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郭铁和黄程卓上了回去的出租车,杜德仲才笑着说道:“如果伤好的差不多了,就从医院搬出来吧,暂时住在市委招待所。医院里病人多,住在那里也不方便。”
黄程卓嘟着嘴,道:“你给报销吗?”
杜德仲笑道:“让他们给你开*,实报实销。”
“那你可别赖皮。”黄程卓从出租车里探出头,大声说道。
杜德仲哭笑不得,看出租车开走了,又跟杜德永一起回到刚才的包厢里。
程黎平抽着烟,翘着二郎腿在屋里坐着。桌上摆满了啤酒,两个瓶子已经喝空了。杜德仲掏出钱夹,又拿出几张一百元的钞票,无奈的说道:“本钱下的挺大啊,这桌子菜,怎么的也得个七八百块吧。”
程黎平笑道:“一个数。”
杜德仲看看钱包,里面只剩下几张十块的纸币。“没了,就七百,不要我就拿回来了。”杜德仲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本来就没打算收你的钱。”
“那不行,一桌菜就把我收买了,未免太便宜你了。”
程黎平哈哈大笑,道:“看来杜市长知道我有事相求啊。”
杜德仲没好气的瞪了杜德永一眼,道:“原本不知道,听说咱们的刑警大队长在你这儿吃饭,我就猜出来了。说吧,有什么事?”
程黎平给杜德仲和杜德永分别倒了一杯啤酒,道:“我接了王智浜手里的股份,大概几百万,是远方面粉集团的股份。我想把这家公司盘活,所以想请教一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杜德永愣了。几百万的股份去盘活几个亿的集团公司,你失心疯了吧?杜德仲心里也很震惊,但脸上却没什么惊讶的表情,镇定自若的问道:“你盘活它干什么?这公司账面都是虚假的,根本不应该上市。”
程黎平没有丝毫犹豫,道:“它要垮了,就没办法再收购农民的粮食了。现在粮贱伤农,物价又高,我不想看着农民越过越苦。”
杜德仲直直的看着程黎平,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看了几分钟,才突然冷不丁的换了个话题,道:“前段时间你出国了,去巴基斯坦了对不对?”
程黎平心里一震,眼里的杀气一闪而过,随即点点头,道:“不错。”
杜德仲马上就笑了起来。说实在话,刚才程黎平眼里的杀意被他看在眼里,他居然感到脊背上一阵发麻。“你不要紧张,我现在兼任黎城国安口的负责人,所以才知道你的行踪。这次你在外面立了大功,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把远方面粉集团掌握在自己手中,我相信能够帮到广大的农民群众。”
程黎平皱起了眉头。帮助陆建平的事情,他可不想弄得大张旗鼓,以免给自己的家人带来麻烦。不过,就算是立了大功,这种秘密的事情,国安方面也不可能给他什么明显的奖励。他如何才能利用这样的机会,把远方面粉集团控制在手心里呢?
“去跟远方面粉的几个当家人谈谈,或许会有所收获。”杜德仲提示道。他不负责经济这一块,跟主管经济的葛晶副市长也貌合神离,所以只能如此暗示程黎平。
程黎平点了点头,突然间明白了。王智浜这个黎城首富的日子都不好过,那几位被绑在同一条船上的老总日子肯定更不好过,自己手头上还有几百万的流动资金,如果操作得当,把远方面粉集团大部分股份掌握在自己手里,也未必是一件不能完成的事。
“谢了。”程黎平举起酒杯,向杜德仲敬了杯酒。
杜德仲笑道:“你的事,我帮你解决了。现在,我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程黎平情不自禁的笑了:“我只是一介平民,能帮到你这位大市长什么忙?”
杜德仲摆了摆手:“你能耐大了,这个我知道,别跟我打马虎眼。”
“好,你说。”
“第一件事,上个月有人在一个废弃的煤矿里发现一具尸体,经过警方检验,确定死者是鲁大彪。小程,我想请你明确的告诉我,这件事你知不知情?”
当日除掉鲁大彪,只有刘卫国和自己参与,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刘卫国办事是什么风格,程黎平一清二楚,所以尽管程黎平心里很震惊,但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故意反问道:“为什么要问我,我应该知情吗?”
杜德仲心里没谱,他是故意套程黎平的话的。假如程黎平故作惊讶的说“鲁大彪死了”,那他就可以确认程黎平是凶手了。可是程黎平的反应让他始料未及,毕竟鲁大彪的尸体损坏严重,尸检报告里根本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作为曾经的刑警大队长,杜德仲下意识的认为程黎平跟这起命案有关,至少他也是一个知情人。
可是程黎平这个人心理素质极好,说话滴水不漏,这一点杜德仲早就领教过了,所以也不再围绕这个话题兜圈子,马上开始了第二个问题。“程家新村倒塌的第22号楼,你还有印象吗?”
“嗯。”
“当时你有一个小兄弟,从工地现场偷了一些建筑材料,后来被警察抓了,送到看守所。后来我跟谭书记一起出面,摘了看守所那群领导的帽子。这事儿你知道吧?”
“嗯。”
杜德仲有点无奈,这个程黎平很不上道,居然还学会用一字诀了。
“那批建筑材料,是不是在你手上?”
程黎平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杜德仲为何会突然提起来这件事。那批建筑材料确实是胡闹偷出来的,事发后已经被刘卫国藏起来了。虽然程黎平隐隐约约能猜到这批东西的藏匿之处,但他实在想不通杜德仲为什么要关注这件事。难道,他是想借机搞垮王智浜,再牵连到王敦儒,然后把市局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看程黎平没有答话,杜德仲就明白了。“小程,这些建筑材料很重要,因为其他的楼房可能也有质量问题。”杜德仲缓缓地说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故,必定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再说,你保留那些东西也没用,无法去做详细的质量检测。如果你相信我的话,请你把这些东西移交给德永同志,由他负责看管保护。”
程黎平好整以暇的端起酒杯,自顾自喝了一口,才笑着说道:“这些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想知道,是谁要清算王家兄弟的老账了?”
杜德仲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不是谁要清算他们的老账,而是他们有违法犯罪事实。”杜德仲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快要收网了,我们必须要掌握所有与之相关联的物证材料。”
程黎平笑了:“杜市长,我以前说您是位政客,现在看来,越来越符合了。”
杜德仲并没有动气,反而叹了口气,苦笑着道:“小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到了一定的位置,人的眼光和格局都会随之改变。混社会的有一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在官场上,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前面是通天坦途还是无尽深渊。”
程黎平又开了瓶酒,说:“跟我说这个没用,我不关心这些,也不会体谅你们当官的。我还是那句话,东西可以给你,但你得告诉我,是谁要对付王家兄弟了?”
杜德仲直勾勾的看着程黎平,看了几分钟,才扭头向旁边杜德永说:“德永同志,你先回避一下。”
杜德永错愕的看看杜德仲,又惊讶的看看程黎平,站起身来走出去了。
“谭书记。”杜德仲轻声说了三个字。
程黎平没有说话,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酒杯。自从他回到黎城,他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当初智浜实业上市的时候,被誉为黎城的一张新名片,连市长朱家营都亲自为这家企业站台。而作为黎城的一把手,谭家霖却始终没有露面。待到智浜实业的股票一落千丈的时候,甚至影响到了众多市民的正常生活,谭书记依然不露面,这本身就不正常。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谭家霖跟朱家营表面上和和气气,各有分工,实则两人都在暗地里较劲,水火不容。当然这只是程黎平个人的揣测,看似合情合理,实则跟事实真相相差甚远。杜德仲自然是清楚的,但他没有必要去跟程黎平解释太多,所以也端起了酒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还有第三件事吗?”
杜德仲笑了笑,道:“不仅有第三件,还有第四件。”
程黎平也笑了:“那这生意我亏大了,买一赔四。”
杜德仲喝完了杯中的酒,继续问道:“你跟石柳书这个人打过交道吧?桃花仙庄停车场枪击案,到底跟他有没有关联?还有陈度帆被毒杀一案,是不是他指使鲁大彪干的?”
程黎平脸上的笑突然间凝固了。王智浜、王敦儒、石柳书,听杜德仲的口气,这一次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啊。打了他们,会不会就牵连到自己了,毕竟自身屁股上也没那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