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个人起了个大早,去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儿,就去前厅吃饭。
谁知道,走到饭厅拐角,容止就看琼念慌里慌张的从前厅往这边儿跑,什么事儿,让小姑娘这么着急?她叫住琼念。
琼念来席家已经有一段儿时间了,她知道席家的人都很好,相处下来,胆子也大了不少,看少夫人和少爷站在面前,她缓了缓,“饭厅里一个男人受了伤,师傅不在,林叔让我去拿药箱,简单地包扎一下。”
琼念会些医术,家里几代都是山里的赤脚医生,小姑娘虽然没正儿八经在学校里学过医,却有一身本领,家庭医生看她伶俐也愿意教她,小姑娘也实诚。天天师傅师傅的喊,让四十刚出头的家庭医生,哭笑不得。
只是有人受伤?容止皱眉,问她:“你不认识?”
琼念摇头,家里头常来的几个少爷她都认得,这个从来没见过,“没见过,不过,林叔好像喊他皓临少爷。”
“是皓临。”容止心一惊,看向席莫言凉。
席莫言凉似乎早想到是欧皓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意外,他朝琼念点头,“你去吧。”
然后这才拉着容止,“皓临被欧尚民困在欧家,这事儿你也知道。本来想着过几天趁欧尚民结婚,防备不言,让言宥带几个人把他接回来,没想到,他那么急。”
接回来?是抢回来吧。不过话说回来,容止心里挺心疼欧皓临,“别说这些了,咱们去看看吧。”
两个人到饭厅,就被告知,欧皓临被移到饭厅后面的厢房里。两个人又立刻去厢房,果然看见在塌塌米上半躺着欧皓临。
大冬天的,欧皓临只穿一件白色的衬衣,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的还有血迹,狼狈的不成样子,不过看到他们还能笑。
席莫言凉看他脸上外伤基本没有,就脸颊有点儿破皮,他走上前,看他的西裤膝盖的地方已经破了,伸手按了按他膝盖,看欧皓临咬着唇,一副隐忍的样子。
席莫言凉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心里气他莽撞,不顾他的伤,冷着脸:“你是想死吗?从楼上跳下来!不是说了过几天接你回来,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欧皓临刚刚逃出来,心里轻松了不少,回到席家他很心安,为了逃出来,他缺胳膊断腿也甘愿。
可没想到一向疼他的言凉哥竟然这样吵他,少年一时有些委屈。跳下楼,腿钻心的疼他没流泪,一路忍者走过来,孤助无瑗,他也没有流泪,他这会儿,他回到他认为温暖的地方,被人吵了几句,他却感觉自己很是委屈。
一双漂亮的眼睛,蓄满了眼泪,可因为倔强,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眼泪,他低着头,手紧握着身上盖得一条薄毯子。
容止也没想到言凉会生那么大的气,可转念一想,她就懂得了,言凉是害怕这孩子命保住了,却有个三长两短。
只是急了,说话重了些,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让他别再说话,然后走到榻榻米边儿,伸手抚上低头不说话的孩子的手。
一只莹白修长的纤手盖住自己的手,欧皓临手一颤,慢慢抬头,就看比他大几岁的嫂子微笑着看他。
他跟这个嫂子没什么太多交集,见过几次面,他只知道她人漂亮,说话温柔,言凉哥很爱她。
容止笑着任欧皓临打量,“你言凉哥也是急的了,本来说好了过几天就接你回来的。你忍不了那边儿,你言凉哥也舍不得让你在哪儿多待,只是,你这样跳楼,又一路过来,有个三长两短,你言凉哥怎么对的住自己的良心,怎么跟玲姨交代?”
欧皓临咬着唇,他没有想到这些,他还以为,还以为言凉哥是不疼他了……
“哥,对不起。”
少年声音沙哑,依旧低着头,只是深色的毯子上突然滴上了两滴泪水,席莫言凉看着,叹了一声。
毕竟是他从小就疼得小弟弟,他也是着急了,就轻咳了一声,“一会儿让人给你看看,实在不行就去医院。”
话不多,声音也依旧是冷然,可谁都能听出这话的暖意,容止笑着拍了拍欧皓临的手,“没事儿,别担心,在这儿好好住着。”
欧皓临低着头,眼底更热。他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他不是小孩子,他知道嫂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他今天跑到席家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那个爸爸跟席家的战争正式开始……他别的不敢说,可他爸爸对他的占有欲他知道。
他跑到席家是无处可去,也是他想来这儿,这是他的眷恋。这个时候,他爸爸也该收到通知了吧。
欧尚民想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会儿就听见言凉哥说:“给他看看,看需不需要去医院。”
琼念点头,小跑过去,看一直低头不说话的人小心地问:“我先给你检查腿,哪儿疼你要说话。”
欧皓临点头,抬起头,一双水洗的眼睛格外的好看坚定,琼念晃了一下神,拿起剪子,麻利的把他的西裤从膝盖处剪掉。
十几分钟后,琼念把病人的身体基本检查了一遍,信心满满地跟少爷和少夫人说:“他的伤不重,右手腕跟右腿骨折,我一会儿给他进行纠正,拿绷带束上半个月就好了。左手臂擦伤有点儿严重,后腰有一片淤青,而且头部有些轻微的震荡,这些我会给他熬中药进行内调。少爷要是不放心的话,一会儿等我师傅来了,给他做个透析,看看他身体肝脏有没有问题。”
席莫言凉有些满意小丫头的能耐,容止也很惊喜,玲姨说小丫头会医术,可没想到竟然那么厉害。
连接骨都会。
席莫言凉脸上有了些笑意,“病人就交给你了,你给他清理一下,我带容止去吃饭。”
席莫言凉说完要带容止出去,对欧皓临说:“你嫂子怀孕了不经饿,我先带她去吃饭。你听琼念的话,我去让厨房给你做你喜欢吃的云团子。”
听言凉哥说他要走,欧皓临有些不高兴,可是听到云团子,他脸上一团孩子气,忙不迭点头,“言凉哥快带嫂子去吧,我会好好听医生话的。”
席莫言凉知道他是嘴馋云团子,要带笑意的带着容止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他爸爸扶着他爷爷,风风火火的过来,他抚额,这两个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急躁。
老爷子正跟儿子一块儿练拳,正打的热闹,就听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过来说,皓临跳楼逃出欧家,来到了席家。
跳楼?那可容易出个什么好歹,这不,风风火火的过来,没进屋,却被孙子给拦住了。
“你别拦着我,让我进去看看!”老爷子火急火燎,皓临那孩子命苦,摊上那么个爹,这些年过的日子可想而知,这如今从楼上跳下来,不会有个什么好歹吧。
席莫言凉看他爷爷变化的脸色,轻叹出口,“皓临没多大事儿,就是骨折跟擦伤,琼念在里面给他接骨,不用去医院,您别急。”
老爷子这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终究不放心,还是进去了,席廷北看着爸爸加快的步子,笑着跟儿子儿媳说:“快去吃饭吧,一会儿你们还得上班,我进去看看。”
看爸爸也进去,容止感叹,“似乎生在席家的孩子都挺幸福的,那么多人疼,要是皓临一直在,肯定是个阳光爽朗的男孩儿。”
“可能吧。”席莫言凉答道,“人跟人不一样,性格跟命运有很大的关系,就像咱们以后的孩子,咱们能给他的,只有爱和包容,环境和条件,至于其他的,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容止点头,看他说的头头是道,笑着说:“以后孩子的事儿就多多拜托你啦。”
席莫言凉挑眉,“那我要你干嘛?”
容止瞪他,“你说你要我干嘛!”
“当然是挣钱生娃,宜室宜家!”席莫言凉伸手揽着她的胳膊,往前边儿走。
容止瞪了他一眼,“不正经。”然后想到了屋里躺着的皓临,突然有些担心,就问席莫言凉,“你说欧尚民会不会过来,把皓临带走。”
席莫言凉沉吟了下,看两三只鸽子从外面往席宅的某个角落飞,笑了笑,“他来不来我不知道,只是皓临他肯定带不走,只要他不想走。”
容止点头,欧尚民是厉害,是有背景,又靠山,可是从席家抢人,她还不够份。
两个人去饭厅,让人摆了饭,容止吃着平常吃的孕妇餐,突然一阵一阵的犯恶心,席莫言凉自然也发现了她的不适,紧张地问,“怎么了?”
容止轻抚了抚心口,强制把恶心压了压,叹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感觉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竟乱说!”
容止吐了吐舌头,这人,越来越迷信,这种话都听不得,她拉了拉他的衣袖说:“我感觉我要开始孕吐了,新世界朝我打开了大门!”
“孕吐?”席莫言凉皱眉,孩子一直没闹腾,他以为孕吐这篇儿就过去了,谁知道现在竟然……
席莫言凉忙站起来,扶着她的背,声音温柔而紧张,“怎么样了?很难受吗?”
容止摇头,拉过他的手,“还不算太难受,只是行刚感觉到恶心,你别太紧张了,坐下吃饭。”
席莫言凉这个时候哪里还吃得下,不过看她又开始一勺一勺的吃饭,他只得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只是一直看着她,生怕她有个什么难受,不过索性,孩子还算体谅爸爸,这顿饭并没有再闹腾。
容止用餐巾擦了擦嘴,看他动都没动的粥,伸手端过来,拿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到他嘴边,像哄孩子一样,“乖,张嘴喝粥。”
被人当成孩子,席莫言凉没有不开心,反而嘴角勾了起来,张嘴吃下一口粥,容止看她那么听话,拿起勺子继续喂他。
只是刚吃了两口,就看见有警卫员过来报告说:“少爷,市长来了,已经到二堂了。”
容止拿勺子的手一顿,看了言凉一眼,这么快就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