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康力排众议决定乘胜攻取僮县和取虑二城时,少帅军的总兵力也终于突破了三千大关。军队中有一千七百余人是全程参与了下相保卫战的少帅军旧卒,另有八百多人则是少帅军半强行收编的秦军俘虏,另外近五百人则是在下相战后新招募的士兵。看到少帅军大胜取虑和僮县的秦军联军,对少帅军信心大增之下,不但许多此前不敢加入少帅军的下相百姓改弦易辙主动投军,还有许多忍受不了秦二世暴政的邻县百姓也纷纷赶来下相投军,急需壮大实力的项康则是宁滥毋缺,照单全收,所以扩军速度非常之快。
当然了,扩军速度虽快,但少帅军依然还是一群典型得无法再典型的乌合之众,这一点就连项康自己都不敢否认,但是没办法,既没有充足的时间训练,又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更没有什么办法化腐朽为神奇,把乌合之众一下子变成精锐强兵。项康也只好抱着在实战中锻炼队伍的打算,让军队通过实战自行的汰弱存强,逐渐培养精兵强兵。
不过大肆招揽收编乌合之众也有相应的好处,最起码项康在调兵遣将间不至于象以前那样的捉襟见肘,即便决定带走两千军队去攻打僮县和取虑,项康也还有一千兵力可以留下来交给项冠、项先和项甸三个项家子弟率军守城,确保目前惟一的老巢下相城的安全。同时为了谨慎起见,项康又决定把前任下相县令周曾带上一起出征,留下影响力和人望都不如周曾的孙拱帮助项冠等人治理治政抚民,主持下相秋收。
为了不给敌人太多的备战时间,匆匆做好了出征准备后,在军械辎重都十分不足的情况下,两千少帅军只带了十天的粮草就随着项康起程出发,西进向取虑和僮县发起进攻。而在选择首个攻城目标时,项康经过反复思量,又断然拒绝了周曾提出的先打僮县的建议,首先把矛头指向了取虑,决定先打取虑,然后再取僮县。
对此,十分熟悉秦军情况的周曾当然是颇为不解,即便项康拿定了主意,也忍不住问道:“少帅,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僮县的县令顾毕已经战死在下相,县政全由县丞代理,威不足以服众,肯定很难在短时间内集结起大量兵力和我们抗衡,相对来说肯定比取虑好打,取虑的情况则和僮县完全相反,你怎么偏偏选择舍易取难,先打取虑?”
“两个原因。”项康很直接的回答道:“第一是我们收编的战俘中以取虑兵居多,他们被迫加入我们,肯定担心他们的家人会受到牵连,我们如果不先打取虑解救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安心,他们的思乡和思亲情绪就有可能影响到我们的军心士气。第二是取虑的县寺完整,如果我们给了取虑县寺太多的时间募兵备战,再掉过头来打取虑,只会比现在去打难上几倍。”
“但取虑比僮县难打啊?”周曾提醒道:“我们的辎重器械不足,粮草只够用十天,士卒又没有什么正规攻城的经验,如果打不下取虑怎么办?”
项康愁眉深锁,点了点头,承认取虑确实要比僮县难打,然后又说道:“一样,对我们来说,只要敌人闭城死守,僮县和取虑其实一样的难打。不过相对来说,因为我们手里的取虑人多,和取虑城里的军民官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施谋用计出奇制胜的机会也多得多,所以对我们来说,先打取虑或许还要比僮县更容易一些。”
见项康决心已下,又知道自己在玩军事方面远不及天生就吃这碗饭的项康,周曾便也不再坚持反对,只是又告诉项康说自己在学室时,因为兴趣对攻城武器颇有研究,让项康在有需要时可以随时找自己,项康听了大喜,赶紧让周曾针对取虑的城墙高度和护城河宽度,让周曾立即描画设计攻城飞梯和浮垒等攻城武器备用不提。
出发一天后,目前在泗水郡东南部已经没有敌手的少帅军顺利西进到了取虑境内,然后和项康预料的一样,才刚入境,果然就有许多的取虑百姓扶老携幼,跑来少帅军军中寻亲,项康为了收买军心,也在立营时允许本地的少帅军士兵出营与家属见面,少帅军的营外也因此不断出现父子相拥、夫妻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
刚开始的时候,项康和许多少帅军将领还有些担心取虑的秦军战俘会乘机逃亡,影响到军心士气,然而让项康和少帅军众将喜出望外的是,因为秦二世的倒行逆施,还有取虑县寺施政苛刻,百姓不堪荼毒,出营和家人见面的少帅军将士不但一个没逃,相反还有许多取虑百姓主动请求加入少帅军,项康大喜全部收纳,少帅军的队伍中也因此增添了一百余人的编制,为这次攻打取虑开了一个好头。
次日,少帅军继续在项康的率领下东进,并于当天下午顺利抵达了取虑东郊,结果也和项康事前预料的一样,兵微将寡的取虑县令王兆果然选择了闭城坚守,不敢统兵出来交战。项康也不着急,只是一边指挥军队在合适的地点立营,一边派人四处砍伐木材,交给周曾负责的工兵队赶造攻城器械,同时派人四处打探消息,了解取虑城中现在的具体情况。
营地立定的时候,吃晚饭的时候,项康把晁直和几个跟随晁直投降的取虑官吏请到中军帐中,一边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边向他们咨询破城之策。结果晁直却首先这么说道:“少帅,末将认为,攻打取虑最好是想办法出奇制胜,别太指望正面攻打就可以直接得手。因为取虑的城墙实在是太坚固了,这些年来,几任取虑县令为了防范睢水泛滥,每次征发徭役都十分重视加固城墙,把城墙足足修得有三丈高,一丈半宽,即便是被洪水浸泡一两个月都不会倒塌,指望投石机砸开城墙那是想都别想。”
“另外,为了方便泄洪,取虑的护城河也挖得又深又宽,还是活水难以填塞,我们即便是造出了攻城云梯或者楼车,也没办法推进到下相城下发起攻城。所以末将认为,以我军现在的情况,正面攻打没有任何的必胜把握,只能是想办法出奇制胜,用其他的办法拿下取虑城。”
倾听着晁直的介绍,已经到现场去勘探过一番的项康并没有急着说话,还是在晁直介绍完了后,项康才问道:“晁将军,那以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出奇制胜?”
“末将觉得,不妨在取虑县令王兆不得民心这点上做点文章。”晁直建议,又说道:“不是末将深恨王兆故意贬低他,这个匹夫是出了名的不是东西,既贪财好色,又脾气暴躁,残暴苛刻,取虑城里的军民官吏,就没有一个不恨他的。末将估计,取虑的军民官吏或许畏惧他的权势不得不参与守城,但其中肯定有不少人十分愿意看到少帅你攻破取虑,把那个王兆斩首泄愤。”
“王兆这么不是东西,那他是怎么坐稳取虑县令这个位置的?”项康盘算着问道。
“当然是拍马屁,讨好上面。”晁直冷笑,说道:“他和我们泗水郡的郡御史是远亲,经常送东西送美女给郡御史,郡御史又掌管着整个泗水郡所有官吏的考核监督,就是赵郡守都轻易不敢得罪他,有郡御史给他撑腰,又帮他摆平官场上的事,所以他才把位置坐稳。不然的话,以他的德行,早就不知道被免了几次了。”
晁直带了头,几个跟着晁直一起投降的取虑官吏也纷纷附和,都说取虑县令王兆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除了会阿谀谄媚上司之外一无所长。项康听了点头,又问道:“那王兆在取虑城里,都有些什么心腹亲信?”
“他能有什么心腹亲信,除了他从老家带来的亲随家人,还有那个成天只知道拍他马屁的户曹吕垡,就连县寺里的书吏都不愿意和他交心。”晁直轻蔑的说道:“县丞和县右尉这些人,也是和他面和心不和,背后没少问候他的老娘。还有县里的几个大户,也因为经常被他敲诈勒索,都恨不得他早点滚蛋。”
听到这里,项康已然有了一点主意,先是叫项它拿来了一些布和笔墨,然后向晁直等人吩咐道:“晁将军,还有诸位,你们和取虑城里的人熟悉,麻烦你们写一些书信,历数王兆的种种罪行,劝取虑城里的军民官吏帮我干掉王兆,拿着王兆的人头来向我换取重赏。另外,晁将军,你辛苦点,再以你的个人名誉,给取虑的县丞和右尉各写一道书信,劝他们弃暗投明,干掉王兆向我投降,换取重赏和荣华富贵,最后签上你的名字。”
晁直等人答应,然后晁直又犹豫着说道:“少帅,信我可以写,但是能不能劝得县丞和右尉投降,末将可没有把握啊。”
“没事,写吧。”项康笑笑,说道:“我也没指望这些书信能够收到招降效果,我只要让这些书信给王兆看到就行。”
虽然不是很明白项康的用意,然而为了向新主子表示忠心,晁直等人还是毫不犹豫的提笔做书,很快写出了十几道劝说取虑军民百姓干掉王兆换取重赏的书信,然后晁直又以自己个人的名誉,分别给取虑的县丞和右尉也写了一道书信,力劝他们弃暗投明,干掉不得人心的王兆向少帅军投降。而书信写成之后,项康又马上交给了项扬,让项扬安排十名弩手乘夜潜伏到城下,将这些书信分别绑在箭射进城中。
事还没完,吃完了晚饭后,项康又传来了同样已经归降自己的取虑主吏掾郑伦,命令他模仿取虑县丞和右尉的笔迹,以他们的名誉,给自己也写了两道书信,然后同样是交给项扬并面授机宜,让项扬依计行事……
…………
取虑毕竟是座县城,防范得再严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让项康的亲兵连摸到城下放箭的机会都没有,所以项康的亲兵很轻松就完成了任务,当夜就把十几道书信逐一全部射进了城中。然后也正如项康所料,虽然有几道箭书落入了城内偏僻处失踪,也有几道书信被人暗藏或者销毁,可仍然还是有几道书信被秦军士兵发现后上交,在天亮时转递到了取虑县令王兆的面前,而其中还包括了晁直写给取虑县右尉鲍文的亲笔信。
可想而知王兆在看到这些书信后的愤怒,惊怒之下,王兆除了下令全城查找余下的箭书没收外,又拍着案几又吼又嚷,大声问候晁直叛贼的祖宗十八代,发誓要在床上狠狠收拾晁直那个水性杨花的老婆。然而狂怒过后,王兆却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惧,生怕下面的人真的被少帅军和晁直鼓动,突然出手干掉自己,拿着自己的脑袋去项康面前重赏毕竟,王兆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民间是什么样的名声,也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得人心。
越怕越见鬼,就在王兆担心忧虑的时候,新近被王兆亲手提拔了接替晁直出任取虑县左尉的吕垡突然前来求见,王兆下令召见后,吕垡一路小跑上到县寺大堂,还一张口就惊慌叫道:“县尊,祸事了,祸事了,城外发现了一道书信,我们在城外发现了一道书信!”
“什么祸事?”王兆没好气的喝问,又疑惑问道:“城外发现了一道书信?乱贼的书信,不是都射进城里来了吗?怎么会在城外发现书信?”
“县尊,不是乱贼的书信,是我们取虑城里的人,射出去的书信啊。”吕垡哭丧着脸回答,又说道:“信也是被箭射出去,插在了东门外的泥地上,幸亏下吏手下的讲师眼尖,提前看到拿了回来,不然这道书信就肯定要被乱贼的斥候拣走了啊。”
“谁这么大胆,敢用箭书和外面的乱贼联络?”王兆大怒,喝道:“写信的人是谁?”
“下吏不敢说。”吕垡满脸胆怯的卖关子,又小心翼翼的呈上了一支秦军专用的弩箭,还有一道绢布箭书,说道:“县尊请自己看,这人你很熟悉。”
一把抢过亲随转递过来的箭书,展开仔细一看时,王兆顿时就觉得笔迹似乎有些熟悉,再一看信后签名,王兆顿时额头上就有些青筋绽放,原来这道书信,竟然是取虑的县丞段子行亲笔所写!而当再细看书信内容后,王兆先是脸上没了人色,然后一拍案几吼道:“来人,马上把段子行给本官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