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剿丹坊一役,众神以为邪妖融合之后产生的无法抵抗的、令人绝望的力量已经是此行的最高潮,但事实证明,没有最刺激,只有更惊悚。
谁能告诉他们这个忽然出现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相比较之下,非八字众妖使才是真正的陷入了呆愣
随着混沌之力缓缓退散,就像是沙一般流走,露出来人修长的四肢,全黑的着装,苍白的皮肤,最后是那张脸。
桃花眼一如既往的深邃黝黑,倒映着他们傻了似的表现,嘴微微勾着,吐出一句话来:“我回来了。”
这一刻,众神都蒙了。
被天道毁灭的家伙回来了!
直到一抹倩影飞扑进非邑怀中,其余妖使才反应过来,饶是以非赦这样清冷的性子都一副激动到不能自已的表情。
他们都围在青年身边,克制着不要失态的扑上去。
“大人,大人回来了!”
宝炙可不管,人形不能扑,原形总可以吧,小老鼠一个飞窜来到他肩头亲昵地蹭着。
有这个开头,其他的纷纷效仿,一时间非邑身上都挂满了动物……
许久,激动的心情才缓解下来,妖使们纷纷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生怕是在做梦。
不知何时深夜变回了黑猫的模样,看他终于‘得空’,动了动前爪又忽然停了下来,瞪他。
这猫,非邑眨眼来到他面前,看了两眼,弯腰拎起来放肩上,“站稳了。”
“用你说?”
深夜蹲好之后扭头凑近他的鬓角,嗅了嗅,很熟悉、但是很新的气味,有点脱胎换骨的感觉,一瞬间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这边欢喜之后,终于轮到织女几个的叙旧,他们全都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比之当初以人类之身成神时还要强烈。
“不愧是你。”
总能一次次刷新他们的三观。
非邑但笑不语,望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白衣神明,恭敬地鞠了一躬,“老师,弟子回来了。”
扁鹊因为方才信仰之力的消散此时显得非常虚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于这位而言,属于非常感性的动作,“嗯。”
力道有些重,非邑再行一礼,便转头向结界外的邪妖,神色平静。
或许是因为非邑出现得过于匪夷所思,也有可能是他方才出手保下众神留下的印象,忽然间,名为放松的气氛蔓延开了。
他们全都好奇的盯着,等他大显神通。
等了许久,非邑才有动作,慢慢走出绿色的结界,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量波动,也没有神格。
不管怎么看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
泯生和尚言融合而成的怪物俯视着这个渺小的人类,看起来喷一口气就能弄死的存在,不知为何,却让他们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世人口中尝有八戒的说法,有八戒便有这八种欲、望,分别是杀生、偷盗、淫、妄语、饮酒、着香华、坐卧高广大床、非时事,相繇便是用这几种邪念分别造出你们来,算上已经死去的扶欲,还剩七个。”
非邑平静地望着他们,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已经消亡两年的人能说出来的详情,如今众神眼中,除了知道他是非邑这个事实外,其余的皆一无所知。
甚至此时都已经不确定他不在的这两年是否真的被天道毁灭消亡,或许比起消亡,他们都更原因相信他是因为要追查什么而销声匿迹。
当然,当年曾经亲眼见过那一幕的神明不会这般左右摇摆,所以他们更加惊异,甚至惊骇。
“那又如何?”怪物吐出的声音驳杂而浩大,听来如雷响,它的翅膀和长足骤然挥舞起来,“都得死!”
非邑身上仍然没有任何的力量,在邪现临近时轻轻一踏,脚下便出现那熟悉的金色大阵,创典在他的头上旋转飞舞。
和以往大有不同的混沌之力从大阵中升起,鎏金色几乎要掩盖黑色,就像一只只粗壮的手臂将怪物抓住,紧紧捆绑着。
青年矗立其中渺小却令人战栗,抬着手隔空一握,混沌之力猛地收紧,原本尚可见形状的怪物砰一声化作了最原始的形态漆黑的、流动的东西!
它们完全无法突破桎梏,在里面到处攒动,却无法抵御被混沌之力拉回契约大阵的力量!
各种尖叫,各种哭喊,各种告饶的声音充斥在这个空间中,非邑面前就像是跪了百十万人那般嘈杂。
他依然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深夜微微侧目,看见他眼中黑色鎏金的契约大阵,还有嘴角微微噙着的从未见过的笑意,就像是看穿一切的随和自然。
这种神情,深夜只在青灵的身上看见过。
终于,一口气就能让众神到处乱窜的邪妖被解决了,金色的契约大阵翁然亮起,创典飞了一圈后回到宿主身边,显得尤其乖顺。
混沌之力忽然又有动作,一直在空间边缘缩着的小东西被捉了过来,大眼睛到处转动着,挣扎着。
“不要,不要打狂食!”
这软软的童音,如果不是他方才骇人的表现谁能想象这家伙是邪妖!
这家伙眼睛很大,大光头,小身体,客观来说有点丑萌。
和之前两位同类的待遇不同,非邑只是把它抓过来,没有立刻将之摧毁。
见他迟疑,当即有神明吼道:
“别心软,此乃邪妖留下便是万年祸害!”
非邑看了眼,是关羽,说得义愤填膺真情实意,“我做事,别指手画脚。”
说着将狂食放了。
“食欲在如今早已不是恶,没有被毁灭的必要。”
吃,不是罪,原本尚言也不用死的,因为谎言有存在的必要,可他错就错在要杀他。
狂食忙不迭要溜,在钻进混沌空间之前又回过头来对非邑笑了笑,“谢谢~”
前前后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三个领头的邪妖死的死,跑的跑,留下一地的堕神和邪秽邪灵,与众神面面相觑。
下一秒,无数混沌空间的入口张开,将附近的邪灵与邪秽纷纷吞噬,然后原地便只剩下堕神。
统一的漆黑神光与其余绚烂的神光隔空遥望。
非邑好似没有察觉到那份尴尬,“愿意接受驱邪的到中间来。”
话说一半,而若是不愿意的,结局不需多说。
看起来似乎很好选择,偏偏此时神明骨子中的自尊心不适时的发挥了作用,范蠡一声三思让蠢蠢欲动的堕神们如同按理暂停键。
“如今早已决裂,即便是回去诸神天又哪里有我等存活的余地?”
即便干干净净的回去了又如何,以后到哪儿都会背负上背叛诸神天的骂名,别的不说,光是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没有谁会比关羽此时的心情更焦灼,一边是千年交情,一边是被背叛的愤怒,他脾气直,语气更直,“你自己找死别拉上其他神明,只听说做贼的心虚,没听说过还要求着做贼的回来!”
不得不承认他说出了众神的心声,可这样一来堕神碍于颜面更不会回去。
果不其然,原本还有些意动的堕神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一个个就像是黑色的雕塑立在他们对面,怒目而视。
其间不乏千百年的好友分阵而待。
堕神拉不下面子回来,众神也做不到劝说背叛他们的人回来。
莫名其妙的气氛中,一声嗤笑响起,非邑直接插在两方阵营之间,“我竟然没想到,这个选择会这么难。”
在生命与所谓的神明的尊严中,有这么难选。
若众神的态度真的是千方百计的侮辱倒也罢了,不说低声下气,但一个真心实意却担得起,而这些堕神竟然都被自己所谓的假设给牵绊了!
当他说话时,堕神们的脸色一瞬间都难看起来,果然,非邑还是那个非邑,做事从来都不随大流,按自己的判断来。
“罢了,我对诸位的‘气节’表示佩服。”不轻不重的讽刺了一句后,他脚下的大阵瞬间扩张,覆盖住整个神域上空,所有神明在其中都变得渺小而脆弱,“既然如此我就不等了。”
即便是范蠡在看见这个大阵时呼吸都乱了,一听猛地一惊。
“你出尔反尔!”
非邑怪异地看向他,“分明是你们不应,怎么就是我的错了?”说完冷笑起来,“你们又是堕神又杀了那么多神明,看在你们都被相繇控制的份儿上已经给了改过自新的机会,难不成还要求你们回来?”
他毒舌一向不带脏字儿,可织女不同,对着这帮虚伪的货色早就气炸了,蹭蹭几步小炮弹似的来到前面,指着大骂道:
“你们哪儿来的脸?!要不是看现在诸神天众神凋零会等着你们回来?没把罪人的名号安你们头上就是天大的宽恕了,还想怎么样?啊?”
女孩儿脸上的神格遮不住嘲讽鄙夷,“再说了你们都敢堕神,都敢这么陷害我们,还怕什么唾沫星子?老娘直接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回来了,以后也是见一次打一次!”完了还补充一句,“还想我们给台阶下呢,反正诸神天都已经这样儿了,你们这些垃圾多了也不顶大用,少了也不可惜。爱回不回,不回去死,没谁拦着!滚!”
最后一个滚字堪称字正腔圆、掷地有声,众神听得怎一个舒爽可言,也不只是被这情绪感染,还是带着释放了怨气,一时间,众神这边谁都没有开口。
实际上他们并不恼怒于堕神杀了这么多神明,因为他们平日都甚少往来,全然陌生不说,何况到了如今的高度对于生死也都看透,遑论仇恨。
真正令他们愤怒的是背叛,是明知犯错却还想他们这边先低头,就像织女说的,为了大局。
可是憋屈啊!
织女的话就像是一根针扎在气球上,将这份憋屈如数放了,就是,爱怎么就怎么,就不惯的!
堕神这边也蒙了,他们都隐隐猜到范蠡那句话的意思只要诸神天这边给一个准话,至少说出以后不为难他们的保证,他们就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回去了可明白归明白,此时的怨恨也很真实。
现在好了,不仅没有台阶,他们最后的一丝体面也被织女踩在了脚下。
偏偏非邑是个能来事儿的,好整以暇的听织女丢完狠话,再慢条斯理地催动大阵,誓将打脸进行到底。
在堕神们都憋着气儿的时候,他才安慰似的开口,“诸位要理解织女他们的心情,毕竟都在生死走了一圈。”
嗬,这话就有意思了!
要理解,怎么理解?当然是回到诸神天遭遇过后才能理解啊!
范蠡这次不孚众望反应极快,用生怕他反悔的速度说道:“我等一时糊涂犯错,自当承担一切后果!”
这么多大神,驱邪是个很艰难的任务。
相繇能让他们堕神而不消亡,非邑就能把过程倒着实现,让本该堕神消亡的神明们驱邪并回到诸神天。
他们将神格都交到青年手中,看他将之丢进混沌空间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拿出来时都已恢复原貌。
从绝望中被熟悉的神光拯救回来,有的被逼迫堕神的神明几乎喜极而泣。
再将意识海中的邪现种子都清除掉,其余的步骤便都交给众神进行。
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非邑挨着把沧夜几个都治疗了,却发现气氛竟然更低沉了,尤其是几个女孩子,眼圈儿红着。
“玲玉姐姐她……”泷幼抱着她的手臂,乍一听这个消息泪如雨下。
非邑轻轻蹙眉,抬手拂去她的眼泪,温热的触感近乎烫手,笑道:“这件事……”
正要说的时候一片金光落在身边。
这一位他不得不认真对待,“炎帝大人。”说完目光放在他腰间的紫金铃铛上。
炎帝好似没有感觉到,隔着跟当初早已不同的金色神格与他对视,说道:
“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说着微微侧过身,露出身后的青年来。
白衣毛领,高贵逼人,熟人。非邑笑了笑,“不知半月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请你救救师祖。”
如果只是他一个这样说,非邑还会打趣几句,但如果所有丹坊剩余的弟子都呼啦啦跪在他面前请求,这种感觉就非常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