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主动对郑老夫人道:“母亲,儿媳听仙韵说,大嫂身体已经好了。儿媳把这段时间的帐本都理下,然后交还给大嫂吧。”
上次郑老夫人虽然罚走了刘氏对牌,但账本这些是没被收缴的。毕竟王氏如此病重,郑老夫人是敲打警告居多,真正放弃刘氏居少。
现在刘氏主动交账本,就是完全放弃管家之权了。
郑老夫人很满意,觉得刘氏真正有了悔过之心。
郑大姑娘则很怜悯刘氏,觉得这位婶娘是被不懂事的二表哥连累了。
她邀苏锦音去品燕窝的时候就做和事佬道:“音表妹,你看,多智表哥都被罚到了那炼狱一般的蔚山书院,也算是恶有恶报了。反而婶娘无辜被自己儿子牵连了。你可千万不要连带怪上婶娘。”
苏锦音觉得这郑大姑娘真是心思太简单了。
刘氏无辜?那天底下就没有不无辜的人了。
这管家之权只要王氏活着一天,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名正言顺归于刘氏。如今刘氏放开的是一个根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却成功塑造了自己的无辜形象。
苏锦音觉得这个敌人,需要更加警惕!
面前的郑大姑娘还在催促:“你说你不怪婶娘啊,你看你那天那么砸我,我都没怪你。”
苏锦音给了个笑脸,没有回答。她那日就是借着引郑多智过来之事来砸郑大姑娘的。
只不过,好像有的人就是长个不长记性。也罢,这位大堂姐不惹自己,苏锦音也不会去针对她。
可郑大姑娘就是有让你才消气就生气的本事。
大厨房的人端过来了两碗品相明显不同的燕窝。
郑大姑娘当场质问丫鬟。
小丫鬟忙不迭跪地求饶道:“大小姐息怒,每位主子的燕窝是定量的,您突然要加表小姐一份,我只能去请示管事妈妈。管事妈妈去找了夫人,夫人又睡了。所以奴婢只好从您去年不要的里面挑些出来。”
“那、那也不是我的错!”郑大姑娘其实立刻就消了气。毕竟下人说得她觉得句句在理,她母亲是需要休息,这燕窝也是定量的。
“掌嘴!”郑大姑娘口里说着惩罚,眼神却直往苏锦音那边去。
希望苏锦音站出来主动表明不计较。
苏锦音却觉得好笑。她为什么要原谅这个欺负自己的丫鬟?没有分量、夫人睡了这种话明显都是搪塞之言,真正的理由恐怕是背后另有人指使吧。
丫鬟可怜兮兮地看向苏锦音,苏锦音却没有看对方。
郑大姑娘就觉得这个音表妹真是太大脾气了,得饶人处不能且饶人。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因为苏锦音太快原谅人而鄙视过她。
郑大姑娘不想承认,她看到苏锦音这张好看的面容,就觉得对这个音表妹实际上喜欢不起来的。
如果不是她母亲要她跟音表妹多打交道,她才不想做这些呢。
见丫鬟扇得自己嘴巴一圈都红了,郑大姑娘忙摆手让她下去。
待只有和苏锦音两个人,郑大姑娘就抱怨道:“音表妹,你怎么这么小心眼。那丫鬟又不是故意的。你这样以后名声会不好的。”
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苏锦音站起身告辞道:“大堂姐,今日多谢你。这燕窝,我在家里也常吃。以后就不必你这样费心了。”
她是存了讽刺之心。难不成,这样的对待,她还该感激涕零?
郑大姑娘确实觉得苏锦音就该感激而不是这样不识好歹,她站起身质问道:“大堂妹是觉得我们家苛待了你?若这样,你可以回京去的。”
“等大舅妈病完全好了,我立刻就走。”苏锦音不是来委屈自己的。她转身就走,没有再看郑大姑娘一眼。
立夏一到,白日就变得漫长起来。
王氏的病虽然有徐大夫的药和苏锦音的琴双管齐下,但仍然没有完全好起来。她除了管理事务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在睡觉。即便是徐大夫来诊断、苏锦音弹琴、儿女们上门,她都是闭着眼睛在小憩。
苏锦音和郑大姑娘交了恶,不去看王氏和郑老夫人的时间,就索性领了捧月去城内闲逛。她最近逛了不少铺面,也买了一些首饰之类的东西,郑府下人们都传这位苏大姑娘是要回京城去了。
但其实苏锦音是在钓鱼。
她故意激怒郑大姑娘,除了不愿意惯着对方,也有借助郑大姑娘给刘氏传递错误信息的目的。
郑大姑娘这样粗枝大叶的人,当日既然能记得郑多智的通房是哪个小丫鬟的同胞姐妹,就可见她与二房平日交道极多。
再看郑大姑娘与自己说了的那些话,几乎每一句都是在向着刘氏。郑多智想下毒可是郑大姑娘的亲生母亲,她为什么还能那样理智不迁怒刘氏?
最主要这位郑大姑娘就不是一个理智的人。
这些都从侧面说明了郑大姑娘和刘氏关系肯定极好。
苏锦音相信自己的所有举动都会被郑大姑娘传递到刘氏耳中。她就是间接告诉刘氏,她苏锦音有治好王氏的把握。并且,她很快就要治好王氏回京城了。
蛇,应当很快能引出来了。
走过街巷,穿过闹市,苏锦音与一个四人抬的轿子擦肩而过。在那轿子遮住苏锦音身形的时候,她迅速闪身进入了旁侧的院子,而院子里走出一位跟苏锦音同样穿着的姑娘。那姑娘与捧月走在了前面,两人如同主仆。
苏锦音在院子里脱去外衫,露出里面的粗布衣服,又将少女的长发迅速挽成妇人的发髻,再次走了出来。
此刻,前方有抱着孩童的妇人,有并排而行的夫妻,还有独自握了一卷书在背诵的书生。最前方,当然是捧月和那假扮苏锦音的姑娘。
捧月仰面问旁边的“主子”:“小姐,大夫人让咱们赶走徐大夫,咱们到底要怎么做啊?”
主子当然没有答话。
妇人仍然在逗弄怀里的孩童,夫妻彼此甜蜜地对视,书生的背书声没有停止。
捧月想了想,又道:“小姐,奴婢觉得还不如大夫人直接拒绝徐大夫上门来诊断就好了。”
这时候,她旁边的主子微微点了点头。
那妇人打了个哈欠。夫妻在巷口拐了弯。书生则突然敲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驻足停了下来。
苏锦音没有停下脚步,直接从书生身边走过,走在妇人身后,她低头看着妇人怀中的孩童,压着嗓音赞了句:“真可爱。”
那妇人听了也笑起来,问道:“你有了吗?”
苏锦音摸着腹部,羞涩地点了点头。
妇人热情攀谈起来:“这看着还没有三个月。那可最是要小心,像苦瓜、马齿苋这些碰都不要碰。”
苏锦音认真听着,与前方的捧月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她眼角余光将那重新跟上的书生容貌看了个清楚。若不是今日这人背的《白马赋》漏了一句,她还不能这么快确定怀疑的对象。
原来是他。
或者说,是她。
苏锦音早觉得徐大夫身边的书童有问题。但没有想到对方身上竟有这么大的秘密。
书童平日打扮得极其男性,苏锦音只是怀疑他可能身形并不高,身上有其他的秘密。
但这次借由对方的变装,苏锦音反而彻底看了出来。因为她想起来,这样乔装打扮却有漏洞的人,不止出现过一次。
现在仔细回忆,那些人,都是这个书童。此人,不仅是个女人,而且年纪与王氏相近。
会读书、会抓药的女人,这就是王氏最根本的心病吗?
苏锦音准备画下对方,直接让王氏自己认一认。她觉得刘氏的忍耐力应该差不多到极限了。
与妇人告别后,苏锦音重新回到那院子,准备将发髻松下,将自己的外衫穿回来。
她刚将那粗布的外衫脱下,院里传来推门的声音。
这院子是收买的哑女独住,苏锦音便以为是对方和捧月回来了。她忙将自己的衣服换上,准备将房门打开。
房门却被人直接撞开了,一个男人微凉的手拉住了她往床榻那边奔去。(未完待续)