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邑以前看深夜对于生世总是三缄其口,便自行脑补了一大段豪门妖族狗血恩怨,但实际上对于猫来说,最大的仇恨就是吃的和玩儿的被抢。
只是不恨是一回事,在乎母亲的下落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样一来,他之前的行动似乎变得毫无意义,毕竟这算是九尾灵猫的家事。
被关在结界中,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眼前这种情况,正在抓耳挠腮的时候,一个身穿蓝色长裙的少女就在洞口探了个小脑袋,双眼亮晶晶的蹦了进来。
除了那周身飘散出来的和青丘一族相似的气息,她和普通的人类毫无区别,换句话说,实力不高。
“你就是深夜的主人?”
主人?那家伙要是听到别人这样形容他们的关系绝对会炸毛的,盯着眼前这少女,非邑灵光一闪,“你是和他订婚的人?”
这姑娘论姿色实际上只能算清秀,干干净净,细腻的肌肤在晨光下都能看见细细的绒毛,一双眼睛清透单纯,胜在娇俏和含苞待放的气质。
腰间系着一颗镂空的铃铛流苏,越发可爱。大概是不喜欢非邑的这个称呼,她皱了皱鼻子,哼哼道:
“我不想和他订婚的,毕竟我们虽然被称作青丘后裔,但说白了只是流淌着一点点神兽血的人类。”她蹲下来,捧着小脸,“而且我天赋也不好,修为这么低,很快就会老死……”
非邑从始至终都听她静静地说,猜不透这丫头到底有何目的,洞外已经能听见渐起的喧嚣,还有丝竹声乐传来。
盛典,开始了。
见小丫头还要继续说废话,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如果你不明说我是没有理由离开这里的。”
能被选来联姻,怎么可能是个小白兔?
青丘长乐干净的眸子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和看透一切的眼神,她忽然撇了撇嘴,咯咯笑道:“你根本不想深夜说的那么,额,莽。”
索性这洞并非完全封闭,她清脆的声音分散一些出去后也不算刺耳。
见青年无动于衷,可洞外已经传来呼喊声音,她脸上终于天真遁去,只剩下严肃和认真。
“接下来说的话可以说是我的私心,但也事关你的猫信不信由你。”她凑近了结界,压低声音,“你可知道圣主为何要急着将深夜认回来?”
她吊足了胃口,心里打着小算盘,可这点心思放在非邑面前相当于隔着放大镜。
“因为你们青丘一族的血脉已经非常稀薄。”
青丘长乐目瞪口呆,“你能读心?!”
“猜的。”非邑不想和她绕圈子,“可是深夜只是不能化形的妖,回去应该也没用,难道有办法让他化成人形?”
少女摇了摇头,“他的血脉难容,能活着长大到现在都是奇迹,变成人形更无可能。”
“那你们圣主到底打算做什么?”
对上她闪烁不定又凝重的眸子,非邑没有来心里一阵强烈的不安。
“你可知,深夜他是圣主的亲弟弟……”
这时候外面忽然闯进来两个青丘族人,手呈爪状要将少女抓走。
在他们面前,青丘长乐根本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一无所知,小嘴一张一合正要继续说,却见面前的青年猛地调动神力凝出神言之术朝她打出!
灼热的火焰穿过结界冲出去,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火焰就擦着她分作两股,身后便传来两道惨叫。
“卫一?卫二?”
见倒在地上的两个男人一身焦黑,翻滚了两下昏了过去,青丘长乐一把捂着小嘴,小脸煞白。
非邑这才慢慢收了气势,抬了抬下巴,“继续说。”
少女此时哪敢有半分隐瞒,不过恐惧之余,她又感到高兴,有了这个力量,说不定还有希望。
等第二波人来的时候,非邑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他示意少女先跟着出去。
当洞内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外面的猫忽然打了个寒颤,悄悄往里瞟了眼,炸毛了。
“喂。”
“……喵?”
“我想问问你们九尾灵猫一族,真的打算就这样把深夜交给青丘?”
青年抱着手臂,手指在臂膀上轻轻点着,似笑非笑,守着洞口的狸花猫愣住,摇了摇头……
日上中天的时候,盛典终于开始了。
牛郎几个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妖族大型聚会,在一只挂着红绸铃铛的三花猫的带领下到了主场,一眼扫完后,纷纷愣住
没有金碧辉煌的装扮,没有雕梁画柱的场地,更没有什么婚礼该有的红绸纱幔。
这里有的,只是一片茂盛的狗尾巴草和野花!
周遭有一丛丛的低矮树木,小溪潺潺环绕流过,飘荡着小盏,日光亮而不热,鸟语伴着丝竹声乐好不惬意!
然而,那几个演奏的妖仙却是外面请的乐师……
若真要说与盛典有关的摆设的话,大概就要数那些挂在树上比平日数量更多的丝绦铃铛。
带路的小猫没有让他们继续进入,几个年轻的申明就这样待在外围,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了,却都没敢轻举妄动。
窃窃私语不断响起,大约都是在吐槽这些猫要闹什么,或是嘲讽不会待客丢脸之类的。
忽然,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一只黑猫和一只白猫从天而降,黑色的无疑是沧夜,而白色的却不是云上,仔细看,他的俩耳朵尖儿和尾巴尖儿都带着一簇黄毛。
“深夜?”织女低叫一声。
“不是。”招徕立即否定了。
这才发现眸色不同。
变成人形时,沧夜还是那一身黑,身边的青年却是一身白,只是头发上有两缕黄发,在前者的示意下,他略平静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
没有知道他是怎么操控的,这片狗尾巴草地竟然微微颤动起来,众人惊慌不定时忽然目瞪口呆:
一个个银色圆台平地升起,就像是雨后疯涨的蘑菇,高低大小不尽相同。却又见地上的小溪不知为何竟凌空飞起,在各个圆台之间蜿蜒起伏,银色小盏随水漂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与此同时,一只只猫很快将果盘茶水摆上,风一吹过,圆台上系着的银铃便叮叮作响,声远而清,格外动听!
这时候,各个带路的猫才按身份行动。
牛郎几个所处位置较高,随手将旁边溪流中的小盏端来饮尽,放回去时,空盏却就此沉下去,防止后面的客人拿到。
这一手当真叫在场宾客无不喟叹。
“古语有流觞曲水,九尾灵猫一族当真是发挥到了极致。”牛郎感慨一声,倒真有些享受起来。
这些凌空圆台座位的摆放并非完全无序,大致上便可看出场地设置的规模和方向,与他们几个临近的三张圆台明显要大一些,且居于首位,显然是举办盛典双方的席位。
正在前奏时分,他们吃吃喝喝还挺开心,织女嫌小盏不够过瘾,便腾了个果盘一次蓄满,一口灌下去足足感受许久,才张嘴哈一口气,爽爆了。
原本牛郎几个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自己是神明得把架子端上是吧,可惜的是,他们一次次外出历练任务都已经把架子磨得差不多了。
就连嫦娥,都一副斜倚在小几上大口灌酒的模样,真真是完全颠覆了神明的形象。
“嗝~说起来,今天结婚的是谁来着?”
“谁知道?”
“且看着。”
阳光上头,酒意微醺,他们这才想起要问问今天的主角是谁。
当时九尾灵猫一族发来请柬时他们并未在,归来神使报告时又恰好在开酒会,知晓了是九尾灵猫一族就来了,其余的完全没有多问一句。
盛典的主人家很快就来了。
方才还各种寒暄嬉笑的声音纷纷消失。
一群猫从天而降,先是落在首位的大圆台上,随即按照族中的辈分高低各自跃上附近的席位上,落下时,纷纷变作人形。
或俊美高冷、或俏皮灵动,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那双剔透澄澈的竖瞳双眼,而且九尾灵猫一族是异瞳遍地的种族。
他们平时多以猫的形态行走,此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叫来参加盛典的妖族有些不习惯。
此时场上都是妖族,看一看也就习惯了,直到接下来的一群人到来,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存在感极强
和人类无异,体内却流着青丘狐神兽血脉的兽裔之民,那一份来自天地的灵压让妖族们纷纷呼吸一窒。
这还不算,随即青耕裔、鹤裔、重名鸟裔、甚至是烛阴裔民等等都来了。
“竟然都是祥瑞兽类,实在是,老夫此生无憾!”
有些活了许久的大妖见识不浅,一时感慨,两盏酒下肚心下快意不止。
此情此景当属能记入三界史册的大事,兽裔之民和妖族为了一个盛典齐聚一室。
但若只被眼前景象所惑,无疑便应了那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牛郎捏着酒盏轻轻转动,看似随意地问道:
“你们说,一直隐居于生于的兽裔之民为何都纷纷出世了?”
一般说来,织女接不上他的话,嫦娥不喜欢他文绉绉的措辞也不爱接,便只有招徕,言短而洁。
“那怪物能在诸神天兴风作浪,其他地方亦然。”
或许他们只是想多了,人家举办个盛典就只是想单纯地联个姻,然而当看到青丘一族的领头人时,立刻便推翻了这个想法。
那一身白衣盛装,万年不化的冰冷,居于青丘一族席位的首席,身周三尺好似禁区。
“苍苍……苍雪域?!”织女猛地想起当初在育神院时被这杂毛狐狸支配的恐惧!
此时略有些安静,她的声音便格外响,然而尽管别的妖族都望过来时,苍雪域却全似没听见。
到了介绍时,他却成了青丘一族的长老青丘长御。
现场也有冰霜九尾狐的族人,此时他们的表情竟带着扬眉吐气,颇有狐假虎威的意思。
这……不是灶神的神使吗?几个年轻的神明面面相觑,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这种大有来头的人物?
然而现实证明,有时候惊喜总是与惊吓齐飞,震惊与更震惊共长天一色。
当来到新人进场的时候,牛郎几个已经傻了:谁能告诉他们那只走在红衣少女身边,迈着优雅步伐,一副天下我最的模样的黑猫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
方才将沧夜错认还能有眸色否认,然而此时这只猫他们确信不会认错!
直到深夜目不斜视的从空中的红毯走过,电光火石之间,牛郎几个总算想起了那白色巨兽的形态:深夜,竟然是九尾灵猫一族和青丘的混血!
“难怪他以前总是和苍雪域很熟的样子。”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步过红毯,来到正中间的圆台上,司仪是由青丘那边的人担任的,一个面容清隽男子。
苍雪域此时好似完全不认识他们,扮演着完美的青丘长御的角色,轻轻朝司仪一抬眼。
司仪便点了点头,高唱道:“现血脉!”
不知他做了什么,深夜竟然在蓝雾中化作白色的巨大形态,周身有柔和的蓝光闪烁,时不时幻化成火焰的形态。
这是苍雪域第一次见到他这个形态,冰冷的眸子中,暗光一闪而过。
另一头,沧夜的眼瞳快速缩了一下,望着司仪,之前可没有这个步骤。
而司仪仿佛没有感觉到他危险的目光,面上竟然呈现出一种因激动而出现的薄红,他看着稍有不解的深夜,好似在看一个珍宝。
对,就是这种火焰,是纯正的青丘血脉!清了下嗓子,再次高唱道:
“融……”
砰!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仪式,众人纷纷看去,只见那白发带两缕黄的青年脸色难看的掰断了椅子扶手。
沧夜侧头问道:
“怎么了?”
云染夕低咒一声,“阵法被破了!”
就在这时,毫不收敛的神力从天而降,只见身穿黑色短袖衬衫和水洗牛仔裤的青年从天而降,落在司仪身边,白色的神格好似在笑一般。
“我的猫要结婚,怎么能不请我呢?”他转过头看着司仪,似乎很温和,“刚刚进行到哪一步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