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澜急忙站起来,看到画并没有被吹很远掉在地上了,她快步走过去,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却发现画已经被一位男士先一步捡起来了。
那是一位身材魁伟、眉清目秀、举止高贵的青年,他弯下腰捡起飞到脚边的画纸,一眼被画里的情景吸引。等诺澜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把手中的画看了好几遍。
诺澜见这位长相英俊的男士一直注视着她的画,他低垂着眼睛看不清情绪,她不得不开口说道:“先生?”
青年终于将目光从画上移到面前的女士身上,只见她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长裙,外罩一件深蓝长款大衣,发丝微乱却给人一种柔和感,白皙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褐色的眼睛非常明亮,叫人一看舍不得移开目光。他低头与面前的小姐行了个礼,然后抿了抿唇,干涩的问道:“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吗?”
诺澜回了一礼,然后用手指了指他手中的画纸,说道:“这是我的,请问可以还给我吗?”
“你的?”青年问道:“有什么可以证明吗?”
诺澜看他面色冷酷、一本正经的索要证明的样子,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来,她尽量维持礼貌,只是加快了语速说道:“这位先生,如果你肯动用你那聪明灵活的大脑想一想,这么一张名不见经传、随手涂鸦的画作,难道值得一个淑女违背道德违背良心说假话来冒领吗?”
即使听到诺澜毫不客气、近乎于冒犯的言语,青年也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说:“即使你做的假设很对,但也不能证明这幅画是你的。”
诺澜气势汹汹的说道:“好吧,好吧,你可以看到画的右下角有两个小小的字母M.B,那是我名字的缩写,我叫玛丽.班纳特!”
青年仔细观察了一下她说的位置,确实找到了那两个优美的花体字母。他一边将手中的画递给诺澜,嘴里一边说道:“物归原主,班纳特小姐。”
“谢谢。”诺澜接过画,粗粗的检查了一遍,满意的发现没有损坏的地方,她正想和这位先生道别,听到他说道:“费茨威廉达西,很高兴认识你,班纳特小姐。”
诺澜一下子想到了她现在所在的是傲慢与偏见的世界,这位达西先生不知道是不是书中的男主角,不过英国姓达西的应该不止男主角一个吧。此时来不及等她再想什么,面对一位先生的介绍她只能行礼并且再一次介绍了一遍自己,两人这样互通姓名算是认识了。
虽然这个年代的年轻男女如果没有相熟的人介绍认识交朋友是件很奇怪的事,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诺澜本身也不是会纠结于这种事情的人,所以,她很快忘记了她以为的先前的不愉快。
并且,诺澜回想起她刚刚的火气还会觉得莫名其妙,后来一想可能是因为她在这个大多数人都讲究绅士、淑女礼仪并且单纯友好相处的环境中生活了近十年,所以遇到达西先生这种冷漠、倨傲、居然还会质疑、反问的男士,她才会一下子被激起了怒气。
发现了自己居然会出现这种理所应当的危险心理,诺澜及时调整了心态,觉得脑子一下清醒了许多,看面前这位达西先生也觉得顺眼起来。
自从这次偶然认识后,伦敦好似一下变得小了起来,诺澜短短十来天,在不同的地方遇见过达西先生两三次,她甚至怀疑这位先生会不会打听了她的行踪,故意跟踪她,结果却发现他也正纠结着眉毛,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更何况,如果这位真的是傲慢与偏见中的达西先生的话,以他的性情和人品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诺澜突然从回忆中醒过来,舞会中欢快的小提琴曲夹杂着人们的欢声笑语又进入她的耳中,诺澜转头一看,简在叫她,原来班纳特夫人正示意她们过去,要给她们介绍宾利先生和她的朋友。诺澜和简手挽着手,与伊丽莎白、夏洛特一起朝班纳特夫妇的方向走去。
班纳特先生向宾利一家以及达西先生介绍了他的女儿们。诺澜见达西先生对她颔首,两人像是真的是第一次认识一样,她当然也不会不识趣的上去叙旧。不过见到与班纳特先生居然友好聊天,连对班纳特夫人也能说几句的达西先生她还是有些惊奇的。
宾利先生是个和善笑的青年,不论看到什么,他都能想到美好的词语来赞美,与他相处的人都能够感到心情愉悦,因为十分会包容,从不会令别人尴尬难堪,加上他英俊的相貌和丰厚的身家,非常讨人喜欢。
可是这位受全场欢迎的宾利,在和班纳特一家认识后,居然连续请简跳了两场舞,其他姑娘们觉得失望的同时却又生不起气来,谁叫班纳特大小姐是全场最漂亮的美人,宾利先生选择她也是理所当然,这至少说明他的审美和眼光是正常的,不像他带来的那位朋友。
那位达西先生,本来因为他庞大的身家备受众人关注,但是他态度高傲,不怎么理睬别人,半个晚上,达西先生只跟赫斯脱太太跳了一次舞,跟彬格莱小姐跳了一次舞,除了和班纳特夫妇说过一会儿话,他在室内踱来踱去,有人上去给他介绍舞伴他却并不领情,反而无情的拒绝,于是人们觉得他讨人厌,算他有再多的财产,他们也不再觉得他是最英俊的人了。
诺澜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跳舞,好不容易拒绝了又一位男士的邀请,她坐到夏洛特旁边,和她谈起话来。
夏洛特羡慕的打趣道:“迷人的玛丽小姐不去跳舞,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诺澜说道:“哦,得了,夏洛特,你还不知道我吗?如果不是熟悉的人,我根本不想要跳舞!”况且这种绕来绕去有时还要蹦起来的舞蹈对她实在没有多少吸引力。
夏洛特捂住胸口说道:“哦,玛丽,要是那些被你拒绝的小伙子听到可得多伤心呀!”
“今天的舞会是男宾多女宾少,即便是被我拒绝,他们也会马上去找别的姑娘跳舞的,我这是为其他的姑娘们好,让她们不要空坐。”诺澜接着又装作苦着脸,说道:“所以,善良的夏洛特,你大发慈悲,让我坐你身边和你说话吧。”
夏洛特被她搞怪的表情逗笑了,诺澜自己也笑了起来。两人又说了些话,夏洛特突然对诺澜说道:“玛丽,我怎么觉得达西先生老是盯着你看!”
诺澜闻言侧过头,果然看到达西先生端着酒杯正看向她,两人目光一下子对了,互相微微颔首,诺澜又转过来对夏洛特说道:“你说的对,我也看到了。”
“或许他是想要邀请你跳舞。”夏洛特故作猜测的说道。
诺澜无奈的说道:“哦,夏洛特,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却还拿自己的朋友打趣!”
突然她看到夏洛特惊讶的表情,同时身后传来:“玛丽小姐。”
她转过身一看,刚刚还在不远处的达西先生正在她面前,她叫道:“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说道:“玛丽小姐,能否有幸邀请你跳下面这支舞?”
“可以。”诺澜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答应了,实在是这位先生先前拒绝和别的姑娘跳舞给大家的映象太过无情,现在却主动邀请诺澜跳舞,这反差太叫人意外了。
两人在许多或明或暗的诧异猜测目光中,一起步入舞池随着音乐舞动起来,他们时而靠拢,时而分开,时而交叉,回头相望,时而两手相握。
达西先生注视着他的舞伴儿,她姿态优雅的旋转,裙摆上大朵大朵的粉红色芙蓉花摆动间像是要活过来一样,无论转到哪个方向,她清亮灵动的双眼像是一直望着你似的,让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其实那一天他已经在楼上注意她好久,连仆人向他汇报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看着她静静地坐在闹市中,举手投足间优雅干净的气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她专心的在面前的画纸上挥动画笔,一点也没意识到周围的人,特别是男士对她投来好奇、欣赏的目光。
等仆人唤回他的注意力,他才发现他居然对着楼下一位不认识的姑娘看了许久。他伸手接过仆人递过来的帽子,准备外出去见他的一位朋友。走到楼下,他正要向相反的方向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正在这时,吹来一阵大风,他看到那姑娘的画纸朝他这边飞来,最终落到了他的脚边。以前如果遇到这种不相干的事,他只会走开,可是这回他却好奇那姑娘画的究竟是什么。
这幅画画的是这条街上的建筑和行人,笔触细腻真实,光影对比强烈,是一副难得的好作品。不过这些都不是令他久久不能从画中移开目光的原因。
他看到一间大大的落地窗棂里那模糊的黑色身影,从位置和环境来看,那正是他刚刚所在的位置,所以,这个黑色的身影是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他在注意她,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她的画中一部分。
他听到面前有人叫他,抬起头才发现是一位十分漂亮的姑娘,看穿着和身形,正是他先前关注的对象。听到她向他讨回画,他突然不想给她了,于是他居然假装不知道这幅画是她的,要她拿出证据来证明。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怒了这位小姐,但他知道自己一向不怎么会讨别人的欢心,不过接下来居然意外的知道的她的名字,他觉得作为一位绅士,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也报出自己的名字才好,于是,他们这也算是认识了。
通过这么一会儿的接触,他发现她落落大方,毫不矫揉造作,他本想多说几句,可是看到她握着画卷的一根根纤细修长的手指雪白晶莹,却因为作画而脱了手套,使指尖被冻得通红,他匆忙向她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