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昭仁宫。
宫女文萃端着托盘推开仁明殿西配殿的门,鼻端飘过一丝酒香。
她看向窗下,发现周信芳正在自斟自饮。
“娘娘,怎么还喝上酒了?”她疾步过去,将茶盏放在桌上。
“今天是中秋啊,我邀明月陪我喝一杯。”周信芳端起酒杯对着窗外天上的月亮举了举,言行间已有三分醉意。
文萃以为她是寂寞想念家人了, 于是道:“也是晦气, 在粹园遇上那样的事, 否则, 今夜宫里必有团圆宴的。”
“有团圆宴又如何?不过是虚假的团圆罢了。现在甘露殿里,才是真正的团圆。”周信芳仰头将一杯酒饮尽。
文萃眉头轻皱,疑惑道:“可是奴婢听说陛下今夜没有召见任何嫔妃啊。何况皇后刚死,腹中还有皇嗣,奴婢觉着陛下应该也没心情过节。”
“呵,没心情?他心情好着呢。今年宫里一共就做了十二种口味的月饼,今夜甘露殿都要全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偏偏会爱上这样冷血无情的男人呢?
周信芳伸手撑住额头, 闭上了视线开始变得朦胧的眼睛。
她也知道自己做这一切都不值得, 但,她忘不了他待在她身边的样子。
他不笑,可是,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他的发,他的身影……他身上的每个细节都像是这世上最烈的酒,一种……人只需要远远看着就能醉得忘乎所以的酒。
为什么她在长信宫第一次见到他就想做他最宠爱的女人?因为她真的好喜欢他的样子,若不能最得宠,又怎能经常看到他?
谁料得到,最宠爱的女人,他早就有了。
外头似有动静,文萃去而复返,附在周信芳耳边道:“娘娘,家里来人了。”
昭仁宫外,陶行妹带着宫女种玉刚从尹蕙的琼雪楼回来,远远看到昭仁宫门前溜过一名太监。
昭仁宫里就住着她和周信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身边伺候的太监也都眼熟,可是这名太监看背影却陌生得很。
陶行妹看着那太监一溜烟地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也没吱声,兀自回了宫。
要说这年轻就是好,睡前再累得像狗,狠狠地睡了一觉之后,醒来便觉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长安睁眼看到帐子上的云龙图,知道自己昨夜又被慕容泓给抱到他床上来睡了,脑子里居然对这件事没什么印象,可见睡得有多沉,难为这小瘦鸡明明是个浑身没四两肉的战五渣,却能给她这样的安全感。
她脸一侧就看到了睡在旁边的慕容泓,天还未亮,他的脸被墙角的宫灯镀了层微弱的光,静夜幽昙般安详美好。
没有钟表的时代就是不方便,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张让还未来叫起,应该还未到寅正吧。
长安翻个身趴在床上,双肘支起身子,一手托着下颌仔细观察慕容泓。
看了一会儿心中就忍不住感叹,人生得美貌果然占便宜,如果其他条件都不变,只是他没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她还会喜欢他吗?应该不会吧。毕竟长得好看性子龟毛那叫傲娇可爱,长得磕碜脾气不好那就叫面目可憎了。
但是回过来想想也不对,那钟羡长得也好看啊,身材性格都比他好,对她也好,她怎么就没对钟羡动了真心?
唔,只能说,男女之间感情的产生过程实在是太玄妙了,无据可依无迹可寻的那种玄妙,脑子再好也参不透其中奥秘。
长安伸手从枕头上捡起他一绺长发,放在鼻尖嗅来嗅去,心里却有些犯愁。
何妨一试?决定倒是好做,可到底该怎么试呢?她上辈子乏善可陈的恋爱经验好像都用不上啊,毕竟上辈子大家生活节奏都那么快,白天各上各的班,晚上一起约个会上个床,可以说在上辈子的恋爱关系中性占了很大的比重。
可这辈子显然不能这么干,一来没有避孕措施,她一个女扮男装的太监整天喝避孕汤药算什么?二来么,就小瘦鸡这瘦弱模样,床事方面肯定不怎么样,真在这方面试了,说不定会对谈恋爱起负面影响。更何况他还晕血,第一关恐怕就过不了。
这么一想,长安惊了,因为她忽然发现,她貌似即将和慕容泓来一场柏拉图之恋?
不过,在她并不想和他结婚的前提下,柏拉图式恋爱或许更适合他们两个?
“什么味道?”
长安正七想八想,耳边忽然传来慕容泓有些惺忪的声音。
“啊?”长安下意识地抬眸,正对上他的眼。
“朕的头发。”慕容泓眼神也不甚清醒,但目光和语气都很软。
长安看了看自己捏在指尖的头发,冲他一笑,道:“有点香。你说你又不熏香,哪来的香呢?莫非男子也有体香?”
话刚说完,慕容泓就抬起一手掌着她的后脑将她的头按到了自己胸前,道:“靠近闻一下不就知道了?”
长安从善如流,低了头小狗般一阵乱嗅,从他胸前一直嗅到他脖颈处,温热的鼻息刺探着脖颈上敏感的皮肤,痒得慕容泓忍不住缩起脖子来笑。
长安最终将鼻尖停在他没多少肉的脸颊上,“啵”地亲了他一口,洋洋得意:“国色天香,果然是泓美人。”
“安指挥使,你这是刚官复原职,又想连降三级是不是?”慕容泓挑眉威胁,双目却波光明灭盈盈含春。
“降吧,我争取靠政绩再升上来,不过到时候还有没有空回宫可就不好说了。”长安这威胁更是一步到位。
“从来就不肯吃一点点亏,哪怕是在嘴上。”慕容泓伸指点点她的下唇。
长安马上拿开他的手,嫌弃:“乱点什么?昨夜小解之后有洗手吗?”
慕容泓:“……”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之后,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啧,恼羞成怒,看来是没洗了。”长安一脸鄙夷。
慕容泓真要恼羞成怒了,气道:“朕何时……”
话还没说完,长安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正准备为自己好好澄清一番的慕容泓一下子卡壳了。
长安笑得长眸眯眯狐狸也似,道:“不仅小解完没洗手,吃完月饼也没漱口吧?”
慕容泓感觉自己有很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了,一时也生不起气来,只略显无奈道:“朕洗手了,朕也漱口了。”
“漱口了为什么亲起来还有点甜?”长安一本正经地撩他。
可惜身为封建帝王的慕容泓丝毫也不能领悟她这话中的撩拨之意,听她说甜,他略有些不习惯地伸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双眼无辜眨动,一脸疑惑:“不甜啊。”
长安瞧着他这一番动作,憋了半晌还是憋不住,趴在他胸口笑得浑身颤抖。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女人会喜欢姐弟恋小鲜肉了,这年纪小一些的男孩子固然没有成熟男人的稳重和魅力,但无意间卖起萌来,还真是可爱得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慕容泓见状,隐约觉着自己是被她戏弄了,但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长安趴在他胸口,他手一抬就抱住了她。
他能感觉到此番和好她与之前的不同,她以往那种对他若有若无的抗拒少了,比以前更愿意主动亲近他,好像真的在敞开心扉接纳他。
可不知为何,他却无法如以前一般心无旁骛地去感受这份愉悦。
心中比从前多了种无所适从患得患失的惶恐感觉,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又好像知道。
他认为自己不应该惶恐,毕竟就感情上来说,他并没有欺骗她,相反正因为太喜欢她,所以才会为了得到她而机关算尽。
是的,他不应该担心,不应该害怕。这心底的异样,不过是三分真心换成了机心所带来的一时的不适应而已,他很快就会习惯的。习惯了,就不会再这样患得患失了。
见她笑声渐止,他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
长安动了动,想从他身上下来。他身上是真没肉,趴在上面硬邦邦的硌得慌。
慕容泓抱住她不让她动。
“哎呀,放我下来,你身上都是骨头,硌死我了。”长安抱怨。
慕容泓借着抱她的姿势摸了摸她肩后耸起的肩胛骨,淡淡道:“可知何为五十步笑百步?”
长安道:“知啊,但我别处再瘦,胸前有肉,你能比么?”
她这么一说慕容泓倒是有些赧然,好像自己在占她便宜似的,遂松手放开了她。
长安暗忖:小瘦鸡长再大还是那只皮薄馅不多的小瘦鸡,若换个脸皮稍微厚些的,都是睡一张床上的关系了,听到这句话不得接一句“哪有肉?我摸摸?”
她翻身在他身边躺下,两人头靠头。
“陛下,你什么时候才能养出一身腱子肉来啊?老这么瘦巴巴的,我趴你身上都怕把你肋骨压断了。”长安忧心忡忡道。
慕容泓憋一口气,道:“朕闲暇时已经在跟着褚翔学些拳脚了,而且朕也有肌肉了。”
“是吗?在哪儿?”听说他也有肌肉了,长安好奇地侧过头问他。
慕容泓坐起身,弯起右臂,脸颊因用力而微微泛红。
长安:“……”这姿势,莫非练出肱二头肌了?
她跟着坐起身,探手去他右上臂摸了摸,然后自己也学他的姿势用力弯起右臂。
慕容泓呆了下,伸手来她上臂处摸了摸,然后沉默地垂下眼睫,忽然就躺下背过身去不理她了。
长安知道此刻发笑真的有些不合适,但她忍不住。
“好啦,我知道你也在努力,慢慢来嘛,哧……”长安伸手摇晃着他的身子,说着说着又笑出声来。不要怪她行为恶劣,实在是逗他太好玩了。
慕容泓甩开她的手,将胳膊缩进毯子里,气呼呼地闭上眼,一副内伤颇重拒绝交流的模样。
“陛下?”长安伸指头戳了戳他的脸。
“陛下?”长安趴他肩上。
“陛下?”长安用鼻尖去他颈窝里蹭了蹭。
“陛下?”长安在他下巴上啜了一口。
慕容泓一概不给反应,仿佛睡着的脸上清晰明白地写着一行字——此人已开启“非常难哄”模式。
长安见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低头用嘴唇堵住他的耳洞,大声道:“陛下——”
热气与声浪一起震动耳膜,痒得慕容泓几乎要跳起来。
装死无法继续,他揉完了耳朵,气急败坏地一把将笑得不行的长安按在了身下,质问:“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了?”
长安笑得眼眸湿亮,蔫儿坏道:“想睡安稳觉,你一个人睡呀。”
慕容泓怔了下,看着身下头发散乱唇红齿白的女孩,点头道:“你说得对,两个人睡,原本就应该做些什么。”说着就俯下身去欲亲她。
这时张让却在内殿门外唤道:“陛下,寅正了,该起了。”
慕容泓动作一顿,懊恼地侧过脸往内殿门口看了眼。
长安却掰过他的脸,凑上来封住他的唇就是一阵舔咬啃噬,在慕容泓反应过来刚准备回吻时,她又突然放开他,笑容狡黠:“陛下,早安吻亲完了,该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好久不发糖的乌梅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糖呢,反正那个嘴唇堵住耳朵说话,是乌梅亲身经历过的,真的痒得要命,定力再好也忍不住的那种,不信的亲可以自己试试。^_^
黑化小瘦鸡居然还有这么多亲喜欢,难道真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今天终于早了一回不用熬夜了,不过估计习惯乌梅更文时间的亲们还是会很晚才看到吧,提前说声,亲们晚安,好梦(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