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初夏本该是青涩而热情洋溢的季节,但是放在现在的非邑身上,却完全没有对无作业暑假的期待,也没有毕业的忐忑,本以为能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升上高中,却事与愿违。
交易厅后方的小山脚下,这里是集中建造了小镇街上的人们烧香祭拜的主要寺庙,有好几座。他只认得其中某些,而现在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面前这一方小小的土地庙上——
长了青苔且树根虬结的石壁上凿出一米深、一米二尺见方的石窟,一尊泥塑的端坐着的小老头儿:拄着云纹拐杖,红绿夹杂的衣饰,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笑得和蔼可亲。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个香炉、一碟小饼干,身上挂了数根红绸,这是每次庙会过后信徒们留下的。
这样的泥塑在庆神镇不算少见,以前非邑只觉得好笑,现在却想哭。
“这就是我爷爷的神庙?”以前觉得这雕塑显得有些夸张,现在仔细看看和他家老头子不是一点点的想,拐杖、笑容还有花白的胡子。
那带着面具的男人点了点头,“准确说来只是其中一处。”
少年似乎是想借此来寻找老头儿的另一种真实感,驻足看了一会儿问道:
“然后嘞?要咋个做?”
谁知这位神明却说了一句:
“吾不懂此地方言。”
非邑:“……,然后要怎么做?”顿了顿,笑道:“我觉得我们这里的方言很好懂啊。”实际上每个方言区的人都觉得自己的方言很好听。
才说完,忽见身周的景物一阵扭曲,他们所处的环境便模样大变。
虽然还是在一处山脚下,但庙宇早已不是那方小小的石窟,而是一间由规则的青石铸造的大厅:
正中间一张石桌,上有一个镂空金雕香炉,三炷黄香青烟袅袅,贡品有一盘果拼和一盘米花糖;在这石桌之后,则是铺着白色缎面、悬挂一笼淡红色帘幕的方台。
等等,非邑反应过来,这格局不就跟老头子的土地庙一模一样吗?他连忙跑了出去,果然不错,只是原来山壁上的青苔换成了不知名的青藤。
“你乱跑什么?”花铃跟随大人走了出来,凭什么大人要跟着这小子瞎跑?
“这里是?”
“你便是你爷爷明安作为神明在这诸神天中的住所,也就是人间界神庙的化身。”
世间受香火供奉、接收人类信仰的神佛(统称神明)千千万,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就是诸神天。
“啊,我知道,就是那些话本故事中的天界嘛!”
非邑觉得这很好理解:有一个很威严的皇帝管着很厉害的手下,呼风唤雨。
谁知道男人却摇了摇头。
“非也,话本毕竟只是人类臆想出来的,与我等的世界大有不同。”他停了一下,似是在措辞,而后说道:“你口中话本所谓的天界只是一个系统,然诸神天却是神的世界,多说无益,你以后自会了解。”
这位神明似乎有点赶时间,将他带进大厅后二话不说开始继承神格。
非邑以往接触到的有关神的事情都是神圣而庄重的,便猜想着继承神格恐怕更加庄严,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怕是万千艰难犹如历劫。
谁知只是啃一啃苹果的事情。
“把它吃了便可。”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半红半青的苹果,完全就是四个同类中最普通的那颗,吧唧吧唧几口了事,还有点酸。
“然后呢?”
只见这位带着金色半面具的男人手开始在空中滑动,且低语道:
“以吾…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神。”
那个名字是什么,非邑没听清楚,随后白光一闪,他反射性的闭眼,再睁开时男人身边已经一本半透明的书,然后跳出一行白色小字:
非邑,司庆神镇土地神之职。
而后一张纯白色的面具便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一根拐杖,非邑一脸懵逼的接住,这就完了?
实际上另外两人的表情却是比他还要精彩,花铃藏不住话,“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神鉴只有……”
剩下的话在主人的摆手中吞了回去。
“非邑,如今你已正式继承神格,剩余的一切花铃自会教你。”说话时他的身体开始发光,“勿要辜负这一方信徒的信仰。”
随后他便化作一道金光消逝而去。
非邑这才相信刚才和他一起吃饭的人是一位神明,而自己就在刚才成为了他的同类。
“糟了!”
少年一惊一乍将花铃吓得不轻,“又怎么了?”
“我忘了问他的名字。”非邑苦着脸说道,毕竟是接触的第一个‘同行’,多少有些觉得亲切。
花铃却是一副凉悠悠的语气说道:“别做梦啦,大人的身份可不是你区区一个地方神明能高攀的。”
“诶?他很厉害吗?”少年倒是丝毫不觉尴尬。
“自然。”
诸神天中没有日夜,这时候都已经是人间界的傍晚了,这里却还是亮如白昼。非邑现在就是个才踏入职场的新人,急需知晓这个世界的一切,好在花铃完美遵从主人的吩咐,耐着性子解答了。
“这本是被信仰的世界,自然不用遵从人间的规则,而且,你要记住一点。”花铃难得认真而严肃地说道:“黑色是诸神天中最忌讳的颜色。”
哈?非邑蒙了,忌讳黑色?他们的头发、衣服甚至瞳色大多数都是黑色,这要怎么说?
大概是看出他的不解,花铃也不再多说,“总之,以后你会慢慢了解的,现在我先教你一些基本的常识,首先是神格的使用。”
非邑响起刚才得到的面具,记得之前就是这样称呼它的,忽然,觉得两手空空,顿时大叫一声。
“啊!”
“又、怎、么、了?”这是花铃第二次被吓,看着在住所中来回打转的少年语气不善。
“我我我……把老头子的神格和拐杖弄不见了!”
身着旗袍的女人一手扶额,一手叉腰,看起来非常不雅,告诉自己这是新手,我再忍一回,深吸一口气。
“呼~我正要教你这个。”
神格,也就是非邑口中的面具,它有各种各样的形式,但于神明的作用只有一个——彰显真身。
当神明要履行作为神明的职责之时,比如读取信徒的愿望、比如召唤神器甚至是使用神力……都需要将其佩戴。
神格是独特的,每个神格都会被记录在案,因此,它也是一个神明的真身,比如非邑现在是庆神镇的神明,而他的神格就是一张纯白色的全脸面具,而这个面具,代表的就是庆神镇土地神。
正在理解含义的非邑忽的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如果佩戴了神格,是不是李阿姨他们就看不到我了?”
“这是自然,神格就是神明的真身,戴上了,你就只存在于信仰之中,而不是人间界。”自然也就从人类的记忆中消失了。
“那要是我不戴会不会就能被人们记住?”
这个问题花铃还不真好回答。
“如果是其他神明,比如你爷爷,不佩戴神格的时候能够停留在人类的记忆中,但是这个记忆会渐渐消失,而你。”她顿了一下,继续道:
“说实话,太过特殊,我也不好回答,不过你毕竟拥有真实存在的血肉之躯,应该能更久的停留在别人的记忆中吧。”
他特殊在哪里,非邑没有继续追问,总算是明白了爷爷会被遗忘的原因,不知道该说悲哀还是怪异。
明明,老头子很喜欢和大家相处。
作为神明,非邑最先要学会的就是如何使用神格,看着空空两手,直觉犹如梦游。
“既然神鉴已经认同你,就说明你已经具备神格。”花铃此时俨然一副老师的模样,头头是道,“而且,它已经成为你庆神镇土地神的一部分,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自己的灵魂中找到它。”
完了后发现非邑一动不动,然后少年认真地说道:“美女姐姐,你想要我从哪里开始吐槽?”
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什么神鉴?什么叫你的一部分?还有他要从灵魂哪里找?不,他连自己的灵魂都找不到!
这和刚上初中时第一次接触代分式移项化简的感觉是如此相似,总是拿满级的经验告诉你这种东西很简单,
非邑现在只想以头抢地,好想反悔怎么办?
被他这样一说,花铃也意识到自己太过轻视这项任务,“好吧,我高估你了。”忘了眼前这少年两个小时前还是一个无神论人类,这个挑战确实难了些。
如此想了一圈之后,花铃只得教他流传在诸神之间最简单的手印:双掌合十。
闭拢五指,对合,然后缓缓分开。
女人看着少年那宛如乌鸡爪的手,抖啊抖,仿佛马上就要去地里划拉虫子,不忍直视。
“这么黑不说,还笨手笨脚?”
“这两项没有任何关联!”非邑绝不承认她的审美,“还有啊,这手印也太费力了,就像有东西绑住了一样,嗷嗷,越来越紧了,怎么办?!”
感觉双手之间仿佛缠了胶水一般,不让他把手分开,肩膀都酸了也只挣开了不到一掌宽的距离。
少年人喊叫起来就像是鞭炮,花铃忍无可忍,一巴掌招呼过去,一声清响伴随着痛呼,呼~冷静下来。
随后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是新手嘛,对神力的调动还不够娴熟。”
说着就要去碰,随即就像是触电一般僵住,而后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