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华是绝对不会承认她说过这种“没有人能救你,包括上帝”的话的, 她对外向来以虔诚的基督徒自居, 在美国社会, 并非没有别的信仰, 可明明是基督徒,却说过这种怀疑上帝能力的话,便是别的信徒都会怀疑这人人品有问题。
也就是当时看克拉拉实在太可怜,褚韶华才说了这话。这样的话让现在的褚韶华来说, 她是绝不会再说的,哪怕遇到与克拉拉一样处境的人,她也不会再说。
她会用更委婉的方式。
法庭不得不先解决证据真伪的事。
罗伯茨坚称自己绝对没有听话, 奥德里奇也不认为罗伯次会撒谎,奥德里奇道, “罗伯茨先生是一位成功的商人,英国绅士, 我坚信,罗伯茨先生的证词是可信的。
“克莱尔小姐是一位东方大贵族出身,更不可能说谎。”亚摩斯寸步不让,“据我所知, 罗伯茨先生曾经想租掉您房子,而克莱尔小姐曾经问过, 是什么让你们的出租没有成功呢?”
罗伯茨高傲的说,“我不租给东方人。”
“很好。”亚摩斯对法官和陪审团道,“罗伯茨先生因为人种歧视, 深受街区邻居的厌恶。其中,因为罗伯茨本人对夏洛特小姐的侮辱,还曾被夏洛特小姐以歧视罪告上法庭,最终,罗伯茨先生被为一百美金,在报纸上向夏洛特小姐道歉。罗伯茨先生,可有这事?”
罗伯茨恼怒的瞪向亚摩斯,亚摩斯再次问,“请回答,有,还是没有?”
罗伯茨愤怒的说,“有!这也是我为什么想租掉房子的原因,我拒绝与这些下等人住在同一个街区!”
奥德里奇恨不能将罗伯茨的嘴巴缝上!
亚摩斯律师冷笑,“看来,罗伯茨先生在美国这些年,也完全不懂我们美利坚的自由与平等。罗伯茨先生,克莱尔小姐是来自东方的有着悠久历史的大贵族后裔,而那位与您打官司的夏洛特小姐,更是波士顿有名的慈善家。”
亚摩斯律师道,“法官先生,罗伯茨对克莱尔小姐充满愤怒与歧视,他不喜欢克莱尔小姐住在那个街区,同时与克莱尔小姐的房东夏洛特小姐因歧视问题打过官司。我请法官与陪审团正视罗伯茨先生的心理情绪。”
“据我所知,克莱尔小姐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从她进入社区的第一天,每个星期她都会与夏洛特小姐一起去社区教堂做礼拜。”亚摩斯律师道,“我请法庭允许我的证人夏洛特小姐出庭。”
夏洛特证实亚摩斯律师所言,夏洛特道,“在克莱尔刚来的时候,大家并不知道她是东方大贵族,有一些误会。街区的一些邻居不喜欢她去教堂,但克莱尔坚持下来了。她从没有一天懈怠,对神充满虔诚。”
亚摩斯律师看向法官及审判员,“这样一位对上帝如此虔诚的信徒,绝不会说出有违上帝旨意的话来。”
奥德里奇道,“这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
“当然!”亚摩斯律师道,“一位不虔诚的基督徒,为何要在邻居们反对的情况下,继续每个星期都坚持去教堂做礼拜,除了虔诚的信奉上帝,我不认为还有别的理由。”
“或者是出自所谓的东方大贵族后裔的自尊心也说不定。”奥德里奇耸耸肩,露出怀疑的面孔。
褚韶华突然开口,“奥德里奇律师,您信奉上帝吗?”
“当然。”奥德里奇道,“不过,这该由我向您询问才对。克莱尔小姐,您信奉上帝吗?信奉上帝的时间有多久。”
“只有两年。”
“时间并不久。”
“对,时间并不久。那是因为,我到上海才开始了解基督教的伟大。虽然我归奉上帝的时间不久,但,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虔诚。”褚韶华道,“奥德里奇律师,您信奉上帝的时间有多久?三十年,还是五十年?”
“我是带着对上帝的信仰出生的。”奥德里奇律师讽刺的说,“比您的两年要久的多。”
“那么,您可以背诵《圣经》吗?”褚韶华问。
奥德里奇看向褚韶华,褚韶华则看向纳尔逊法官,“的确,我信奉上帝的时间并不久。但是,不要怀疑我对上帝的虔诚!奥德里奇律师是带着对上帝的信仰出生的,对上帝这样的信奉,可是,却不能背诵上帝留下奥义!我,是可以将《圣经》从头到尾的背诵的人!”
奥德里奇律师终于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样的硬茬子!
亚摩斯也看向褚韶华,然后说,“法官大人,我相信克莱尔小姐所言。”
纳尔逊问,“如何证明?”
“请法官和陪审员取出我们刚刚按着发誓的《圣经》,随便翻开一页,告诉我多少页多少行就可。”褚韶华道。
法官令书记员取过《圣经》,亲自试了几次,终于信服褚韶华对《圣经》的虔诚。褚韶华道,“我接触上帝后,对上帝极为虔诚,日日诵诚上帝经典。在中国,《圣经》的版本与美国是不一样的!您手里的这本《圣经》,是我来波士顿后刚刚接触过的。如果不是对上帝极为虔诚的信徒,我怎么可能对《圣经》倒背如流!”
“还有,法官先生,您或许不知道,我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上海曾被歹徒推入苏州河。我落水后全无知觉,第二天早上被人从黄浦江救上来,身上没有半点所伤。如果不是上帝神迹,不会游泳的我是如何得救的呢?”褚韶华一脸神圣的光辉,“这是在我信奉上帝之后的事,上帝显灵,赐予我生命。我对上帝的信奉非言语可形容,我如何会说出‘上帝也不能’的话,这完全是因为狭隘的歧视而引起的肮脏诬蔑!”
褚韶华继续道,“据我所知,罗伯茨只是在美国经商,有些钱而已,可算不上绅士。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奥德里奇先生对绅士的认知这么低级,可我得说,罗伯茨在英国只是寻常姓氏,并非出身贵族。我在上海,认识英领事馆在上海法院的艾利诺.罗素先生,他可是英国大名鼎鼎的贝德福德公爵的后裔,那才是一位出身高贵的体面绅士。我曾写信给艾利诺.罗素先生,问询罗伯茨姓氏的事,罗素先生说,以前听说有18世纪有位著名的威尔士人巴沙洛缪·罗伯茨海盗,不知眼前这位罗伯茨先生是不是海盗的后裔了!”
罗伯茨愤怒如同疯狗,朝褚韶华狂吠大骂,“你这个东方黄皮杂种!你敢这么诬蔑我!诬蔑我们罗伯茨家族!”
褚韶华冷冷瞥罗伯茨一眼,对法官和陪审员道,“看吧,这就是奥德里奇先生嘴里的英国绅士!”
奥德里奇律师脸色黑沉,冷冷道,“证据!我得提醒法官与陪审员,克莱尔小姐所说的这一切,都没有证据!”
“我有证据!”褚韶华看向奥德里奇,“我落水未死的事,有上海最有名的《时报》的报道为证。我所说的罗伯茨先生出身之事,有与艾利诺.罗素先生的通信为证!”
褚韶华瞥奥德里奇律师一眼,面对着法官纳尔逊,高傲的说,“恕我未曾料到在上帝见证的法庭面前,竟有人对我进行这等人格上的诬蔑,人品上的怀疑,我实在难以抑制我内心的愤怒,可家族的教养又不容许我说出那些恶毒没有家教的话!《时报》我并没有带在身边,但是,与艾利诺.罗素先生的通信是我到美国之后的事,如果法庭允许,我现在就可以取来。如果法庭可以等,《时报》我会让我的朋友寄来美国!”
“我抗议,这并不在证物提交期限之内!”奥德里奇律师反对这份证物。
亚摩斯据理力争,“这份证据关乎克莱尔.褚小姐的名誉,关系着官司的走向,法庭出现一方伪证!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证物,我建议法庭立刻提取证物!”
罗伯茨发怒如同一头被红布激怒的公牛,对褚韶华怒骂不止。
鉴于,罗伯茨叫唤的太凶,法官只好让法警把他暂时请下去冷静冷静。然后,法官商议之后,问褚韶华那封可以做为证据的信件在哪里,法庭立刻派出法警去取。
其实,到此时,已经没有人会怀疑褚韶华的话。相对于那狂犬乱吠的英国的海盗后人罗伯茨,面前条理清晰,逻辑清楚,对上帝有着虔诚的信奉,能将《圣经》倒背如流,甚至,与英国贝德福德公爵后裔通信的东方大贵族克莱尔.褚小姐的话当然更具有信服力。
果然不愧是贵族出身啊,克莱尔.褚小姐竟与贝德福德公爵后裔有着交往。
对比之下,这位罗伯茨先生还真有可能是海盗的后人。
哎呀,简直太粗鲁了。
至于克莱尔.褚小姐为什么会与那位英领事馆在上海租界法庭的艾利诺.罗素先生有通信,这谁知道呢?克莱尔.褚小姐的交际哲学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如果认识后还会放掉艾利诺.罗素这样有份量的人际交际,估计也就不是能在上海两年便在租界置产的克莱尔.褚了,也不会是现在波士顿法庭上名声显赫的东方大贵族克莱尔.褚了。
克莱尔.褚小姐非但与半生不熟的艾利诺.罗素先生有着联系,连带着穆子儒、席肇方、褚亭、陆许两位少爷的联系都没有断,关系就是这样处出来的。慢慢的,一点一滴的,时间长了,便有了交情。
许多人可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但,克莱尔.褚小姐显然早早明白,并付诸行动了。
而行动,也带给了她极大的回报。
此时,奥德里奇律师却是满脸冷峻,不复往昔的斯文儒雅。他再次看向褚韶华,褚韶华却因休庭要求回刚刚的证人的单独房间休息,得到法官允许后,便带着两个法警休息去了,自始至终未看奥德里奇律师一眼。
奥德里奇律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断的在脑中计算着将要面对的不利局面将如何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ps:忘了今天是元宵节,主要是鲜少吃元宵,哈哈哈,大家多吃两碗吧~~~~~~元宵节的晚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