细心的系好。
“天色暗了,你回去吧,后天我就去维谙了,有事给我写信,若是赫连岑夜欺负你你就去烟雨轩自有人会护着你。”
翡枂伸手紧紧的抱着我“姐姐才回来这就走了,这次一去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见到姐姐,姐姐当心。”
我轻抚翡枂的背“你看看你现在怎么还像是个小孩子似的,快回去吧,你要知道你有多有福气,总有个人等着你回家用膳,别让他等急了。”翡枂点点头回了皇宫。
我一个人闭目坐在偌大的春厢房中听到春雨的声音,忍不住跑出门脱了鞋子跑去樱园,一阵传来一阵箫声,尹岑墨缓缓走来温润如玉,美若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