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茜显然不能知道自己给奇异博士带来了多么大的心理挑战。
纸尿裤鼓鼓的, 她不太舒服, 在他大手上左扭扭右扭扭, 想回爸爸那里去。
这个想法以极快的速度实现了,甚至连史蒂芬本人都未必知道他自己如此了解一个幼儿的心思,僵直着胳膊,脸上表情也僵硬着,维持原来抱孩子的姿势, 起身大步到托尼跟前, 把黛茜送还到做父亲的怀里。
抱孩子的手,微微颤抖。
托尔全程旁观史蒂芬崩坏了的正经脸,本来不喜欢说话做事端着的人,此刻见他脸上“我就是超厉害的法师”的淡漠龟裂瓦解,随风成尘,心里很想笑, 于是果真放声大笑。
黛茜趴在爸爸怀里,给笑声吸引得扭过头去,虽不知大个子在笑什么, 也跟着弯了眼睛, 高兴地拍拍手。
史蒂芬的不淡定止于黛茜离手时,此刻面对雷霆之神毫不掩饰地哈哈哈, 脸上又恢复万事不关我的表情,甚至也跟对方一样有些想笑,缓缓抬起手——一瞬间想起这双手方才的经历又想放下——终归还是抬起来了。
他左手定在那儿没有动,右手开始画圈, 眼睛不看正前方,却看托尔头顶上。
画的圆真标准,当数学老师讲s等于πr的平方或许大有发挥余地。
再看那戴了黄皮革手套的右手,或许窥知他能够随时随地打开时空门的原因。
手上有个两孔的黄铜戒指,叫悬戒。悬戒面上有浮雕,画些神秘图案,能够帮助秘术法师穿梭于各个空间。
史蒂芬动作很快,托尔还在笑,浑然不知脑袋上空就开了个水桶圈大的洞,金光闪闪,洞的另一头俨然另一个世界。
咚咚咚下了一阵苹果雨。
适逢雷神仰头,其中一只苹果塞了他的嘴。
“能出个外星牛顿也说不定。”史蒂芬狭眸微笑道,“不用谢我。”
托尔就斜了眼睛来看他,“咔嚓”一声,宽宏大量地将嘴里卡着的苹果啃了一半。
纵观全局,唯一一个觉着受益了的恐怕是斯塔克家的小雏菊。
黛茜一看见下苹果雨,立马就睁大眼睛,幼儿的世界观收到极大的冲击,也不知能不能修复回去。
这种冲击未必不是好事。
她随即高兴得很,连爸爸怀里也不待了,奶滚滚的小身子灵活地从托尼臂弯钻出去,坐在沙发上,小手搬弄着苹果,左手抱一个,右手还要抱一个,像掰玉米的小猴子,等抱了满怀,还记得回头往老父亲手里放一个,乐得不得了。
斗篷制造了这一场小小的混乱,终于低调安分许多,没再满世界乱窜,此时见主人没注意自己,缩在沙发底下,也在偷偷地拿苹果。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它倒是领悟得很透彻。
想来如果奇异博士因为这件事情赌气在这豪华别墅里不肯吃人家晚饭,还有苹果可以充饥。
“叫温蒂顺便帮你洗个澡。”托尼拿着孝感全美国的小女儿送的苹果,再看她鼓囊囊的尿包,起身叫了保姆。
温蒂擦干净手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黛茜还不舍手上好不容易拿住的一二三个苹果,仓鼠屯粮一般往爸爸腰背与沙发之间的空隙里塞。
史蒂芬去洗手。
拿苹果堵了托尔哈哈哈哈哈哈的嘴是一回事,他自己高不高兴又是另一回事。
成为秘术法师之前经历过的许多,使他现在已经很少有真正生气的时候,一个人面对盥洗室的大镜子,看看那张似是他又似非他的脸,拿水冲了冲。
当然了,不高兴跟没有情绪也是两码事。
洗手的时候想想方才感受的触感、闻见的气味,即便他本身对小孩子没有什么意见,还是本能地歪了歪嘴。
倘若有人瞧见他放在水龙头下的一双手,恐怕相当吃惊。
史蒂芬从前当过高明的外科医生,但那明显不是一双医生的手。
无法消除的累累伤痕,像在刀尖上死死挣扎过。
其实也差不多了。
十一根不锈钢钢钉钉进骨头的痛苦不知有多少人能体会,那几乎毁了他一双手,也毁了他作为一名医生的未来。
非常绝望,却也不算彻底绝望。
除了当医生,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死扶伤。
史蒂芬关上水龙头。
背后乖乖贴着的魔浮斗篷轻轻用领子抚了抚他的头发。
“不要弄乱我的发型。”史蒂芬道。
他擦干净双手,打开盥洗室的门,走出去,迎面碰上走过来的托尼。
托尼大概想回卧室拿什么东西,不经意一望,望见史蒂芬还没来得及戴上手套的手,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史蒂芬没什么表情,他随即也没什么表情,就这么擦肩走过。
洗完澡的小雏菊宝宝又是个香香的宝宝了。
淡金的小头发擦得乱乱,整个人裹在宽容柔软的幼儿浴衣里,袖子太长,裤腿也太长,越发像个扯开了四角的面团,在大床上快乐地爬着。
过去抱起这小的,低头嗅一嗅,嗅见沐浴乳味道中夹杂着的奶味儿。
晚餐是三个大的带着一个小的一起吃。
原本以为这三个男人一起坐下来用餐会尴尬,却居然没有,刀叉盘碗轻轻的碰撞声里偶尔听见托尔跟托尼的说话声,史蒂芬并不开口,慢慢切割餐盘里的牛排,表情非常自然。
黛茜手里拿着牛角面包,快乐地挥舞。
她辛辛苦苦收集起来的苹果也没有浪费,给榨成了苹果汁,用小勺子喂,喝得很好,往往刚给了一口,勺子还没放回碗,她已经伸着小舌头舔舔嘴巴,迫不及待地又来要。
晚饭后的三个大人没再在客厅里静坐。
史蒂芬回了客房静修,托尔在看电视,托尼在地下的仓库,继续研制没研制成功的幼儿型装甲。
“先生,已经联系过《星球日报》了。”贾维斯道。
钢铁侠在画图,手上拿着一支笔,嘴里还含着一支。
女儿在旁边安静地自己玩玩具,用积木拼个不知道什么。
因斗篷而失宠了的笨笨此时终于又找回存在感,负责地在旁边转来转去,如果它是个人,想必昂首挺胸,鼻孔里都是自信的气息。
“联系之后呢?”托尼问。
“克拉克·肯特记者说他会坐明早的飞机从大都会过来。”
“我知道了。”
老父亲继续低头画图,画一会儿,终于还是调出克拉克·肯特的档案再看看。
“给我这个人的网页搜索结果。”他道,“要他父母的具体信息,还有每个同学的信息。”
这么一来多出了许多不知有用还是没用的资料,密密麻麻摊了整个面屏。
托尼耐心地一条一条看过去,脖子渐渐有些发酸的时候瞧见某一页,眉头松了又紧,点击一下,点出来个名字。
彼得·罗斯。
这一夜似乎过得很快。
假期综合症使人赖床,但还没到斯塔克父女平常的起床时间,已经有人先起来,在别墅里四处活动了。
史蒂芬是身体睡觉了,灵魂也要看书的勤奋型天才,每天睡觉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现在推开他的房门,已经能看见布满了一整个天花板的金色法阵。
如果那叫法阵的话。
托尔也起得很早。
他一直在等待海姆达尔的回应,从昨天开始,这份等待上开始加了些淡淡的焦灼,清早睁眼,仍旧没有回应,再想闭眼睛已经睡不着,干脆起来散散心。
妙尔尼尔带着道鲜艳的红影子如火箭拔地般飞离了斯塔克家的别墅,直冲云霄,瞬息之间不见了踪影。
托尔确实能够飞得很快,没有目的地漫无边际地满天乱窜,还跟飞机擦肩而过,有个小孩从窗户里头望见云层穿梭的身影,眼睛睁得大大,赶紧去摇身旁睡着的父亲。
可惜等父亲睁开朦胧的睡眼,那个所谓的“飞人”早飞到别处去了。
云层下的陆地已然不是纽约。
或许是皇后区,或许是宾夕法尼亚州的任意一个角落,托尔并不在乎。
然而下一秒他就有了在乎的事情。
不是事情,是个人。
他飞得足够快,红披风在身后猎猎地刮着,像炽烈的焰火。
万万没想到在高空里还能看见另一道焰火。
对方显然有着人类或类人的躯体,居然也有红披风,要不是早抬头捕捉到了影子,他从身旁掠过的一瞬间,还真要以为是幻觉。
托尔大惊,在空中停了下来。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还有个驰骋天空的,犹豫一下,也缓缓立起身,并不转过来,隔着一道云,回头望了他一眼。
那瞳中倒映着云翳的纯净的蓝,一时之间有些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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