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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和太子妃两人穿着整洁朴素的衣袍,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缓缓朝百姓走来。
在他们身后跟着华丽已极的仪仗和一众威严肃穆文的武官员。
跪在地上的百姓看见李承乾离他们越来越近,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该放在哪里了。
几个堡坞主刚才还被吓的站站兢兢,以为李承乾处理了陈大通就该处理他们了,此时看着李承乾和煦的笑容,直以为自己的眼瞎了。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草民罪该万死!”
这一次不用刘葵提醒,几个堡坞主看见李承乾走近就慌忙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知道,让他挖运河的人不过是是把他们当成送死的卒子,试探皇太子而已,看见李承乾的精兵强将,别说杀他们就是把他们整个堡坞灭了,也是轻而易举。
见李承乾一下船就重处陈大通就吓得肝胆俱裂了,如何敢不低头?
见此情形,刘昊也惊呆了。
原来刘昊以为李承乾罢免了陈大通,会向他下旨组织修复运河。现在看来李承乾可能直接找这些堡坞商量,不用想只要李承乾说话,这些堡坞主必然立即带人回去修复运河。
难道,他费心安排的局,就被李承乾这么轻易的破解了?
刘昊心有不甘,可是他能怎么办?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李承乾走到陈天奎面前五步外,见这些人发疯一般不住地向自己磕头请罪,便含笑道:“不要再磕头了,不要再磕头了。”
这些人此时心情十分紧张,没有一个听清李承乾说的是什么。
李承乾只得回头命刘葵传旨。
刘葵脸上挂笑,扯着喉咙道:“太子殿下有旨,贝州的父老免礼,太子殿下有话跟你们说。”
“太子殿下有旨,贝州……”
……
……
刘葵一连喊了三遍,又有小内侍上前扶着几个堡坞主,低声对他们讲明,众人才停止磕头,小心翼翼地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见众人终于不再磕头了,便扶着太子妃笑吟吟地要坐下。
刘葵见了吓得扯着哭腔道:“太子殿下使不得!”说着就脱下自己的衣服,要给李承乾铺在地上。
李承乾笑着摆手道:“不碍的,这地上就是有些土,是干净的。”
说着就直接坐在地上,太子妃扶着李承乾坐好,自己也坐在旁边。
陈天奎等人看见李承乾坐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都是哪个县的百姓?”
“草民是武城县的。”
“草民是经城县的。”
“草民是临清县的。”
……
……
李承乾点点头,笑着问道:“就是你们挖了运河?”
陈天奎脸色一滞,不知该怎么回答?
“你们挖了运河灌既了什么?”李承乾继续问道。
李承乾沿运河一路走来,南方还没有开始耕种,可是北方却先动手挖运河灌既,这是李承乾想不到的。
陈天奎看李承乾没有要责怪的意思,便小心道:“草民等人灌既的是桑田。”
桑田?
李承乾立即想到他之前看户部的文件,现在河北道很多地方都向朝廷进贡丝织品,贝州算是比较靠北的地方,因此只向朝廷进贡绢和毡。
陈天奎见李承乾不懂便慢慢对他解释道:“隋炀帝修运河时,沿岸栽的都是杨柳树。但从武德年间我贝州就开始少雨干旱,桑田发芽越来越晚,所产桑叶也越来越少。
贝州的百姓就把运河沿岸的柳树拔去,改栽桑桩,每年在桑桩上嫁接桑芽。借着运河的水气,我们才能收获桑叶养蚕缫丝,织出细绢进贡朝廷。”
说到这,陈天奎眼含泪花道:“可是自去年冬天,贝州还有北方的幽州都没有下一场透雨,运河沿岸的桑田至今还没有发芽的迹象。
草民等万般无奈之下,才冒死挖开运河。太子殿下要治罪,就把草民等都杀了,都是草民等的罪过。”
陈天奎说着又伏在地上,大哭起来,陈天奎一哭其他几个堡坞主也跟着大哭起来。这些人一半是演戏,还有一半则是自伤被人当作弃卒使用。
李承乾心里明镜似的,陈天奎说的虽然是事实,但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们,给他们吃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带领族人挖开运河。
李承乾看着他们笑吟吟地道:“运河连着黄河,河北道干旱自当从运河引水灌既……”
陈天奎和其他堡坞主虽然在哭,但是一直都在关注着李承乾的言行。一闻此言,不由停下哭泣,抬头吃惊地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看着真他们诚地道:“你们也许都知道孤王去幽州有大事要办,可是在孤王眼里,什么事情也没有旱灾重要。河北道数百万人口的生计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你们不必担心孤王会治你们的罪。
你们都是孤王的臣民,孤王还要帮助你们救灾。”
“太子殿下您英明啊!”陈天奎这一次是发自心底的感动。
自汉末以来,天下纷争不断。北朝各政权多是胡人以武力立国,除了横征暴敛根本不会关注底层民生。隋朝的炀帝更是以暴虐亡国,肴山以东处处战火,天下十室九空,“千村薜荔人遗失,万户萧疏鬼唱歌。”就是当时关东农村的写照。
唐朝以关陇军事贵族集团为基础立国,根基在关中,面向西北征战不断,对于地方上虽然没有横征暴敛,但全力救灾的事还没有发生过。
眼下兵部尚书李世绩正在东征,所需的粮草全从洛阳运送,若是运河因为救灾而断流,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李承乾却对此毫不意在,只关心旱灾,只关心百姓。
李承乾说罢又朝远处一个黑瘦的青年招手,那青年看见李承乾召他,吓目瞪口呆不敢动弹。
刘葵忙走过去低声道:“太子殿下唤你过去。”
那青年听了还是不敢动,刘葵无法只得让两个内侍把他扶到李承乾面前。黑瘦青年一到李承乾面前,看见李承乾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就感到十分亲切,慌忙趴在地上给李承乾磕头。
李承乾看他一连磕了八九个头,还不停下,便笑道:“快停下,孤王有话问你。”
扶黑瘦青年过来的内侍忙趴下扶住他,低声道:“太子殿下要问你话。”
“哎哎!”
黑瘦青年看着李承乾脸上温和的笑容,已经不害怕了,但还是不知怎么说话,只是激动看着李承乾等他说话。
李承乾看着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陈瓦儿,远近有名的孝子。”陈天奎见陈瓦儿不会说话,忙替他答话。
李承乾不以为意继续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陈瓦儿一家早从陈家堡搬出去了,如果不是陈瓦儿孝顺母亲,陈天奎都不会知道陈瓦儿叫什么,乍一问年纪陈天奎也不知道。
“太子殿下问你多大了,你快回话!”陈天奎见陈瓦儿半天说不出来,忍不住催促道。
李承乾笑吟吟地看着陈瓦儿等着他说话,刘葵则有无意地盯一眼陈天奎,陈天奎察觉到,吓的脖子一缩,忙往后退几步。
“过了年二十一了。”陈瓦儿嗫嚅半天,才红着脸道。
“二十一,那你娶媳妇没有呀?”李承乾继续问道。
陈瓦儿闻言似是提到了伤心事,也顾不上怕李承乾了,红着脸低下了头。
李承乾看出有异,正想怎么说时,却听见一直安静坐在他旁边的太子妃苏氏,温声道:“陈瓦儿,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对太子殿下和本宫说,我们帮你解决。”
陈瓦儿抬头看看美丽端庄的太子妃正关切地看着他,眼圈立即就红了。
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俺家住在堡坞外头,娶不起媳妇。”
太子妃看着始终低着头的陈瓦儿问道:“你们这里娶个媳妇得花多少钱啊?”
“俺们家住在堡坞外头,想娶媳妇至少得十吊钱。”
“这么多!长安城外娶个媳妇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啊?”太子妃闻言大惊道。
中国在不计划生育的情况下,女孩子会比男孩子多一些。加上这些年唐朝一直征战四方,男丁就算不战死从事劳役什么的,总会比女子少一些,所以一般人家都能娶上媳妇。
道理也很简单,你觉得人家穷,稍好一些的人家还嫌你没有嫁妆呢?
一般门当户对的人家,穷人找个穷人家嫁了也就算了,姑娘不能下地干活,多养一天娘家并没有便宜占。
“那住在堡坞里的男丁娶个媳妇得花多少钱?”李承乾在后世学过阶级斗争,一听就抓住陈瓦儿说的重点所在。
“若是住在保坞里只花二吊钱就能娶着媳妇了。”陈瓦儿如实道。
李承乾心道:这倒跟后世一样,谁家在城里有大房子,就好找媳妇。
“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住在堡坞外头的吗?”李承乾继续问道。
陈瓦儿连忙点头。
李承乾朝太子妃点头,太子妃苏氏忙回头看一眼跟她的内侍道:“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
不一时,一个内侍拿来两匹绢和十吊钱,递给陈瓦儿道:“这是太子妃赏你娶媳妇的。”
陈瓦儿接过东西,又不知所措起来。
李承乾回头看一眼陈天奎道:“你回去帮着陈瓦儿娶一房媳妇。”
陈天奎忙朝李承乾磕个头道:“草民代陈瓦儿谢太子殿下、太子妃恩典。”
“嗯”
“谢太子殿下,太子妃恩典。”陈瓦儿也忙着磕头。
接下来李承乾又跟召几个人问了话,这些都是离得最近的陈家堡的族人,情况也都和陈瓦儿差不多。
李承乾每召见一个,太子妃都赏出去一份彩礼钱。
一时间,得了赏赐的人对着李承乾和太子妃千恩万谢,没有得到赏赐人则眼巴巴地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站起来,朝众人微笑道:“你们的困难,孤王都记在心里了,两年内孤王一定让你们都能娶到媳妇。”
李承乾这些话经过刘葵等人几次传声,终于让这些人都明白了。他们虽然对此半信半疑,但是到底有了一点希望。
接着李承乾又当着众人对身边官员吩咐道:“河北道的旱灾不容等闲视之,传孤王旨意各地都可以引运河的水灌既桑田。
另外河北道春旱已成,一些人家的田地确实无处引水灌既,田地无法耕种的就来幽州,孤王给他们一口饭吃。”
李承乾下了两道旨意便转身回去了,而刚才受过太子妃赏赐的人,都在人群里自动做起了传声筒替李承乾宣传这些话。
……
……
“太子殿下,抗旱救灾固然重要,但运河被挖了恐怕麻烦更大。”一回到运河岸边郝处俊看没有外人,连忙向李承乾进谏。
“是啊,太子殿下此事不可等闲视之。”高季辅道。
“此事,你们不用担心,孤王自有处断。”
“太子殿下,就算是您要用灾民修建燕都,但是也要用运河把粮草物料运到幽州才行。”王方翼道。
“粮食的事你们不用担心,现在你们全力把更多的百姓引去幽州,这是我们后头在燕都站稳脚跟的根本。”李承乾声音坚定地道。
众人虽然心里还有疑问,但看李承乾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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