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妖使中,要论与诸神打交道最多的非白绕竹莫属,几句话就把那些打他们主意的心思给堵了回去,同时还隐晦地提了提他们如今‘势单力薄’的处境。
只是任他再长袖善舞也总有某些神明不会买账,比方说关羽。
“区区妖孽何配与我等平起平坐,竟然还妄图插手丹坊之事,真不知是那里学来的厚颜无耻!”
在自己的仙府中,这位八重天一层的大神颇有主人家气势,说话时的目光好似在看闯入自己家中的老鼠。
神明都讲究修身养性,内敛不发,这话不会引得什么附和,但那一瞬间数双变得玩味高深的目光倒是说不上所谓收敛。
紫铃玉本就是性情中人,听到关羽话里指桑骂槐的意思顿时黑了脸,前任主子又怎么样?照样怼回去!
“呵,我倒是想知道为何对付丹坊的聚会要在财神楼召开?”
是啊,你财神楼的仙丹生意总被丹坊压着起不来,你两家明面上的争斗都不知多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装毛线的清高!
砰!只见关羽猛地拍桌震碎了茶盏,“放肆!”
一瞬间冲来的威压让紫铃玉骤然白脸,扁鹊皱起眉头正要动手,却见一道浅蓝的火焰竟比她更快地冲了过去。
惊呼声中,关羽的结界竟如肥皂泡般脆弱被破了,火焰兜头罩来,没什么杀伤力,却将他弄得乌漆墨黑跟块儿黑炭似的!
好一会儿关羽才回过头来,气得如同抖筛,“你!你……”
竟被气得要站起来同他动手!
“云长。”他的旁边,范蠡越过小几一把按住他的小臂,看了眼把下巴搁猫窝边缘上瞧过来的黑猫,皮笑肉不笑,“咱们今日是来探讨要如何对付丹坊,大家都远道而来,先把方案拿出来再说。”
后头想怎么算账就怎么算账。
意识到这一点,关羽甚至都不打算赶人走,恶狠狠地瞪了眼那黑猫,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恰好这时神使端来新茶,他才一接过便扔了出去,白色的薄胎瓷呈直线落在深夜的猫窝边,碎瓷飞射出去,擦着猫的耳尖飞过。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火气还很足,厉喝道:“凉茶!”
神使被他的声音吓得尾巴都冒出来的,忙不迭跑远。
深夜好似无感,只冷眼看着旁边浸着地毯爬过来的茶水,要是挨脏了他的猫窝,他就要把这座仙府一把火烧了!
茶水将锦绣繁花地毯浸成深色,毫无意识地、就像是导火索上的火星,缓缓靠近‘炸弹’……
忽然,猫窝飞了起来落在扁鹊和灶神之间的小几上。
白绕竹顿时松了口气,朝扁鹊投去感激的目光,开玩笑,大人给那猫炼制的灵级猫窝,平时就连非涂几个都碰不得,要是在这里给弄脏了,呵呵。
关羽被这蛇妖的目光弄得背脊一寒,本来听着对付丹坊的计划快要回暖的心情再次变糟,摸着胡须的手力道不断加重,险些扯掉了胡子!
不行,等讨论结束后一定要把这些没主的垃圾给清理了!
说是要针对丹坊的事情讨论出一个可行的计划,但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摊开了说,这件事本就是由玄都真君引起的染邪事件,只是规模比较大而已。他们都相信凭在场这些存在的力量能控制得住场面,最后要讨论的就是怎么动手。
难道说只是一股脑儿打?当然不是谁去打头阵,谁去攻打炼丹房,谁去对付那些高级的炼丹师……等等都是非常、非常值得探讨的。
关羽竭力发挥主人家优势,义正言辞。
“我们财神楼人手最多,就由我们打头阵!”末了还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这样快。”
“快点把人家的家当偷走吗?”鲁班看着粗,但在大局上从来不吃亏,“你们财神楼都是些只知道拿算盘的家伙,算计人行,打架弱,要我说还是该我们炼器商行打头,神器多,不怕!”
没错,他们神器多不仅不怕丹坊,还不怕这些来分一杯羹的!
无赖又阴险,硬是把其他神明气得翻白眼儿。
在场有靠着无束神器才能参与进来的七重天大神,与前两者对上自是不敢置喙;而诸如灶神扁鹊青砚等八重天大神,他们根本不用开口,最后必有他们所得的一份。
实力等级的压迫,在诸神天每一重都存在。
“都住口。”
当那位金色神格的佩戴者开口时,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明日,由财神楼与炼器商行一同打头阵,营救老君为先……”
一番明说后,这位看起来温和的神明问了一句可有异议,其余众神赶忙同时应道:“悉遵长余大人提议。”
“那便散了吧。”
青砚笑呵呵的站起来率先走了,范蠡作为主人家连忙站起来相送,他这一套做得极好,哪怕不怎么在乎这些虚礼的神明都觉得很熨帖。
笑面佛胸膛微露,脸上的笑脸神格让人觉得他从未有过烦心事一般,这位是出面前来的佛神中级别最高的,为表敬重,范蠡甚至送他出门去了。
大厅中神明零零散散都走得差不多了,扁鹊坐定不动,等深夜把猫窝收了。
白绕竹来到他面前,笑着抱拳行礼,“方才多谢扁鹊大人相助。”
清冷的眸子倒映着这青年的模样,扁鹊微微叹了口气,看到这些妖使就容易记起当初徒弟在眼皮子底下被天道毁灭的场景,饶是他也做不到心中无悲。
“稍后去我的草庐坐坐吧。”徒弟没保住,留下的妖使怎么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关羽的目光一瞬间射了过来,他正准备秋后算账呢!
“不用了。”深夜把窝放好,在茶几上伸了个懒腰,跳下去领着白绕竹和紫铃玉就走了,末了还心情不错的回过头来扬了扬爪子,“明天见。”
扁鹊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便化作神光离开了。
本来留下打算看个好戏的神明这才来了兴致,灶神瞥着关羽上扬的嘴角跟着笑了,嗯,这下子有趣了。
深夜走得大摇大摆,但实际上却连关羽仙府的大门都没能跨出去。
“怎么?这就忍不住要逃了?”
关羽这会儿也不讲究什么面子,也不端着架子,亲自出手把人给拦了,那样子生怕别的神明不知道他被气疯了一般。
哟,精彩!
灶神倚在门口,眼前有一道神力凝成的光屏,正显着苍雪域的模样,“小雪儿快看,你堂弟被为难了。”说着把那光屏转过去,“如果你肯回来的的话我就帮忙。”
苍雪域此时还保持着他那青丘长御的身份,端坐在书房的一侧,闻言一挑眉,“帮谁?关羽吗?”
“怎么会。”
“那便用不着。”苍雪域说完便挥手割断了神力,画面骤然消散。
灶神咂摸着他话里的意思,有些错愕地抬起了眼睛,正好看见深夜又把猫窝给掏出来,变成一个大约有两米长的‘船’。
身后白绕竹和紫铃玉两个也不用招呼,自发站上去。
在关羽全神戒备中,这猫窝倏然蹿了出去!
留下两米外呆愣的关羽和这边看好戏的神明一脸懵逼就这么飞走了?!
包括灶神在内都没有反应过来!
“哪里跑?!”好歹还记得自己才是来找茬儿的,关羽在对方逃出仙府之前开启了结界。
大神的仙府,自然不是只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特点,还有与其实力相匹配的阵法。
漫天的神光落下,犹如夹刀骤雨!若非隐匿在仙府之中,众神自问此时就不仅仅是冒一层冷汗的结局。
然后深夜回来了。
柔软的猫窝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白绕竹和紫铃玉两个慢慢走下去,慢慢站到边上,看黑猫围着缩小的猫窝走一圈,终于,发现一道被神光划破的口子,连里边儿的棉花都冒了些些出来……
再然后,白绕竹和紫铃玉更往后退了些,不惧关羽和其他神明的任何目光,步伐一致。
其实这事儿深夜也有点儿责任,只顾着闷头跑没关注阵法,再加上他们都不长于此道,因此反应也不够及时。
在黑猫盯着那道口子的时候,气氛一时间非常怪异,空中的神光还耀武扬威的落着,流星似的倒是挺好看。
关羽身在其中神光熠熠,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三寸美髯飞舞着,喝道:
“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深夜倏然抬起眼睛
灶神颇为狼狈的自苍蓝的火海中冲出来,连连甩手,袖子上沾着的火焰丝毫不倒威,他只得把袖子割掉一截。苍蓝火焰这才不甘的咬着那截布料被风带走,不期然落在一处仙山上,顿时变成蓬勃大火,越发让人肝胆俱裂。
不多时,关羽也冲了出来,怀中紧紧箍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手指缝中还夹着两个储物袋,惊怒之余,清点财物时有松了口气。
作为财神赚钱有道是一方面,抠门儿又是另一个特点。
为了保护财物,他此时格外狼狈,一头长发变得枯黄卷翘不说,衣衫褴褛,大腿肉都大片大片的露着。
说句不好听的形容:死要钱的土财主,灶神讽刺的勾了勾嘴角,忽然,目光往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提醒道:
“关羽大人,注意脚下。”
脚?关羽低头一看,光着的!带着烧痕的脚趾头动了动,在风里招摇。
“不是说那个。”
他再看一眼,猛地颤抖起来只见手指头上艰难勾着的储物袋正要掉不掉,最要命的是储物袋的锁绳儿上一点浅蓝火星儿正迅速地往上爬!
关键是这火灭不掉!
要割掉绳子,这是第一个想法,但是储物神器有丝毫破损便会影响储物空间的阵法,这么贵的储物神器就得废了,这是第二个想法。
但,宝物更重要……才理清顺序,眼前的火焰轰然暴起储物神器连带其中的宝物都没了……
“啊”
这凄厉悲伤的吼叫传遍了诸神天八重天,没多久在整个诸神天也传开了。
灶神看着崩溃痛哭的关羽倍感新奇,让你丫整天跟吃了炸药似的到处喷火,终于给收拾了。不过……他转眼看着深夜气急败坏离去的方向,嘴角却抿紧了。
那只猫的神器确实只有上品灵级,却能以他们谁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遁走,所谓如入无人之境也不过如此,那这猫……
灶神自认好歹还有点儿良知,拍了拍悲痛欲绝的关羽,“你还是去找找能灭火的东西吧,不然这火能把整个神域给烧了。”
兽裔青丘一族的灵火,是族中纯血的灵力与天地产生呼应而燃烧起来的,虽不及凤凰裔的涅之炎珍贵,但论威力却能望其项背。
但凡天地灵火,唯有属性与之相克的天地灵水能灭,而目前所发现的天地灵水唯有一种:醴泉。
据说前不久圣域开放,范蠡和关羽两个豁出了脸皮、耗费无数才从开明神兽那里换来一点儿,也不知够不够灭火。
灶神看着轰然坍塌正向灰烬演变的仙府微微摇头,那个人养出来的猫,实在是厉害。
气冲冲地回到人间界,狠狠吃了一顿后,深夜总算是消停下来,只是仍旧趴在桌上不开心。
白绕竹见状头疼起来,回想起不久前这猫毫不留情地张口喷火的场面,问道:
“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
“不行。”猫闻言站了起来。
白绕竹有些讶然,转念一想莫不是这家伙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了?
“果然还是不够解气!”只见深夜在办公桌上来来回回的转圈,好不容易按捺下来的火气又蹭蹭上去,“还是把那家伙打一顿比较好!”
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的其他妖使纷纷赞同。
“弄坏大人给做的猫窝,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这些神明都是见我们大人不在才总欺负到头上,不若趁此机会好好杀他们的威风!”
顿时闹成了菜市场,白绕竹忍无可忍,“够了!”
拔高的声音让空气陡然凝滞,温和的青年少见的发火了,他捏了捏鼻梁,放缓了声音:
“最近诸神天不太平,丹坊的事情就算结束了后面也依然会继续,深夜,你应该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